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一样。”
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呢?
八月的那场所谓同学会,宋厘尽职尽责的做了一个参加聚会的人,宋厘的躲避,无视,让何熠阳觉得他之于宋厘就像个过路人,可以沉默,可以淡漠,可有可无。
没人能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有别与其他人的关系。何熠阳看到过宋厘对熟悉的人的热情,也看到过对陌生人的冷淡,他不想成为那个“别人”。
于是他成了游戏里的“国王”,宋厘成为了被命令者,他有不甘,愤怒还有对宋厘的无奈,他感觉自己快成为阴暗潮湿角落的一条蛇,冰冷又偏执的盯着目标物。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宋厘,但他也只能抑制住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尽管已经看到宋厘把那张牌跟温思知交换了,他还是执着的问出那句不咸不淡的“这么久不见了,你过得怎么样?”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其他情绪,装的像同学之间最场面的问候。
席间有几秒的沉默,他预料到了。
“挺好的。”
他本以为宋厘不会回答的,回看她的表情依旧是淡漠的,但是没有关系,三个字足够他为她圆谎,为她寻一些不得已的苦衷。
现在的他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只跟在她身后,只要她能把目光再放在他身上。他有耐心,不过是再来一遍从遇到她,到说出喜欢的间隔时间。
所以这一次不一样,如果说上一次是他在试探,那这一次他是把自己所拥有的,所有的筹码一一摆在她面前,诚挚的,**的要她看清楚他的心。
他知道他们之间缺失了三年,可他不接受三年后回来了一个陌生人。
“是不一样啊,咱都穿红衣服,你还是比哥们儿有姿色!”
何熠阳知道秦梵只是在打趣他,但实在有些无奈,他确实只想穿给宋厘看的,没想到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
关于婚礼穿红色衣服,是大学时期约定好了的。
那天何熠阳从宿舍外回来,在门内能听到里面人聊得火热,但当他打开门之后,却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宿舍四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秦梵受不了这种折磨,继续了他们的话题。
秦梵也是破罐子破摔,“那等班长结婚,咱宿舍穿红衣送班长出嫁呗?”
宿舍又是一瞬的沉默。
看着他们的反应,何熠阳失笑,他也曾和宋厘讨论过彼此的婚礼,当时还是这些人在现场,只是现在他和宋厘已经没太大关系,大家也都顾及着他的情绪。
这种情况持续了挺久,他也不愿意让舍友一直迁就,就顺着秦梵的话答应下来。
当时他只是用这些话,来打破宿舍不正常的气氛,他一直不说开,大家就会一直有顾虑,他的问题得由他来解决,但没成想,这句话被记了有这么久。
班长婚礼前一夜,他们的四人群,从秦梵发起的聊天开始,久违的活跃起来,三言两语之间,便拍定了婚礼当天穿红衣。
“衣服挺好看,品味不错。”温思知手里拿着酒杯夸赞他。
“是吗?”何熠阳看着屏风另一边,他知道宋厘能听到。
这件红色大衣是宋厘送到,他有想过扔掉,可最后还是跟着他辗转了几个家,安静的躺在了衣柜的最底层,用看不见的灰尘压盖,再用衣柜门封死。
可不妙的是,总有一些灰尘从衣柜里逃散,沾满他的全身,在一些夜深人静的夜晚恼得他无法入眠,于是他的心也满是尘埃。
九点多的邺城的天色早就暗下来了,现在应该还有干洗店没关门。
屋内灯光昏黄,何熠阳跟衣柜对峙着,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从床上起身,双手打开衣柜门,一件一件的挪开叠好的衣服。
这个过程漫长,像是在揭开尘封已久的过往,窥探他的心脏跳动又停滞的原因。
终于,何熠阳在衣柜底翻出了那件红色皮质大衣,它好好的躺在包装盒里,摊开来时只有些潮味,颜色依旧鲜艳。
他拿起大衣,连带那个酷似项圈的项链,一起放在左手手臂上,出了门,直到走出小区大门,也许是冷风吹得他终于清醒了,他停下来站在路边。
不可否认的,他是有期待的,但同时还有害怕,他害怕那张淡漠依旧的脸,怕被嘲笑自作多情,也许只有他被拒绝了才能狠下心来放弃。
此刻他宁愿被淹没在这片黑夜里,但偏偏街边商店的霓虹灯照的他无处遁形,甚至他感觉此刻来往的车辆亮起的灯都像是在嘲笑他。
他哈出一口冷气,看了看手里的大衣,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路灯。
“真刺眼啊。”他像是在埋怨灯光又像是在嘲笑自己,抬脚走向不远处的干洗店。
他没看到自己微红的眼角,也忽略了有些湿润的眼睛。
“还忘不掉吧?人之常情,别压抑自己。”秦梵的声音把何熠阳拉回了婚礼现场,他看着秦梵,想开口反驳,但又不知道该反驳秦梵说的哪一句。
他忘不掉什么?
他忘不掉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忘不掉她和朋友嬉闹时的神情,忘不掉她一本正经忽悠他的模样,也忘不掉她对被她排除在外人的冷漠。
她的热情,张扬,浓烈,她的厌弃,淡漠,冰冷,他好像都忘不掉。
“感情里就凭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吧?”坐在秦梵对面的徐卿看着何熠阳,又用余光瞥了瞥坐在他旁边的温子安。
何熠阳明白徐卿说的是温子安,但他也听进去了。
“咱的定位不是舔狗啊。”秦梵回护着何熠阳,但又悄声的补了一句,“不过他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是不是舔狗。”
“也许就是当初不够努力,现在发现了只能放手一搏而已。”何熠阳慢慢悠悠的说着。
说完,桌上两人都极有默契的看向他,何熠阳不明就里的回看坐在他对面的两人,眼里也都是疑惑。
温子安讶然,不够努力吗?为了跟上宋厘的步伐,何熠阳几乎杜绝了所有社交,一心扑在学业和打工上,在学校累死累活帮忙各种社团活动,出没在教授的每一个他力所能及的项目里,最后终于提前毕业。
温子安记得何熠阳最后的那一整年应该都没怎么睡好觉,但是最后他把这些都归结于不够努力,这确实挺让人惊讶的。
而明白人秦梵早见怪不怪了,在何熠阳疯狂连轴转的时候,他就劝过,最后发现劝不动,就只能把疑惑转化为敬佩了,不然也不会开玩笑的说他是舔狗。
何熠阳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定义努力,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把精力分在了学业和打工上面,完成自己提前毕业的目的而已。
他要是足够努力,他不会在宋厘的崩溃时刻才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不会放任宋厘的任何情绪里没有他的陪伴。
舔狗吗?他无所谓别人怎么定义他的行为,只要达到目的,他无所谓被定义。
宋厘有她的骄傲,他都明白,不过都没关系,他可以先补完迟到的两年零三百六十四天,她只需要用一□□他走一步,抓住他的手就可以了。
“是吧?只要过程是好的就行是吧。”徐卿像是赞同的对秦梵点点头,“比有些人就在心里规划过程的好。”徐卿的表情俨然是恨铁不成刚。
坐在徐卿旁边的温子安夹菜的手一顿,何熠阳和秦梵看明白了,这是在点温子安呢,两人有些尴尬,忙着岔开话题,秦梵有些夸张的向徐卿夸奖这餐盘里的菜品,何熠阳只能往温子安杯子里倒酒。
四人各有各的尴尬和忙碌,场面有些滑稽。
好在路洲端着酒杯走过来了,秦梵和何熠阳两人才想起得去跟戴教授喝一个,于是三人默契互看了一眼,往戴教授那桌走去。等他们到了戴教授那一桌,已经有不少人围着戴教授敬酒了。
秦梵用手里的酒杯碰了碰何熠阳的杯口,何熠阳疑惑随着秦梵眼神往前面看去,是宋厘。她也像是有所感应,转过头来看着他,只是看着他,没有情绪。
宋厘正看着何熠阳,他们之间不过几步距离,过去的余伤正在警告她,于是她只能任指尖泛白手心泛红,站在原地,等......等嘲讽或者友好。
宋厘什么也没等到,只看见一个背影,同人群混在一处,与伴郎玩笑为新郎挡酒,宋厘曾说何熠阳像一棵孤寂的树,可如今他已经融入丛林。
新人转着圈敬酒,最后不知道是在谁的建议下,到场的人开始占位拍合照。宋厘自觉拉着温思知去了后排,何熠阳颤颤巍巍被同伴护在前排。
这一次是她站在何熠阳身后,描摹他的背影,拍完合照宋厘径直去了卫生间,因为她发现她接不下何熠阳看像她的眼神,她读不懂,只能逃。
何熠阳大约是有些醉了,回头找宋厘时,不过一个眼神交汇,人已经决绝转头离开,说来好笑,他和宋厘之间,除了高三的毕业照,这是第二张合照。
来不及自嘲,秦梵已经往他酒杯里倒满了酒,“走吧,按例履行伴郎职责!”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轮流挡酒,再倒满。
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何熠阳就被秦梵和路洲搀到桌上,让他缓缓,秦梵还贴心的找了毛毯搭在他身上,何熠阳已经被灌的迷迷糊糊,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