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回声 第2章 第2章

禾川一中

高二十三班

正是最热的月份，窗外蝉鸣阵阵，连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人心浮躁最是坐不住的时候，偏偏高二还在这个时间段补课。

还有五分钟才下早自习，班内早已按耐不住的聊天声和读书声混杂在一起，像是进了早间菜市场。

最后一排，夏江回趴在课桌上补觉。

面前欲盖弥彰地挡了本语文书，书本一角被指尖捏着，在下课铃响后终于支撑不住，“啪”地倒在桌面上。

随着下课，同学们的聊天愈发肆无忌惮，教室里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夏江回蹙起眉头，烦躁地捂上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外急促的脚步声清晰入耳，一阵风似的拂过她后背。

紧接着夏江回肩膀上被重重地拍了几下。

“别睡了，老张来了！”

老张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对待工作最有干劲的时候。

因此，他们在老张手下过得苦不堪言。

夏江回不情不愿地直起身，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向重重拍她肩膀的“罪魁祸首”。

随手抄起一本书砸过去：“蓄意报复是吧，拍这么重？”

坐在她前排的“罪魁祸首”王霖单手拦截即将砸向他的书，小心翼翼地把卷起的书角抚平，讨好似的放到夏江回课桌上，“抱歉抱歉，太激动了。”

“激动什么？”

王霖的同桌赵玉娜从堆满漫画书的课桌上抬起头，凑上来好奇问道。

还没等王霖高谈阔论，他脸上笑容立马消失，迅速转回了头，从赵玉娜课桌上扯了本书，装模作样翻起来。

看这样就是老张来了。

果然，身后扫过一道凌厉的视线，紧接着中年男人独特的声音响起：“吵什么吵，整个高二就你们班最吵。”

“从来没带过像你们一样这么吵的班。”

“聊天能提高成绩吗！有这时间多去做几道题。”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夏江回听了不下百遍，都能倒背如流了。

她捂着一边耳朵，歪头靠在墙壁上，心不在焉的。

前排王霖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是被老张的话逗笑的，还是被漫画书逗笑的。

老张绕到前门进来，站在讲台上时像检阅士兵般，视线扫过每一组。

见大家的校服都穿得整齐，这才满意点点头。

“今天班上来了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随后老张朝门外招了招手，一个男生低着头走了进来。

“好帅！”

尽管男生走进来时低着头，不太看得清容貌，但班上女生还是小范围地爆开赞叹声。

夏江回刚准备展开练习册奋笔疾书，听到前排同学的惊讶，丢下笔懒散地往旁边墙上一靠，看向讲台处。

她倒要看看有多帅。

男生站在讲台边上，似乎是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额上有细密汗珠。

几缕碎发贴在额前，漆黑眼底闪过一丝细碎的光，脊背挺的笔直，无端透着一股倔强感。

单手提着书包，身上穿了件纯白的衬衫，袖口折了几折，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臂。

“我叫沈然霁。”

一句简单的介绍，声音好似穿堂风，轻飘飘地拂过每个人的心间，抚平人心中的躁动。

......然后呢？这就介绍完了？

寡言少语，这新同学有点无趣啊。

夏江回迟迟等不到他说下一句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很快便埋头继续她浩大的作业工程。

老张也没料到沈然霁简单一句话就结束了，愣了几秒才想起要给他安排座位。

环顾了一圈班上都没有空位置，只有夏江回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一想到夏江回平日插科打诨、不务正业的作风，老张头都大了。

衡量再三，最终还是指向夏江回旁边的位置：“你坐那去吧。”

沈然霁循着老张指的方向看去，金色的细碎阳光透进窗户，照映着窗边少女半张脸。

少女低着头在写着什么，几缕发丝垂下来，她利落地将碎发别到耳后，握笔的手没有停顿，丝毫没被周遭的交头接耳声影响。

在练习册上落下最后一笔，夏江回合上笔盖，将练习册随意一盖，准备把底下垫着的那本还给王霖。

鼻底忽然钻进一股干净清新的皂角味，鬼使神差地，夏江回抬头看过去。

是沈然霁走到她身边的空位坐下了。

离得近了，能清楚看到沈然霁身上衬衫有一些细小褶皱。

怀中抱着略有些泛白的帆布书包，与他浑身出尘的气质格格不入。

她有些意外，外表看起来气质脱俗的新同学实际上生活这么简朴？

视线渐渐上移，看到沈然霁优越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夏江回不禁感概，确实帅，这人哪怕套个麻袋也是好看的。

手比脑子先做出反应，夏江回伸出手主动打招呼：“新同桌你好，我是夏江回。”

沈然霁略过她伸出来的手，只淡淡应了声，自顾自的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课本，整齐摆放在课桌上。

空气凝滞了两三秒，夏江回悻悻收回手，装作不经意抚过头顶头发别到耳后来掩饰尴尬。

老张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了后门，把沈然霁叫了出去。

王霖一直在注意沈然霁，自然也看到了那尴尬的一幕。

他转过身看着沈然霁离开时仍然挺直的后背，摇头晃脑感叹道：“好高冷啊，有他坐我们身边，夏天可以不用开空调了。”

夏江回白了他一眼，评价道：“你这笑话更冷。”

话音落下，夏江回将凳子往门外挪了挪，探出半个头去，试图偷听老张和沈然霁的谈话。

“你对新同学有种执着的好奇啊。”

王霖在调侃她的同时也支起半个身子扒在窗沿。

边听还要边煞有其事地说：“以我读唇形的功力，我猜老张在叮嘱他认真学习，不要被你带偏了。”

夏江回听得模糊，却也听出了个大概，明明是老张叮嘱沈然霁别忘了领校服。

什么别被她带偏，王霖就只会在那胡说八道。

上课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夏江回收回脑袋，在桌底下踢了一下王霖的凳子。

在他回头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抽出数学书摊开在课桌上。

数学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鼻梁上常年架着副黑框宽边眼镜，隐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神锐利，仿佛对讲台下每位学生的动作了如指掌。

夏江回最忌惮的就是数学课，纷繁复杂的数字和公式就能让她头疼不已。

更别说还要应对站在讲台上洞察一切的数学老师了。

夏江回强迫自己认真听了十多分钟，结果没多久就开始走神。

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眼皮像是在打架。

在她最困的时候，一截粉笔精准无误地击中她，脑门忽然一痛，粉笔掉落在她书本上。

同时，数学老师那带着威严的嗓音响起：“夏江回，你来回答这题。”

在周边同学“好自为之”的注视下，夏江回揉着发痛的脑门站起了身。

看了眼黑板上冗长的数学公式，又看了眼数学老师可怕的像是要吃人的眼神，有些云里雾里的。

黑板上的每个数字她都认识，但是合起来她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叫她怎么回答？

她眼神开始乱瞟企图找到帮手，先是拿笔杆戳戳王霖的背，王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答案。

余光扫到沈然霁在草稿纸上演算，她仔细一看，正是黑板上那道题目。

她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沈然霁的手臂，小声问道：“多少？”

沈然霁往里收了收手臂，避免和她的触碰，手上演算的动作却不停。

演算正好接近末尾，黑色签字笔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时，夏江回迫不及待地答了出来。

“13，x=13。”

对于夏江回的小动作以及知道她稀烂的数学成绩，数学老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点点头让她坐下。

还不忘叮嘱：“认真听讲。”

后半节课，夏江回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讲，生怕老师又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难熬的数学课终于过去，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教室又恢复热闹的氛围。

夏江回跟卸了骨头似的，整个人软趴趴地枕着右手臂趴在桌上。

直勾勾盯着沈然霁的侧脸看了有一会。

哪怕是课间，沈然霁手上仍然握着笔，低头认真写课本上的习题。

想到数学课上他及时的救场，夏江回直起身，右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诚挚地感激道：“你人还挺好的。”

顿了顿，又道：“就是话少了点。”

沈然霁握笔的手一顿，薄唇抿着，滚了滚喉结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很快压了下去。

没等到沈然霁的回答，以夏江回自来熟的属性，她自然不会让氛围冷掉：“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什么时候领校服？”

一阵沉默......

“知道后勤处在哪吗？”

还是沉默......

“要不要我陪你去？”

夏江回已经做好他继续沉默的准备，没想到这次他淡淡答道：“不用。”

她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沈然霁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她。

“你、有点吵。”

接收到沈然霁略带嫌弃的眼神，夏江回顿时如蔫了的小仓鼠般了，瘪瘪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竟然嫌她吵。

她只是想让他感受一下新班级的热情氛围，没想到他一点都不近人情，屡次拒绝她的好意。

耳边清净了不少，沈然霁低下头去做数学题，但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眼前的题目似乎难住他了，指尖捏着笔，迟迟没有落下去。

余光视线时不时落到旁边的夏江回身上，一种异样的情绪弥漫心间。

已经很久没人像这样真诚坦率的对他了。

自从家里发生那一系列变故后，旁人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瘟神，逃也似的躲着他，生怕被他沾染上半分。

那些日子他如同在深潭中沉沉浮浮，以为从此会沉没潭底。

直到他转校了，夏江回展现出来的热情让他感到手足无措。

就像沙漠中苦行的旅者，在看到绿洲时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害怕。

害怕这是转瞬即逝的，害怕只是空欢喜。

......

晚些还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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