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肾不交 第39章 出发

用完早餐后，廉忻打算回房拿行李，没想到被王守田跟在了后头。

他停下脚步，把人叫到一边，问道：“王公子，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王守田手握扇子，深情道：“廉忻，我心悦你。”

廉忻早就知道他会来这句，反应平淡道：“嗯，然后呢？”

王守田语气有点急了，说道：“所以我想让你跟我在一起，让你答应我呀！”

廉忻后退一步，蹙眉道：“我说了，我现在失忆了，我记不得你是谁，你突然这样说，我断然不可能接受的。再说，你心悦我，我便要回应你吗？你既然如此关注我，难道不知我早已结婚生子的事吗？我们之间，并无一丝可能。”

王守田道：“你骗我，你为何要这样嘴硬？今早你明明喝了我做的药膳，还直言好喝，你若并非心悦我，为何要喝得这样开心？”

廉忻反驳道：“第一，我根本不知道那药膳是你做的，第二，汤好喝同我喜欢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好比你给我一个铜板，难道我喜欢你，这块铜板便会变成一块银元吗？你若是觉得我喝下去便要回应你，那我现在吐出来还给你如何？”

王守田闻言，整个人面上露出一股子悲戚的神情，低下头去，整个人显得落寞至极，可怜兮兮。

他语气悲伤至极，喃喃自语道：“你从前……明明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你说过，你爱我，想同我在一起……”

廉忻见他这样，心中咯噔一下，顿觉自己是否语气太重了。

他软下语气，柔声道：“王公子……即便你我曾是同修，但是如今我身为水宗宗主，当以解决天下苍生疾苦为己任，而且……我早已娶妻生子。还希望王公子能早日觅得良人，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段良缘。”

王守田眼中含泪，凝视他，郑重问道：“若我说你同那丫鬟成亲，不过是被白家所逼，你被他们陷害了，其实你根本就是百般不愿，你可愿意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廉忻垂下眼眸，无奈道：“抱歉……王公子，不管怎样，对方已为我诞下子嗣，我得对他们母子负起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应该负的责任。对不起，我无法回应你。”

说完后，廉忻决绝地转身离去，王守田也并未再追在他身后。

一直到要出发时，廉忻也没看到那王守田的身影，往常自是骚扰不断，好似一块狗皮膏药，他心想大概是早上的一番言辞真的伤透了他。

不过也好，有些东西，当断则断。

一路听闻金宗宗主与家中妻妾的流言蜚语，无论真相怎么样，他都认为这些传闻始终是对两个女人名声造成了损害。

廉忻心中发愿，希望能守住自己的原则，不要去伤害另一个人的感情。

廉忻来到杨府大门外，却见到一辆外形华丽，造型浮夸，白漆金纹的马车，廉忻不解看着站在马车旁的杜箬。

杜箬道：“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派人送你前往丰隆，毕竟以你身体目前的情况，若是路上再遇到些什么事，你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应对，况且你身上的蛊毒尚有随时发作的风险。待送你与瑞香她们汇合后，他们便会回来了，这马车是金宗的形制，一般人看到不敢贸然动手的。”

廉忻胸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杜箬行事利落强势，但考虑得周到细心，得兄如此，真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气。

他再次对杜箬郑重道谢。

杜箬只是对他道：“我既然答应为你提供庇护，自是要护你周全，否则岂非坏了我杜家的名声，更何况你喊我一声大哥，我更不可能置你安危于不顾。”

杜箬又将配好的草药亲自交到廉忻手中，叮嘱他万事小心，待廉忻上了马车离开后，他便将白家的地图和一封书信交给身旁的修士。

“马上把这个送回大天下，交给宗主。”

对于白家的作派，杜箬心里有数。

八年前，廉忻离开大天下，返回白家，为的是寻找替父母报仇的机会。那白冠珪夫妇表面上装得亲厚尊长，暗地里欲除之后快，这孩子在白家日子想必是步步为营。现在，白家不打算继续扮演好人演下去了，那廉忻便可把复仇计划提上日程。

廉忻从来便叫自己大哥，杜箬觉得自己不过是伸以援手，无可厚非。

廉忻乘坐的马车来到梁丘镇出口时，看到石大川家的四个孩子站在那里张望，猜到他们是来为自己送行的，便让车夫停下了马车。

虽然只有短短半日的交情，却足以让这些孩子对廉忻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将廉忻看成一位亲切的兄长。依依惜别之情，怎能叫人不动容。

黄琴更是不舍，眼睛都红了一圈。

她在几位兄长的鼓励下，掏出个针线蹩脚的锦囊递给廉忻，却低头把眼神移向别处，磕磕巴巴说道：“这，这是我自己做的平安福袋……”

廉忻收下，谢过几个孩子，又拿出几个法器回赠给他们，并叮嘱他们道：“你们还小，一切都可以重来，记住这次的教训，努力重新修行，万事不可莽撞，不可急于求成。”

梁丘近些日子来往的修士人数大增，有些人看到金宗的马车，免不得驻足观望，听说从车上下来的人是水宗的二宗主，不少新入门的修士便从远处认真打量起廉忻来，免得以后万一有机会见面，却不认得人，失了礼节不说，还可能得罪水宗这样的名门。

几番道别过后，廉忻便吩咐车夫启程赶路。

几个孩子在远处挥手告别，大声呼唤，目视着那辆马车逐渐远离。

马车走远后，围观的人群便各自散去。

但也三两成群的开始闲言碎语起来，只听一人说道：“原来那就是水宗的二把手啊，早些年不管其他仙门世家和民众怎么求助，水宗都是闭门不见，就算允诺了会派遣人员，也只会差遣些低阶修士前来助阵，问题不能解决不说，还平添不少伤亡，嗐，如今算突然就开了眼了。”

“估计是得知金宗也要派人来，便让早年在金宗修行过的廉二宗主前来，两家联手灭了火宗威风。话说，这些大宗门的家族子弟，各个都长得姿容昳丽，举手投足之间都优雅贵气得很。”

“哎，你别说，这廉宗主，生的确实眉清目秀、煞是好看。前些年我路过灵墟宫，还在路边吃过他的喜糖呢。”

说起八卦，大伙更是来了兴趣。

“哦，那场婚礼，办得可是风风光光了，没想到后来居然会是那种结局。”

“毕竟大家都知道新郎官是水宗宗主的亲外甥，不过新娘却只是个丫鬟。”

“我听说早些年，白宗主四处为他说亲，张罗些世家小姐与他婚配，怎么最后娶的是丫鬟？”

“这廉宗主已是一副好面皮，能让他拒绝那些世家小姐，非要迎娶过门的那丫鬟，真不知是怎样的一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有个人好似一副知晓内情的样子说道：“嗐，哪有什么国色天香，我听说的是，那贴身丫鬟是被醉酒的廉宗主强迫，失了贞洁，确还不敢告人，偷偷请辞跑回了老家，后来东窗事发，廉宗主不想落人口舌，才将人迎娶进门的。”

“一开始大家都这么传，不过后来嘛，那丫鬟生下娃儿后，滴血验亲，结果发现不是廉宗主的种，他是被人栽赃，接了盘。至于那晚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之后那个丫鬟便被逐出白家，不知去向了。”

“哎，不对吧，我听说他们夫妻俩一开始还挺琴瑟和鸣的，只是那丫鬟有了二心，廉宗主心中遗憾但又想成人之美，于是便答应了和离，放手而去。哎，深情错付啊，像廉宗主这样品性温柔又仪表堂堂的男子，那水性杨花的女人新找的姘头如何能跟一个大宗门派的宗主相比？”

“哎哟！”

嘴碎的几人几乎同时被石子砸到了脑袋，那几人摸着生疼的脑袋，磕瓜子八卦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嘴里骂着想查看是哪个调皮小儿在捣乱，转了半圈却一无所获。想起此地近期灾厄刚除，正是鱼龙混杂，到底是光天化日之下编排大人物的不是，几人面面相觑，背后发凉，也没了继续闲聊的心思，就此散去。

马车一路行走，不出多时便已行至远离人烟之地。

不愧是杜箬所借的马车，行进平稳，座位舒适，廉忻坐得昏昏欲睡，便拿了个软枕靠着，斜躺了下来。

自从照海来到梁丘，一路上廉忻都是时刻保持警惕，不敢掉以轻心。可一路上遭人暗算，重伤失忆。旧伤未愈，在与雷皖战斗时召唤灵兽又耗费了大量的内力，当晚回到镇上时，他还担心如果再次遇上火宗，自己要如何应对。

内忧外患，双重压力让廉忻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如今和杜箬这位可靠的兄长再会，他替自己书信一封应付白家，

白家目前应是尚未知晓自己偏离了安排好的路线，如今旁侧又有杜箬委派的两名金宗高阶修士保护。

这种安心感让廉忻紧绷的神经暂时得到了放松。

在白家的几年，廉忻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鲜有这种能安然入眠的时候。

他顺手翻出师兄杜仲留下的那件外衣，抚摸一阵，心中念道：我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想起从前的事来呢？

然后将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着车轮碾压石路的颠簸和噪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