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公子见如此行径的试菜,已全然没了吃饭的胃口,便吩咐梅子道:“此人下去还需好好调教一番。吩咐东厨,熬些清粥送到我房中,这些菜式过于油腻。”
梅子有些汗颜,这些菜可都是公子吩咐东厨做的,但也只能讪笑着应道:“是,公子,那这些菜......”
“你俩吃了吧。”说罢,青雀公子看着仍盯着东坡肉不放的娇圆无奈地转身便要离开。
“你答应过帮我抢到《娇圆图》,我才愿意跟着你为奴,那图呢?为何还不给我?”娇圆一把抓住青雀公子的衣衫,油乎乎的手顿时就在公子华贵的衣衫上擦出了几道难看的脏印记。
方才还心中满是惦记着吃的娇圆,不知怎得就突然想起了青雀公子曾答应过她的事,不依不饶地向青雀公子讨要个说法。
“娇圆,不得对公子如此无礼。”梅子伸手拉住娇圆,让她松开公子的衣衫。
谁知越是阻拦,娇圆手上的劲越大,死死地攥住衣衫丝毫没有松手的想法。
青雀公子微愣了一下,眉头顿时皱紧了些。
便抬手一把捏住了娇圆油腻的小手,稍稍一用力,娇圆疼的小脸立刻皱成一团,龇牙咧嘴地松开了攥在手中的衣衫。
青雀公子冷眸沉声道:“休要用你的脏手碰本公子,我是答应过帮你抢它,可本公子从未答应过一定要还于你。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奴仆,休要有旁的心思。”说罢,甩袖转身就走。
“你是个大骗子。”他身后传来了娇圆气急败坏地喊骂声。
听到娇圆在背后骂人,刚走出几步的青雀公子又折返回来,将他身上的外袍利落地脱下来一把扔在了娇圆脸上,满脸怒气地斥责道:“本公子被你弄脏的衣衫洗干净,否则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看着已走远的青雀公子,梅子又回头望望还气鼓鼓的娇圆,垂下了嘴角。
这下可好,自己也要跟着没饭吃,明明已经到嘴的饭菜全飞了,也不知道教她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洗衣。
“娇圆,不能跟公子对着干,公子脾性不好,今日还算宽容被你骂了仅仅只是罚洗衣衫,若哪日不高兴那责罚可就重了。”梅子不免还是有些担心起娇圆,她是否能做好这奴仆的分内之事。
“梅子姐姐,我知道了。”娇圆虽有些不情愿,但嘴巴上认错倒是快的不得了。
“走吧,我带你去浣衣房教你洗衣服。”梅子虽然也舍不得那一桌丰盛的饭菜,可眼下要先帮娇圆解决麻烦才好。
梅子带着抱着衣衫的娇圆一路向浣衣房走去,半路碰到正匆匆忙忙赶着去膳厅的葡萄。
今日是梅子当值,在青雀台这么多年,梅子做事一向稳妥,故葡萄也就在自己的小院子用了晚饭,谁知就听其他仆役来报说娇圆顶撞了公子,公子大怒。
这不正气势汹汹地要去兴师问罪,恰好碰了正着。
梅子见葡萄一脸阴沉地走来,便知大事不好,就急走了几步,有意将娇圆挡在了自己身后。
“梅子,膳厅究竟发了何事?公子为何大怒?”葡萄没好气地质问着。
“葡萄姐姐,您消消气,因为娇圆不会试菜,惹怒了公子,公子斥责了几句,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梅子将娇圆谩骂公子的事瞒了下来,她觉得公子已下了责罚,就没必要再追究下去,若要让葡萄知道了,她这关可是不好过。
“让开。”葡萄听罢,厉声吩咐道。
梅子也只能懦懦着轻移了步子,露出身后的娇圆。
此时的娇圆抱着衣衫,低垂着头,一副娇小胆怯的样子。
“娇圆,你怀中抱的是何物?”葡萄最是不喜这种装可怜的模样,当年梅东救的那个女子便是这样,如今公子带回来的女子亦是如此。
娇圆抬起头来,望着葡萄的眸中竟看不出半分惧色道:“葡萄姐姐,这是青雀公子的衣衫,他让我清洗干净,否则不给饭吃,不让我睡觉。”
娇圆那字字句句仿佛是在向葡萄控诉着青雀公子的件件罪状,听着娇圆如此诉说,立于一旁的梅子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梅子,既是你带着她出了差错,那今日你与她一起受罚,再有下次定不轻饶,以后的晚饭还是我来当值吧。”葡萄见青雀公子已下了责罚,也不好在置喙什么,只是言语上告诫了一番便放过了俩人。
“是”,梅子随即应下,方才青雀公子发怒时就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竟然能如此轻松就过了葡萄这关,也算是娇圆的运气好。
要知道平日里奴仆如若犯错,葡萄的责罚只会比公子更重。
梅子带着娇圆来到浣衣房,春寒料峭的江南虽不如燕京般冰天雪地,但此时的井水也还是冰冷的刺骨。
梅子将木桶扔进井里,待听到装满水的声音后,便慢慢摇着绳将桶提了上来。
寒冷的井水倒入盆里,娇圆就要将公子的衣衫丢进去,梅子急忙拦住。
“我的小祖宗,冷水是洗不去油污的,等下我去烧些热水。”梅子柔声笑道。
“梅子姐姐,我帮你啊。”娇圆恐早已忘记了方才的不愉悦,笑容又染上了那好看的小脸。
要烧热水必须生火,这东厨里堆满了柴火,有专门煮肉用的桑柴,还有专门煮米的松柴。
梅子随手拿了几块好燃的松柴添进了炉灶,用火折子点燃火绒扔了进去,可兴许是松柴添的多了些,火绒放进去后没多久就渐渐地熄了。
梅子就拿起一旁放着的吹火筒对着炉灶使劲地吹了起来,慢慢地火绒又发出了些微弱的火光,松柴也燃了起来。
“公子喜食柴火饭,所以一般我们都用柴生火烧饭,你学会生火了么?”梅子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低下头问着还蹲在炉灶旁痴迷看着火焰的娇圆。
“看上去倒是容易,下次我来试试。”娇圆边说边起身,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丝俏皮地笑容。
“我们娇圆真是乖。”梅子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娇圆的脸颊,又软又糯。
“走吧,水先烧着,我们回房去看看你的床榻安置得如何?”梅子往炉灶中多添了些柴,去去就回的事不耽误工夫。
梅子拉着娇圆来到了房中,见杂役已将床榻搭好,便清理干净后,从木箱中搬出几床厚布衾,给娇圆都铺垫好。
“上去躺着瞧瞧,看看要不要再厚实些。”梅子生怕娇圆冻着,此时江南的夜晚还是有些春寒之气的。
娇圆一仰身就躺倒在榻上,绵软的衾被包裹着她,温暖而舒适,忍不住在床榻上不停地翻来滚去,久久不愿意起身。
梅子见娇圆如此欢喜,想必是满意的,还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呀,我烧的水,怕是要煮干了。”梅子这才想起东厨灶上烧着的水。
她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娇圆一听也赶紧从榻上起身跟了出去。
到了东厨,好在耽搁的时间不多,梅子就将烧好的热水倒进了盆里,公子的衣衫也浸了进去。
梅子手上拿起加了草木灰的澡豆,在有油污的地方轻轻抹了几下,然后用手慢慢地揉搓着。
她示意娇圆跟着学,哪知娇圆摇摇头,只顾着玩盆中的水。
梅子停下手中的活道:“娇圆,日后这洗衣衫的活都是要做的,你早日学会,免得葡萄姐姐看到后又要责骂。”
娇圆抬眸望了望梅子,眨了眨眼,随即点点头,笑嘻嘻地接过衣衫,有模有样地学着梅子方才的动作搓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娇圆的力气不够,衣衫上的油污始终都残留着,娇圆反复搓洗了几遍还是没有完全清除。
梅子又重新教了遍洗衣的法子。
兴许是突然想起先前青雀公子对她的责罚,娇圆皱着眉头用力搓了几下,只听刺啦一声,公子的锦衣被娇圆活生生地撕开了个大口子。
看着衣衫上如此大的裂口,梅子和娇圆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这下可如何是好?
本就是犯错的责罚,这下可真是错上加错了,想到这里梅子的脸色不由得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梅子的声音有些发抖。
看到梅子紧张害怕的模样,娇圆拍了拍她的肩膀,挺了挺胸脯道:“你别害怕,是我洗坏的,要罚就罚我好了。”
梅子摇摇头道:“到时问起来,就说是我做的,毕竟我跟着公子这么多年,一件衣衫也不至于罚的太重。”
她实在是怕公子再责罚娇圆。
娇圆一听急了,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明明就是我撕坏的,你不需要帮我顶罪。那个骗子若生气,我给他补起来就好了。哼。”虽然娇圆不懂什么叫肆意报复,但她知道谁惹她不高兴了,她也不会让谁高兴。
“你补起来......你会女红?”娇圆的话语倒是让梅子有些感到意外。
“嗯,小时候常在家中看娘亲和姐姐做这些。”娇圆不以为然地说道。
“如若补得太明显,公子发现了定会更加气恼。”梅子还是有些胆小。
“怕什么,反正已经扯坏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娇圆眸中闪着狡黠的光。
梅子见说不动娇圆,那也只能如此了,已经坏了的衣衫,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只能先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俩人将青雀公子的衣衫清洗干净,晾晒起来。
“梅子姐姐,你带我去找公子。”娇圆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梅子怕她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忙紧追着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
“我们洗完衣衫了,该给饭吃啊,肚子很饿。”娇圆揉揉肚子委屈道。
梅子被方才的这些事忙昏了头脑,连晚饭没吃这件事都忘记了。
“去了小声问,别又惹恼了公子。”梅子已被娇圆这性子磨得有些怕了。
娇圆便来到公子的书房门外站在院中喊道:“青雀公子,衣衫洗好了,可以吃饭了吧。”
梅子以为她会先敲门得到公子的准许才说话,谁知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大声嚷嚷起来,急的梅子忙上前捂了她的嘴。
“我的小祖宗,说了小点声问。”梅子被惊吓的已有些语无伦次。
即便是这样,娇圆还是不依不饶地含含糊糊地喊着。不一会,青雀公子的书房门打开了,葡萄从里面走了出来。
“谁这么没规矩,敢在这里放肆?”葡萄的脸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