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猪是山上大野猪 第8章 第8章

黑夜渐渐褪去时，爱丽丝和豪子终于找到了上山的路。途中豪子还挖出两只冻僵的兔子，缓结了久跑后的饥饿。爱丽丝一开始不太能接受这样的食物，但是吃上一口后，发现也不是不行。后来她又学着豪子的样子，挖出被狼吃剩下的碎肉。

一路上，豪子给爱丽丝讲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人类在村子里把豪子抓到后，嫌他吵，把他打一顿给打晕了。豪子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关进地下，给阿列克谢当食物。但阿列克谢还只是小豹子，加上没怎么学习过捕猎，根本就打不过野猪。豪子身强力壮，把笼子门撞开，顺着通道一路跑了出去。阿列克谢大概也是跟着他跑出来的。那地方一棵树、一条小河都没有，到处弥漫着腐肉的味道，连野猪都觉得很难受。

“听起来太可怕了，这肯定不是用来做宠物的。”爱丽丝说道。

豪子：“宠物？那是啥？”

爱丽丝：“就是人类养着玩的、养着看的。我以前...”

豪子：“啥？”

爱丽丝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以前...就是人类的宠物。”

豪子：“怪不得你知道那么多人类的事儿。”

爱丽丝：“做宠物不用自个儿找吃的，不用担心饿肚子。但这都取决于是不是让人类喜欢。我小时候他们对我挺好的，但是我长大了，他们就不喜欢了，给我扔村儿里了。之后我就不是宠物，而是家畜了，人类就和老虎一样，惦记上我的肉了。”

豪子心疼道：“他们咋这样呢，说不要就不要了啊。”

爱丽丝：“我本来觉得是自己没做好才被扔，所以想办法讨好人类。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只是正常过猪生而已，是人类自己没弄明白猪是咋回事，啥也没学习好就随随便便带回家养，才会这样的。”

豪子：“那你还记恨你原来的主人不？”

爱丽丝摇摇头：“没什么好记恨的。人是人，猪是猪，我没办法用猪脑去评价人脑。而且现在回头想想，我对人类应该也只是依附关系，也没把他们当妈妈什么的。”

豪子：“你妈妈现在搁哪儿啊？”

爱丽丝：“不知道，很小就分开了。”

“你妈妈肯定还好好的，你一定得这样想，”豪子道，“我是看见我妈死了，所以没办法想象她还好好的。”

爱丽丝想起来猫奶奶讲过，豪子是自己长大的。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山，想到豪子独自面对过的困难与危险，爱丽丝觉得过去的自己真的太懦弱了。

“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豪子笑着道，“山这么大，有的是地方去，我们野猪又是啥都能吃，咋样都能活。倒是豹子啥的，除了肉啥也不吃，要是不会打猎，那挺不好办的。”

爱丽丝这下明白，为什么阿列克谢明明那么没礼貌，豪子这么容易冲动的性格还能那么耐心地劝他。他清楚地知道，一个没有母亲保护的孩子在危机四伏的大山里独自长大，是有多么不容易。

豪子又讲起他和阿列克谢在地下打架的事儿，吐槽他完全就是个菜鸟，空有一脸子脾气。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下脚步，鼻子一抬，道：“哎呀！对了！牛皮圈子！”

爱丽丝：“啥皮圈子？”

豪子：“我搁地下跑的时候，獠牙不知道搁哪儿挂上个牛皮圈子，那上面有麒麟的味儿！”

爱丽丝疑惑：“啊？”根据麒麟当时看到楼梯口的反应，他明显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那肯定也没去过。怎么会有麒麟气味的东西在里面？

豪子：“哎我真是，脾气一上来，啥都没来得及讲。”

爱丽丝这会儿觉得，麒麟说豪子记性不好，好像也没冤枉他。

爱丽丝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人类带进去的？皮圈子可能是给麒麟脖子上戴的，我也戴过那玩意儿，叫项圈。要是旧了或者坏了，人类就给他换新项圈了，旧项圈可能就扔哪儿了。”

豪子：“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人类和狗的事情。”

爱丽丝：“还有啥事儿忘了没说的，你赶紧再回忆一下。”

豪子：“哎不是，我真不是忘了...”

豪子支支吾吾地，长长的嘴在雪地里扫来扫去的，试图用雪花掩盖尴尬。爱丽丝笑了笑，轻轻拱了拱他的胸口。

太阳露出小小尖角时，他们已经在山里走了好一会儿了。在爱丽丝觉得脚已经冻得不行了，御寒能力达到极限时候，遇见了熟悉的身影。

“狍姨！”爱丽丝惊喜地叫道。狍姨就站在她眼前的一颗歪脖子树旁边，像以前那冲她傻笑着，嘴里边刍边自言自语。

“小猪跑了啊，小猪胖了啊，小猪不和酸菜整一块儿了啊，太阳出来了啊，雪化了游泳啊...”

狍姨虽然瘦了一点，但比之前有精神了。爱丽丝看到狍姨很是开心，但豪子好像鼻子里又开始冒火了。

“豪子，冷静点儿，”爱丽丝劝道，“那是我狍姨。要没她，估计咱俩现在也不认识。”

豪子用力憋着火气：“我知道。”

“哈哈，傻冒野猪。”狍姨毫不在意豪子是不是要发怒了，傻愣愣地想啥说啥。

爱丽丝担心豪子失控地到处乱跑，于是一直在旁边小声劝着。豪子不满地看着狍姨，但并没有发怒或是怎样。

狍姨虽然傻愣愣的，但是看向爱丽丝的眼睛里是充满了欣慰。她继续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便抬着瘸着的腿，都咚、都咚地跑走了。爱丽丝本想追上去，却看到狍姨身后跟着一只没见过的小狍子。

爱丽丝一下就猜到，那就是猫奶奶讲的，在村口跑走的小狍子。看来狍姨和小狍子一起在山上安了家。

豪子缓缓开口：“她应该就是来看你的。”

爱丽丝：“嗯。”

看到狍姨一切都好，爱丽丝很高兴。

豪子带着爱丽丝走过一棵棵大树，告诉她哪些地方会有狼，哪些地方容易找到吃的。整片树林迎接清晨的阳光时，爱丽丝走到一棵大树下，那里有一个看起来隐蔽但内部宽敞的树洞。

“这是熊仓，”豪子介绍道，“以前是给熊冬眠的，但现在没有熊住这儿了，你可以待在里面。”

爱丽丝：“这里就是你家吗？”

豪子：“这里属于我家。”他望向远处，“一直到那边那棵树，都是我家。”

“这么大！”爱丽丝感叹道。与自己曾经住过的“家”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不算大，”豪子说，“只要变得更强，我们还可以有更大的地方。”

爱丽丝羡慕道：“这已经很厉害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能自己给自己弄个家！”

豪子微微一笑，眼中同样是羡慕：“你才是厉害的。知道那么多事情，还能控制住我的火气。”

爱丽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她小心翼翼地在树洞里坐下来，这里虽然没有猪圈的保温灯，也没有饲料桶，但却让她感到安心极了。

爱丽丝是放松了下来，但是豪子依旧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他说：“你就搁这儿住着。你这皮太薄了，大冷天的，不行。”

爱丽丝：“那你呢？”

豪子：“我不怕冷，我出去找吃的、看家啊。”

爱丽丝虽然下决心离开了人类，但在这里她还是要被豪子保护着。这让她感到有些沮丧。

豪子看出了她的心思，马上又说道：“先...先搁这儿住着，等天气暖和了，咱俩就能一块儿出去，到时候你不用一直待在这树洞里。”

爱丽丝委屈的声音道：“可是冬天每年都会来啊。今年这样过了，以后怎么办呢？”她心里突然有了落差感。

一只雪貂在不远处的树后面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八卦劲儿一上头，不小心露出了小脑袋。豪子见到闯入者，很想上去教训一番，但眼前爱丽丝闷闷不乐的，又让他心里慌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雪貂一只爪子指着空中挥了几下，豪子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鸟！

“爱丽丝，”豪子双眼放光，“我有主意了！等入秋了，我们去南方！”

爱丽丝歪起头：“南方？”

豪子：“嗯！我听鸟儿说过，南方的冬天一点儿都不冷！我们到那儿去！”

爱丽丝：“那这儿的家怎么办？”

豪子爽朗一笑：“嗨，这有啥，到那儿再弄个家呗！一切重新再来就是了！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

爱丽丝必须承认，自己此刻心里是高兴的，她相信豪子对自己是真心的。但她一方面又担心，仅仅因为自己不能像野猪那样强壮，导致豪子要放弃自己辛苦获得的领地，一切都要重新开始，那她岂不是太自私了？

豪子兴奋地到处跳着，这里嗅嗅那里拱拱，似乎已经做好准备要出发了。爱丽丝仔细思考了一番，对他说：“豪子，要不，还是先不去南方了吧。”

豪子的獠牙上挂起两个大问号：“嗯？为啥？”

爱丽丝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地说：“你看，冬天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再过一阵儿，雪就化了。到时候，春天一来，不久暖和了吗？”

豪子感受着温暖的阳光，点了点头：“那倒是。”

爱丽丝继续道：“我...才刚来到你家，过程还挺不容易的，让我又马上离开，我挺舍不得的。”

而且豪子一定也舍不得，爱丽丝心想。

她继续道：“虽然会有很多困难，但我还是想努力适应一下这座山上的生活。你对这儿也熟悉，可以多教教我。你想啊，我还没明白怎么在外面生活，你就带我去你也不熟悉的地方，那咱俩心里不都挺没底儿的吗？还不如先在这儿多学习学些。你觉得呢？等我有了足够的能力，再和你一块儿去别的地方，也来得及啊，到时候就是我俩一起创造新家，而不是你单方面地护着我了。”

豪子抖动着浑身肥膘，猛地点头。爱丽丝无论说什么，他都觉得对极了。

爱丽丝伸出湿润的鼻子，拱了拱豪子嘴边的褶皱。豪子用獠牙轻轻梳理爱丽丝眼圈的毛发，也不忘一边警惕地关注周围的风吹草动。

雪貂一直躲在树后面。他看着两头猪呼噜呼噜地耳鼻厮磨，露出羡慕又心酸的笑容。

阳光照射在白白的雪地上，夹带着一丝暖意的风轻轻吹落树枝上的薄雪。

冬天过完，就是春天了。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