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了一个小时小提琴后,沈时星在中间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门铃声。
她放下小提琴走出去,开了大门,看向门外站着的几个陌生人,有些迟疑的问:“你们找谁?”
为首穿着职业装的干练女人朝她一笑:“请问是沈小姐吗?”
“我是。”
“陆先生昨天在我们店订购了一些衣服鞋饰,现在给您送来,请签收。”女人递出单据。
沈时星皱着眉,接过单据快速扫过,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正是昨天跟陆执去逛商场的时候,他让自己试穿过的几款。
当时她只是试穿,在男人面前晃了几眼,就是为了满足他的视觉享受,而她试完就拉着陆执走了,压根儿没有买的意思,没想到陆执不声不响的,转头就给她这么一个大礼包。
沈时星没有表现出什么神色,签好单据递回去。
女经理收起单据,又暗暗打量沈时星的表情,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男人花心思送礼物,却这么平静的小金丝雀。
她见过不少贵公子身边的女人,即使藏得再深,在收到礼物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一丝喜色,再不济也是露出一丝为难羞窘,甚至会气急败坏的把礼物扔掉。
而不是这样的平静。
平静得像是任何事都能坦然接受,同样也没有任何事能让她过于失态。
女经理不动声色的笑道:“沈小姐方便让我们进去放下东西吗?”
沈时星让出身:“请进。”
女经理这才让手底下的职员把那些衣服鞋饰放进厅里,然后就告别离开。
沈时星关上门,又回去琴房练琴。
也不知这次闭关锁门练了多久,陆执回来了她也不知道,直到拉完一曲,累的,才收起琴,结果转身就见陆执倚着门边,懒洋洋的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男人状若无意的问了句:“就这么喜欢小提琴?”
沈时星转回去,盒上琴盒,低头抚着盒身,声音很轻很浅的说:“因为它陪伴我最久了。”
陆执眉头微皱,把这句话仔细斟酌了一番后,虽然很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沈时星是四岁开始学琴,他是在十三岁那年,附中开学礼的那天才第一次认识她,之后他们之间又缺失了五年,这么一想,他居然还不如一把小提琴。
不如小提琴的陆先生冷着脸:“八点了,出来吃饭。”
沈时星惊讶:“八点了?你怎么不叫我?”
陆执扯唇。
他怎么可能打扰她练琴。
以前她说过:“我练琴的时候不能打扰我,不然我的灵感会消失。”
陆执一直遵守她立下的规矩,即使现在他可以违反,但也不想,这个不想几乎是条件反射,被她驯服过的另一个本能。
因为这个时候的沈时星,让他无法挪开眼。
从她身上收回目光,陆执一脸寡沉的转回厅里。
沈时星也跟着出去。
陆执踢了一脚搁在地上的精致包装盒,侧侧头,问:“不喜欢?”
“喜欢啊。”
陆执说:“我还以为你会拒收。”
沈时星走到他身旁,蹲身收拾了下,“男人送的礼物,为什么不要呢,你们也是好面子的,身为女人,我们也只有身材给你们长脸了。”
“不,你还有别的。”
沈时星闻言,下意识抬头。
陆执居高临下,眼眸深邃,目光专注的落在她身上,“沈时星,你是小提琴演奏家。”
沈时星一怔。
过去的沈时星,在十七岁勇闯三关,一举夺得国际小提琴比赛第一名后,一直到她二十二岁,已经在多个顶级小提琴赛事中夺冠,可以说是最盛名光芒的时期。
那个时候被誉为天才小提琴家。
但上天眷顾她的好运也停在了那一刻,二十二岁之后,她彻底沉寂,没有人知道她站在舞台上无法演奏的原因,对她只有惋惜。
对一个天才陨落的惋惜。
沈时星回过神,微微笑了起来:“陆先生,现在我还不是。”停顿了下,“不过以后会是的。”
陆执不置可否。
饭后。
陆执正酝酿措辞,打算这个周末带她出去玩两天,结果话还没吐出来,沈时星已经放下碗筷又跑去琴房。
看着她的背影,陆执神色淡了几分。
沈时星离开琴房,又在冰箱面贴了张赌约协议后,回到卧室的时候将近十一点。
洗完澡,上床,这才发现今晚的男人出奇的安静,还侧身背对着她。
这是生闷气了?
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哪里惹他了。
“陆执?”沈时星趴在他背上叫了声。
男人肩背上的肌肉在叫声响起时微微收紧,摸上去格外的结实,显得腰背线条硬朗分明。
沈时星手搭在他腰上,翻起一角衣口,缓缓往匀实的腹肌游去,再往下一点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他呼吸一沉,手腕也被他用力攥住。
她不动了,就说:“那我睡了。”
陆执还是没应声。
沈时星见此,也不再说话,收回手,自己躺到另一侧,刚关上台灯准备睡觉,背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床垫也沉了沉,随即颈窝处一阵滚烫。
她知道,陆执把头枕在她颈窝上了,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朵和颈侧上。
两人安静的,都没有说话,除了鼻息间越发低沉急促的呼吸声,房间一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沈时星听着身后的呼吸声,不自觉咬了咬唇。
“你又咬唇了,对吗。”背后的男人嗓音很哑,透着几分声醇厚的质感,像一杯浓烈的龙舌兰,“转过来。”
沈时星天人交战了三秒,还是乖乖转过去。
陆执的指尖便滑过她的脸颊,然后轻轻抬起她下巴,亲了亲唇角,又吻咬了会她下唇,这才出声:“我在生气。”
沈时星眼睛望着他的薄唇,小声问:“是什么事?”
陆执也是盯着她,“你应该在合约上补充一条,一天的时间至少有一半花在我身上,这样才合理。”
这会儿她反应过来了,睁大眼。他居然跟小提琴吃醋,沈时星的视线从他的唇挪到他眼睛,“我要练琴的,我不能不练琴!”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他语气硬邦邦的。
沈时星想了想,“好吧。”
陆执听得出她只是在敷衍,他没有逼得太紧,甚至又问起她:“真的很喜欢小提琴?”
“嗯。”
“告诉我,你不会放弃。”他命令。
“不会。”
陆执顿了顿,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睡吧。”
“嗯。”应声的同时,沈时星在想,也许他知道自己在国外那几年过的并不如意,既然他没有问,她也不想多说。
毕竟说起来,总是有些难堪。
她怕他说,为了追求梦想,甩掉我,出国也就混成这样。
也怕他问,这五年里你为什么没有一场演奏会。
沈时星一直害怕他追问,又一直等他追问。
然而真的提起一个开头的时候,他却又用强硬的口吻说了声“告诉我,你不会放弃”的话,心底里那些惊惶不安,忽而就被他轻易的平复下来。
她甚至怀疑他断了她所有的路,逼得她街头卖艺,其实是为了让她克服心理障碍。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陆执,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他的声音已经有些睡意。
“没有。”沈时星笑了笑,把头埋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唇角微弯,“继续睡吧,不吵你了。”
陆执手按在她后颈,把她靠得自己更近,然后才“嗯”了一声。
之后的两天。
沈时星没有出门,不用出门就不用开车,自然中午就不用去找陆执吃午饭。
上次陆执在公司里拽着她去休息间的时候,一路上碰到不少员工,沈时星回想起他们吃惊的样子,都觉得尴尬,对中午找陆执吃饭这事儿有些不情愿,没准天盛内部已经传遍她跟陆大总裁的八卦了。
她就一直待在家等爱尔华交响乐的答复,不管陆执怎么威逼利诱,她就是哪儿都不去。
直到星期四上午,她才等到爱尔华那边的答复。
“沈小姐,我是李希。”电话那边传来李希温和的声音,“现在方便的话,来一趟吧,我们谈一下工作上的细节。”
虽然早预料,但沈时星唇角还是忍不住翘了下。
当下里立刻赶去爱尔华交响乐团。
李希和另外一个团务已经在会议室等她,见她来了,才开始谈起乐团的工作。
职业乐团是有固定工资,以及算上演出费的提成。
因为是三管编制,属于大型乐团,出演的也是比较大型的音乐会,正好两个月后是音乐季,乐团也赶着排练,今年至明年春季准备在五大城市巡回演。而乐团受邀栖城大剧院,九月将在大剧院有两场重要的演出。
演出时间上与百鸟管弦乐团就是前后脚,几乎是重叠的,看上去还是想跟百鸟暗争。
团务把乐团一整个音乐季的安排和排练时间大概说了一下后,就带着沈时星去排练厅。
“我们团长的意思,你先进团,考察一个星期后再考试一次,总归得走个流程,不然不好跟团里的成员交代。”团务走在前面,一边说道,“说起来,我看过你小时候的演出,我还记得当时你拉的是《钟》,挺震撼的。”顿了顿,又问,“那时候你才几岁?”
沈时星微微惊讶,没想到会对方是这样认识自己的,随即笑着回:“差不多十二岁吧。”
“真小。”
“我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沈时星富有技巧的回答。
团务:“我女儿也学小提琴,她天赋不是很高,比不得那些天才,就是受我工作的影响喜欢而已,也不知道以后能学到什么水平。”
沈时星说:“努力是会有回报的。”
团务笑了笑。
一翻话下来,团务对沈时星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把人带到排练厅,正好大家都在休息,倒是方便她介绍沈时星,之后又安排了近期的排练时间就离开了。
偌大的排练厅林林总总的坐满了演奏员,在沈时星进来的时候,不少目光都在打量她,又小声交头接耳。
沈时星迎着那些目光走到一边儿,翻出小提琴。
这时,走来一个年长些的女人:“沈时星?”
“是。”
“我是首席小提琴,罗琳。”罗琳出声,“昨天刚腾出来的空位,你就坐那,负责第二小提琴声部。”
沈时星眼皮一跳,点点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