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干杯。 第30章 第 30 章

宋厘在奔向日出的路上等着时间消逝。

在走上见野山的这段路上，宋厘是沉默的，回应她的也是四周的寂静，宋厘在思考她和何熠阳的结局。

他们会是朋友吗？

像她和孟衡，是不知缘由却又无法和解的，最终成了陌路人的朋友，或者像她和段迦言，是随时间消逝的，只成为了彼此回忆里常客的朋友，还是像温思知和温子安，一个不深想一个不多说，成为不会有情感起伏的同事，同学，朋友。

还是他们仍旧是恋人？

像宋依，执拗的不肯放手，最后折磨着彼此成为仇人，像宋芳，错过了却也坚持了，最后在对方的希冀中放过自己，或许也想多数人那样生活，正常的恋爱生活。

宋厘找不到答案，她仍然找不出独属于自己的答案。

孟衡和段迦言教会了宋厘月不同的离别方式，宋厘在宋芳和宋依身上看到了不同的爱人方式。宋厘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一个，可是验证了宋厘学习天分的是何熠阳，他成了宋厘感情的实验者。

无论是一开始的友情，还是后来她的心动，何熠阳都是承受者，可是很明显，宋厘并没有学会处理友情或者爱情中的任一一个亲密关系。

所以她情愿活成初见时候的何熠阳，沉默，安静。

“何熠阳，我看过一个人在自己澎湃的爱意中失去了自己，她是我妈妈。”宋厘看着逐渐变亮的天际，话里有平常不太有的释然和平静，“所以我坚信爱首先是爱自己，谁也救不了谁，只有自渡。”

宋厘在用别样的方式说着离别，山风与呼吸交织着，她像往常一样与何熠阳并肩而立，她终于还是看向了那双眼睛，曾经让她着迷的那双澄澈动人的眼。

还好何熠阳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亮，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山风太过张狂，她听到了不知是谁颤抖的呼吸，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宋厘别过脸，莫名觉得有些残忍。

何熠阳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尽管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场景，可是他还是有些无法承受，早有预谋的分别也是会让人感到无措的。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双手攥的太紧，还是被山顶雾气侵袭击，他感觉自己的双手是凉的。

他消化着宋厘话里的意思，原来当初吵架宋厘不是在否定他的爱意，是在否定她自己，她要的是她自己拯救自己，他的误解把自己也把宋厘逼到了绝路。

他把宋厘当作灯塔，期待她的选择，希望她洒下救赎的光芒，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他想靠着另外一个人过活，这样的风险极大但他甘之如饴。

可宋厘不是这样的。

何熠阳清楚的知道，也许宋厘曾经把他当作过救赎，但是如今他和宋厘的感情已经没法同步，宋厘有愧疚，他想弥补，可愧疚对于他和宋厘来说根本是两种东西。

他等不到宋厘走向他的那一步了，也没有勇气再去靠近她，他们彼此仍留有爱意，但是也就只是到此为止了。

其实何熠阳是去过镜城的。

何熠阳刚到镜城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宋厘，但是他好像没理由给宋厘发消息，于是在路边站了很久，想了很久的何熠阳点开了手机定位，他没有删除手机里关于宋厘手机定位的信息。

何熠阳是在一个广场旁的长椅上见到的宋厘，镜城冬天不算冷，可是宋厘嘴里还是能呼出白气，何熠阳看了好一会，宋厘还是一动不动，他走近了些。

发现宋厘在轻微的颤抖，何熠阳很熟悉，宋厘不是因为天气冷，而是因为她哭的时候不愿意出声，等到哭得呼吸困难不能自己的时候，她就会小幅度的颤抖。

何熠阳没了上前的勇气，他的安慰只是一时的，宋厘没办法不当交换生，他也有学业要忙，他此刻出现不过杯水车薪，也许还会更恼人。

于是他在寒风中远远的陪着宋厘站了很久，久到他认清自己的想法，他得一直待在宋厘身边。

回到邺城，何熠阳拼了命的挣学分，兼职，他要快一点去宋厘身边，他得朝着那个灯塔前行，他既已经见过那些光亮，又怎么舍得放手。

从接过宋厘手里的那封红包开始，何熠阳就已经成了那片田里的那颗树，沉默着，长久的，注定守望在宋厘身边。

他把自己捏成宋厘喜欢的样子，得到了宋厘不曾展现在外人面前的张扬，和对他的回护，他被宋厘热烈的喜欢着，穿过人群绽放在他的周围，他足够幸运。

何熠阳病态般的迷恋宋厘的偏袒，他甘心装作不争不抢，让宋厘帮他回绝不合理的请求，带着他做小组作业，让他融入宋厘再一次重塑的朋友圈。

他努力让宋厘看到他对她的依赖，每一个行为都昭示着他对宋厘的需要，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在意宋厘眼里是否有他。

秦梵时常说他魔怔了，但是只有何熠阳知道他这是在自救，原本他是在海上没有目的漂流的水手，海船已经破烂不堪他迟早会条船，可是他偏偏看到了不远处的灯塔。

他想要活下去，救命稻草就是矗立在黑暗中的灯塔，所以他弃船朝宋厘的方向奔去，哪怕一招不慎，他会随着海浪一同消失在黑夜里，他也必须趟过这片海。

哪怕途中他会脱水，会筋疲力尽，会被其他生物追赶，但他必须前行，因为他怕灯塔的光照不到他。

只是灯塔好像有她自己的困境，她的光照不到自己，而终于到达目的地的他，没有被看到，他还停留在海里，风浪快遮住他的眼，那双眼又正好是窥见过光芒的见证者。

他开始想被关注，他也需要被选择。

只是他们两人好像都没办法往前一步了，那就停在这里好了。

“我不否认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方式，只是我爱人的方式太差劲了。”

宋厘一直害怕成为第二个宋依，直到她听宋芳讲了她和外公的故事，从前不成熟，不能理解宋芳的用意，到现在终于懂了的时候，她却已经开始只相信自己了。

宋厘知道跟她在向日葵田边坐着，是何熠阳又一次的退步，就是想让自己往前一步。她的心里仍有阴影，她还是在渴望被靠近，她没办法像何熠阳期望的那样主动走向他，尽管她听明白了很多话，但是还是迈不出那一步。

“你之前，快乐吗？”何熠阳也窥见了属于他们的结局，他想问，从前他做的那些，算是一厢情愿吗？

“无比荣幸。”

何熠阳会陪她过的每一个新年为她放烟火，会给她带早饭掩护她带你外卖，会在军训的时候不厌其烦的给她送防晒霜，会记得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再给她跳喜欢团体的舞蹈，会陪她彻夜学习给她画重点。

所有的一切都成就了现在的她，虽然他们只能并肩走到这里了。

他们该从对彼此希冀的泥淖中抽身的，宋厘月跟何熠阳之间的误会，隔阂都没了，但是他们还是走不到一起。

宋厘觉得抱歉，何熠阳觉得亏欠。

宋厘抱歉的是她没办法按照何熠阳的期待，迈出那一步，她的勇气好像都被其他人消磨了，她固执的把自己锁在过往的年岁了，并且不打算改变。

她抱歉因为从别处受到的伤害，而没办法把何熠阳的期待放到她身上，所以她说，她情愿活成另外一个何熠阳，事实是他们早已经互相塑造了彼此的模样。

何熠阳觉得亏欠，是在宋厘说分开的时候没有挽留，是没办法陪她度过难捱的日子，所以他想弥补，他愿意弥补三年的所有，但是他也想要宋厘朝他走一步。

他们依然相爱，但迈不过双方面前的天堑，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好好的告别，宋厘想她应该先于何熠阳开口，说出那句祝福。

这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每一年宋厘手机里或者耳朵里，最先收到的都是来着何熠阳的祝福，或温柔或激动的对她说“新年快乐”，再然后她会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宋厘已经不太记得清，是什么时候答应的和何熠阳一起过新年，也许是她在田边欣赏到何熠阳为她放烟花那次，或者是差点被宋芳抓包那次，又或许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她同何熠阳走在热闹的校园里。

她从没有期待过谁的新年祝福，可最后好像是被何熠阳培养出了习惯，每一年她都期待那句新年祝福，也许是手写的贺卡，或者是蛋糕上的字迹。

她从何熠阳哪里得到了太多，她总是要给予回馈的。

远处的天边黑已经被金黄的光撕开，每一个太阳都该开始他崭新的一天。

宋芳说她讲这些故事是想让宋厘知道人生不止一种选择，也许之后遇到的人多了，还能看到其他的方式。宋厘现在好像现在才懂宋芳话里的意思。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她擅长不留余地的伤人，也包括伤害自己。

终于她能在何熠阳之前开口，先他一步祝福，也许这才算得上一个好的告别，带着满怀的祝愿和抱歉，无比诚恳的。

“新年快乐。”

“干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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