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肾不交 第32章 大哥

“大，大哥……？”廉忻试探的打招呼。

杜箬收起手中的折扇，站了起来迎接廉忻：“好久不见了，廉忻。”

杨宗主也随即起身迎了上来。

廉忻此时才发现杨宗主也在场，他一进这屋里先因为摆设改变吃了一惊，之后的目光就完全被杜箬吸引住了。

杨宗主知晓二人熟识，无需再做介绍，便招呼廉忻上座。

江湖上人人皆道杜箬是大天下的未来接班人，他身形高挑，面若美玉，仪态端庄，举止得体，称得上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细看其五官，他却长着一双高挑眉，眼尾微微上翘，加上那双颜色稍浅的瞳孔，目光如炬，眼神颇为犀利，一双薄唇更是经常微微抿起，整个面相看上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

这些皆是外人对杜箬的第一印象。

廉忻见他一袭白色方胜金纹刻丝锦衣，连靴子也是雪白无暇，手中慢悠悠摇着一把折扇，发丝更是整理得一丝不苟。俨然一副世人眼中刻板印象的世家贵公子。

廉忻正观察着杜箬，突然对方抬眸同自己来了个目光对视，廉忻一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忙错开了目光。

廉忻忙给杜箬作揖道：“廉忻实在是没想到，能在此处与大哥再会。”

杜箬语气淡然道：“是啊，自从那件事后，我们已有六年未见了。”

说到那件事时，廉忻似乎心中被触及了什么，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六年……

廉忻心中仔细回想，六年前……似乎便是火宗带人夜里突袭大天下的时间。

就在廉忻在努力找寻记忆的时候，一名看上去明显不是杨府家仆的妙龄女子用金色雕花的茶托捧着一杯茶递到了廉忻面前，用清脆悦耳的声线说道：“廉二宗主请用茶。”

廉忻拿起茶杯，是漂亮的青釉色，杯壁非常薄，如果茶水的温度控制不好，便会烫了手。杯子举到嘴边，淡淡的茶香让廉忻非常肯定这个味道是自己记忆中出现过的。

“这茶是凤眼山上古树所制，你在大天下的时候也很喜欢喝。”

杜箬说完，将手中折扇放置于案桌，拿起同样的一杯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廉忻看着杜箬举手之间衣袂摇曳，脑中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穿这一身与人交战，肯定不出一十招，衣服便脏得不能看了吧。

金宗普通修士的修士服也是选用大面积白色为主体，也不知道为何要选这样色调的衣服作为宗门的服饰，真是不为底下实战的基层人员考虑。

就在廉忻遐想连篇的时候，又有妙龄女子端上几盘点心，齐齐放到廉忻手边的案桌上。

杜箬拿起折扇对着廉忻浅笑说道：“一大早就把你叫来，你还没用早膳吧，先吃点，饮食规律身体能恢复快些。”

一杯清茶下肚，廉忻确实感到有点饿了，谢过杜箬后，拿起筷子夹起个像糯米丸子一样的点心送入口中，没想到这东西入口即化，只留下淡淡桂花香气。

杜箬脸上挂着浅笑看着廉忻吃了几口点心后，就侧身去和杨宗主交谈起来。

据瑞香和梦花所说，杜箬平日虽不苟言笑，待人却温和善良。廉忻知道杜箬准备的茶点一定是自己当初在金宗喜欢吃的，这是做为兄长的杜箬对自己不动声色的关怀。

廉忻细细品味着这些记忆力的味道，用已知的信息拼凑自己的记忆。

他曾是流落街头的乞儿，后来成了金宗三公子杜仲的伴读，金宗的大公子杜箬对他没有半点嫌恶之意，反而待他如亲弟一般。吃穿用住皆是同等相待，私下的关心和照顾更是不少，更是让廉忻称自己为大哥，而非仆役那般称其为大公子、大少爷。

六年前杜家的三公子命丧火宗手下。若非是自己失忆，那处的伤口对于自己来说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的愈合吧。

待到廉忻把茶点一扫而空，侍女们撤下空盘，调整了下坐姿的杜箬打开扇子微微摇着，开门见山的说道：“梁丘的情况，我已从杨宗主的口中知晓。廉忻，你坏了火宗的事，他们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此言并不出乎廉忻的意料，他联想自己在到达梁丘后，不出三日便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还惊动了整个镇子的村民，若是白家安插有人在当地暗中监视，怕不是消息就要连夜送到白冠珪手上了，思及自己的处境他心中甚感不安。

他原先计划本就是带几个小辈随意在伏兔山的周围猎些邪物交差，并不想在此地久留。他势单力薄，就算要做些什么，必然也是先招兵买马再做打算。

昨夜因自己的冒进行为，打草惊蛇，和火宗的人发生了恶战，他也料到日后必遭到火宗的报复，何况……还有白家派来的人需要应对，那么先前做好计划便只能作罢。

廉忻道：“昨夜之事之事确实是廉忻鲁莽了，但是也因此让我探查到了火宗在此地的目的。”

“愿闻其详。”

杜箬折扇一挥，便等着廉忻道出他掌握到的情况。

和神色凝重焦急的杨宗主相比之，杜箬神态平静，语气依旧是传闻中那般清冷平淡。

廉忻将昨夜在山洞内看到火宗的祭祀仪式，以及后来跟雷皖、沈君谦交手的过程都说了一遍。

思及杨宗主在场，廉忻并未将沈君谦的名讳供出，只道火宗有个身材高大的高阶修士。

那杨宗主听得冒冷汗，几度想插话，但望见杜箬纸扇轻摇并不作声，也只忍住没有开口。

廉忻说完事情的经过，杜箬并没有马上给出任何评判，只是对杨宗主说道：“我给他们放置行囊修整待出发的时间到了，准备进山的修士已经在外边候着，杨宗主，麻烦你老人家给带一段路。”

让廉忻感到意外的是金宗的人早上刚到梁丘，杜箬居然马上安排人进伏兔山，看来金宗和火宗不愧是纠葛很深的两个宗门，对对方应该都是很了解才是。

廉忻观察了一会儿，心中对杜箬有了一个初步的评价。

面容俊俏，动作优雅，形象完美，说话更是滴水不漏，言行举止都给人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

真不愧为金宗的大公子。

要知道，他出门在外代表金宗这个大宗门的门面，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别人对金宗的看法。

杜家的大公子如此优秀，二公子和三公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不过自己对两人也是毫无印象，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测两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廉忻心中感觉有些不甘和懊悔，为何偏偏忘掉了这些重要的东西。

杨宗主离开后，杜箬接着与廉忻说道：“你不能继续待在梁丘了，之前白家安排你来梁丘，可有交代完事之后是直接回照海？亦或去别处？”

“原本的行程是白冠珪替我规划的，除了梁丘，还有其它几处需要前往的地点。按原本的计划，留在此地的时间大约预了七日有余，而我在路上遭遇了一些意外，已经迟了几日，还有几处安排我前去的地点都画在了地图上，待我去拿给大哥过目。”

“不必麻烦了，现在我便跟你回房去拿，再跟你商讨接下去的事宜。”

回到厢房，廉忻将地图摊开放在桌上，杜箬扫视后轻微皱眉，目光越发的冷峻。

廉忻瞧见他那神情后，心中微微有些发怵，忙问道：“大哥可是看出些什么端倪？我从一开始便不信这地图标注的一些东西，毕竟那白冠珪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

杜箬并未回答，只是将地图卷起收好，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这份地图我替你收着，上面的地点你不要再去了，让金宗的人去处置。今日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去丰隆镇。”

“丰隆？”

“梦花在传给我的简讯里提到，你与她们二人约了丰隆再聚，可有此事？”

廉忻这才想起来之前和瑞香、梦花约定的事情，连忙说道：“我抵达梁丘后便遇上了瑞香师父和梦花师父，她们今日清晨离开前往丰隆镇了，两位师父与廉忻确实约定过，待梁丘之事处理稳妥后到丰隆镇再聚。”

思及两位师父和杜箬对自己的照顾和关心，廉忻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他们与自己根本毫无血缘关系，却也是处处透着对自己真心的关切和照顾，还有之前遇到的沈君谦……若非自己运气爆棚，一路上遇到的都是这些心地极好的善人，今日哪还能安然坐在这里，与人对坐晤谈？

反观白家的人……原本便是同自己有亲缘关系的血肉至亲，失散多年后再次相聚，换来的竟是他们对自己的暗中追杀。

廉忻拱手道：“那廉忻这便先谢过大哥了。”

杜箬浅笑道：“自家兄弟，何必言谢。”

杜箬扫视了厢房的门窗，房梁，确认没有第三者气息后，依然是语气平淡的对廉忻说道：“按原定计划，我们今日午时才能到达梁丘，收到梦花她们的急信后，我让大家缩短了在路上休整的时间，连夜赶路，才能在今日卯时抵达。”

廉忻听后，心中泛起一阵感激之情。他昨夜破坏了火宗计划，如果火宗返回报复，梁丘必将遭难，现在金宗的人来到梁丘，火宗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他对杜箬道：“多亏大哥及时到达，否则以杨家这样小的宗门，对上火宗的精英小队……后果不堪设想。”

杜箬道：“你只身犯险的时候可曾想过这后果？”

廉忻不敢反驳，只得老实认错：“大哥教训得是，我亦是一时冲动昏了头了。若不是大哥及时赶到，恐怕廉忻已铸成大错，为镇子招来不可估量的灾难。”

杜箬摇着扇子，淡然道：“，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先保保全自己。”

杜箬那与冷漠淡然外貌不符的温柔关心让廉忻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这样的亲情，在白家恐怕连一瞬也不曾有过。

而白家……怕是回不去了，只要白冠珪在位一日，自己头上定是悬着一把大刀，不知何时便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