心跳砰砰然 第3章 心跳

*

黎梨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她低头看了看，认定是他眼瞎。

江清远转身去另一边拿碗筷。

黎梨默了默，视线环过周围一圈，抬脚绕了个远路，特意从小料台那边穿过去。

“你要不去医院看看眼睛呢。”黎梨走近，专挑在路过那个背影的刹那喊回去，粗略计算好音波范围，没控制音量，足够让他和林依依同时听到：“我身材明明一级……”

最后一个“棒”字还没说完，少年突然端起刚刚调好的料碗离开。

遭受无视的黎梨：“……”

她目送他走进隔壁“包房”，然后亲眼看着本就遮挡严密的屏风再次被人死死拉上，这回彻底到，连一条散味透气的小缝都没有留下。

ok.

fine.

-

三人吃着火锅。

黎梨单手支颚，另只手拿了根木筷，有一搭没一搭戳着托盘里摆满的生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另外一边。

隔音效果不太好。

她隐约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食堂周围乱糟糟，她没法听全，只能半靠理解地瞎猜。

“喂，梨子！”林依依一把夺了她的筷子，屈指敲敲桌面：“跟你说话呢，丢魂了？”

江清远也看她一眼：“想什么呢？”

“没什么。”黎梨伸手，拿了双新筷子，夹了片毛肚放进锅里烫了烫，七八秒后捞出来，边吃边评价：“这牛真老。”

林依依：“什么？”

“而且，”她又夹了几根豌豆苗塞进嘴巴，满意地眯眼，体会清香溢满口腔，中和掉牛肉的腥味，而后意有所指地说：“感觉不爱吃嫩草。”

面对面地直球要微信，估计会和沈沐一个下场吧……

与其一下猛攻，倒不如持续性渗透输入。

好吧……其实是黎梨没那个胆。

可是她怎么觉着，横竖都死路一条呢？

“……”后半句话林依依听清了。

“不爱吃菜，你就多吃点肉啊。”她把那盘毛肚往她面前又推了推，下巴挑向对面：“江狗专门让我点了两盘。”

闻言，黎梨愣了下。之后没接她的话茬，反而不动声色地转去夹其他菜吃。

结果等最后一顿饭吃完，只剩下毛肚没动。

江清远挑眉：“给你都下了？”

“不用，吃饱了已经，”对上他稍显困惑的眼神，黎梨笑了笑：“现在不怎么爱吃这些了。”

“……”

话落，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火锅咕噜噜冒着热汽，一点点晕润进少年的眉眼，江清远迟疑地动了动唇，貌似想说点什么，可一开口便发现，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哽了根细小的鱼刺，扎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不上不下。明明那点小伤本身并不致命，但却在反复撕扯着喉管黏膜，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江清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换句话讲，他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哎呀，这个……人的口味总是多变的嘛。”林依依出来打圆场：“而且今天好吃的点了不少，吃撑的时候确实看什么都不想吃，人之常情哈。说不定过些天，就又想吃了呢？”

“……”懒得解释，黎梨翻了手机出来玩。

江清远起身，推开屏风去前台结账。

“诶，依依，”等他一走，黎梨才用手肘戳了戳旁边人，腆着脸要：“你把刚才吃饭前拍的照片发我。”

林依依：“合照吗？”

“不是，”黎梨没抬头，径直点开Airdrop，下巴往火锅剩菜盘子上一点，说得随意：“我想要这头牛生前的遗照。”

林依依足足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她在说什么东西。

“真是神经。”

林依依如此评价。但还是纵容地从相册里面挑了几张开火之前的摆拍图，连带三人自拍合照，一起传送给她。

屏幕上方跳转出传输确认的图标，黎梨大概看一眼，摁了“accept”。

等待的圆圈加载。

黎梨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突然，脑筋一转，抱着侥幸的态度，试探性地碰了下右上角搜索的按键。

莫名有些忐忑。

可能是火锅的余热还没完全消散，包厢温度很高，黎梨掌心都有点出汗，她蜷了蜷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

终于，在照片全部传送完成的同一刻。

界面上跳转出来几个未知联系人。

黎梨一一扫过去，没有找到带“一”的名字，有点失望。

正要退出时，却听见静默许久的隔壁终于再一次传来了点声响——

“喂，徐一迪，你……”后面的对话不知为何渐渐拉远，黎梨没能听清。

但没关系的，她已经捕捉到最关键的信息！

徐一迪。

黎梨垂头，又划了划屏幕。

找到了！

附近只有一个昵称含“迪”的陌生人，叫作：“迪迦之光”。

再看头像，果然是个大大的“徐”字。

黎梨激动攥拳。

暗暗想着：原来他叫徐一迪啊，和她的名字好般配！

而且，他也相信光！

忍不住想要吼一嗓子。

但考虑到林依依还在，她又生生憋了回去。

黎梨盯着手机屏幕。

一颗想要勾搭纯情小帅哥的心蠢蠢欲动，她最终还是扛得住诱惑，挑了张珍藏许久的表情包发送过去。

“梨子。”有人喊她。

黎梨没动，思绪继续放空。

“我说——”

见状，林依依伸手推了推她：“你脑子又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黎梨总算被喊回了点神。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依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除了这么想，还能怎么想？”林依依翻了个白眼：“要不我给你拿个镜子你自己照照？”

“照什么？”

“一脸的花痴相，就差流口水了。”

“……”

“简直和你以前高一时去篮球场上偷看江狗的表情一摸一样。”

“……”

乱讲。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对江清远做出过类似的举动。

就算有。

那也是单纯的欣赏、欣赏懂吗？

而且，她哪里是偷看！明明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看！

看看怎么了！

他又不会少块肉！

“正好他现在不在，要不你和我聊聊呗。”林依依凑过来。

黎梨：“聊什么？”

“说说你现今对他的想法啊。”

“我对他能有什么想法。”

“很多啊，网上那种从青梅竹马变情人的故事，不是有很多吗？”

闻言，黎梨懒洋洋掀起眼皮，语气哀怨：“依依，你知不知道，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林依依：“？”

“而你，我的朋友。”黎梨表情忧伤：“你对我的误解，似乎已经演变成为了珠穆朗玛。”

“……”林依依气笑了：“黎梨，你敢说你之前对江清远没想法？”

“No，不要叫我黎梨。”

黎梨认真纠正她：“往后请叫我：钮祜禄*迪梨。”

“什么玩意儿？”林依依抿唇，默了半晌后关切地建议：“你真的不用去精神科看看吗？”

“小瞧我？”黎梨垂睫，用捏手机的右手拇指飞快在屏幕上跳跃点了几下，然后阖目，颇为骄傲地扬首。

下一秒，她抬起左手食指举至虚空，至某一点，准确定住，凹了个自认为很酷的造型。

至于究竟有多酷，她不晓得。但从林依依鸦雀无声的反应上来看，应该是帅炸了。

因为很显然，她已经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说不出话了。

两秒死寂过去。

一阵欢快的乐曲前奏自传声孔缓缓流淌。嚣张地、猖獗地、耀武扬威地，于空中飘扬盘旋。

随后，响起在南礼大学二食堂火锅店的每一个角落。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

…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白净纤细的指尖在虚空中打圈，抑扬顿挫，黎梨瞅准时机，恰到好处地跟着哼唱：“DiLiLiDiLiLiDaDa……”

第一句还好，林依依不明所以，愣了下。

中间空一拍，她继续：“DiLiLiDiLiLiLaLa……”

第二句的时候，周围人都看过来了，顶着四面八方灼热的视线，林依依咬牙忍了。

之后又是好几句副歌。

黎梨等得不耐，干脆半睁开一只眼睛，拇指动作，快拉，到自己想听的部分。

“DiLiLiDiLiLiNaNa……”又闭眼沉浸。

林依依受不了了，一把夺了她的手机摁掉，磨牙压低声音训诫：“抽什么疯。”

“大庭广众，这里不是露天KTV。”林依依嘴巴没动，一字一句的警告，就像是从嗓子眼硬挤出来的：“大家都看着呢。”

黎梨：“那咋啦？”

“……”林依依拳头硬了：“你给我消停点。”

“依依，你不觉得这首歌很符合我当前的心境吗？”相比林依依的拘束，黎梨非但没半分不自在，反而兴致盎然地自说自话：“简直不要太贴了！”

迪黎梨。

怪浪漫的嘞。

你看，她和他多般配。

就连名字都是一对。

黎梨双手捧心。

眼神又一次放空。

瞧她神智不清，林依依心疼地摸了摸黎梨的脑袋。

内心思琢着她的话。

暗暗叹口气——

这傻孩子！

整首歌就专门挑了四句带字的词。

就算被江清远伤过一回，依然在遍体鳞伤地渴望爱情。

林依依爱怜地看向面前的女孩。

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共鸣心理。

多好的梨啊。

江狗他凭什么！

-

江清远买完单回来。

路过隔壁包厢时，正好听见学习部副部任让的嗓音悠悠飘出来。

“哟，我们旁边是美女局啊。”

另一个嘹亮男声随之响应，带着清澈又愚蠢的语气发问：“部长，你为什么会知道是美女啊？”

“……”

包房场面安静片刻，任让看傻缺似地瞧她：“你没听见声啊？”

那么响的歌喉。

要不是被人掐断，可能整栋楼都能震倒。

低年级男生“啊”了下，挠头：“听是听见了。”

“那不就得了。”任让嗤：“女声还不明显？”

“明显啊，”男生结结巴巴，说出自己的困惑：“但部长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美女呢？”

“难道，就不能——”他顿了下，目光眺过主位上只顾垂眼玩手机的少年，直视向任让，认真提问：“只是个女的吗?”

“……”

这情商也是没谁了。

任让服气，想起件事：“你今个儿，去给新生们分发传单的时候，遇见姑娘，不会连个基础称呼都没有吧？”

怪不得他们部门的报名率那么差！人家文体部的小群都快被挤爆了，结果他们这边还一点动静不见有。

“有喊小姐姐啊。”

“……什么？”自家干事平静的态度，险些让任让误以为是自己听错，忙又问一遍：“你刚才说，你管新生叫什么？”

“小姐姐啊。”对上部长皮笑肉不笑的视线，男生咽了咽口水，虽紧张不解，但还是乖巧地重复了一遍：“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但就是想不通，你一个大二老油条——”任让表情一言难尽，深呼吸几下，无语又嫌弃，不甚赞同地缓慢吐出几个字：“这是装得哪门子嫩？”

“……”经任让这么一说，男生的脸蹭一下爆红，血液顺着脖颈上涌，再开口，就不自觉带了些嗫嚅：“我、我……”

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你，你什么你！”任让屈指抬手，不客气地拍了下他脑袋：“以后只要见了女生，都给我统一喊美女，知道没？”

“知道了知道了，部长。”男生捂头讨饶：“别打，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再打更笨了呜呜呜。”

“不笨，就是平常得多注意情商。”

任让如此安抚。

“真的吗？”

“假的，多挨几顿骂就老实了。”

“你说你怎么想的啊，你自己多上一年学不知道啊？年龄搁那儿放着……”任让手搭在桌面，倾了点身子，苦口婆心地打算开训，眼尾余光却突然瞥见旁边的张言之，一时语塞。

如果是他……好像喊小姐姐，也不是不行。

发现了大道理上的逻辑bug，任让便匆忙打马虎眼过去，只嘱托说：“往后多练。”

然后，顺手提了茶壶过来，往自己和张言之的茶杯里添水。

“我不用，谢谢。”张言之礼貌拒绝。

任让哦了声，转手给自己倒满，讪讪捏起杯来，一边没滋没味地品着，一边悄悄斜眼，朝他身上瞅。

真是奇了怪了。

这火锅怎么越吃越冷呢。

“有事儿？”他忽然看过来。

吓得任让呛了下：“……没事。”

张言之面无表情地睨他。

气氛正尴尬，屏风处传来响动，任让如蒙大赦，赶紧扭头，逃避似地躲开他迫人的目光。

江清远抱肩倚在木框边。

“主席。”一桌子人稀稀疏疏站起来，桌椅板凳划蹭过地面，带起哐啷啷的噪音。

江清远弯唇站直，打手势让他们坐。

没人动。

一圈人都站着，就显得中间凹陷的位置莫名突兀。几双吃瓜眼睛同时落在那人身上。

张言之懒散掀起眼皮。

“阿言，好久不见。”江清远笑了笑。

张言之没寒暄，淡淡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最近在忙实习呢。”

张言之无动于衷。

见他兴致寥寥，江清远干脆扯了另个话题：“我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

“手机摔坏了，没看到。”有点烦躁。

张言之暂时用着徐一迪的备用机。

今早刚拿到手，**设置都没来得及改。

此刻屏幕还亮着。

界面上，是粉红金刚芭比用健硕的肱二头肌夹了个迷你迪迦，并配文：【在？比比胸肌。】

1.

梨妹：小样，被我迷住了吧。

依依：你八成是有什么大冰。

张言之：……

2.

歌词引用《曾经的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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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