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美人迟暮 第11章 第十一章 短暂一见

一日复一日的，紫禁城的生活总是这么的苍白无聊。昨晚我梦见了额娘，进宫这么久了，也没见着额娘一面，让我很是想念，也不知家中的情况怎么样了？正做着针线活，一个不慎，针扎到我的手指，嘶！疼痛感一下子就袭到我的骨子里了。心道：十指连心哪个都疼！这话果然不假。

中指冒了好大的一滴血出来，怡宁见我不但不赶紧处理，反而看着手指上的圆圆血滴在怔怔发呆，忙拉过我的手，给我处理了。怡宁道：“姐姐，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我叹道：“我想我额娘了，进宫这么久了，也不知家中怎么样了，额娘怎么样了？”叹了口气，心中知道想要见额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遂又拿起针继续做。

晓雯匆匆忙忙的进来道：“依云，小主找你！”我便放下手中的活，立即去了。只见偌大的房子里不见玉珍的影子，正要叫一声，眼前一黑，我感觉有一双柔软的小手正覆在我眼前，我微微一笑，心中明了，在这个宫里，在这个房间里，敢这样的，就只有她了，我笑道：“玉珍！”

“没意思，你又猜到了？”语气中有些失望。我转头看去，她今日又是一副俊俏的男子装扮，更添了几分妩媚。两眼一眨一眨的，甚是灵气。我道：“你这是要？”

“去看皇上，走！”瞬间高兴的她一把拉着我便往养心殿奔去了。

明黄色的案桌前，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伏在上面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折子，眼睛自上而下的看过每一个字，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嘴唇紧抿！案几上，摆放着许多的折子，一旁还有笔墨，看完一份折子，他拿起笔，微微蹙了蹙眉，然后蘸了朱红的墨，认真的在折子上勾画，我是看不懂！这古代帝王处理政事，就是这样的吗？这就是以前历史老师随口一提的皇帝朱笔御批奏折？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处理政事，我有些好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玉珍见他专注，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也没有怎么看，眼睛都定在那个明黄色的人身上，然后玉珍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趁其不备，“哈”的一声，我像是魂魄归位了一样，他听到这样的一声，也是愕然抬头看着玉珍，怔怔而又愕然的看着男装的她，手中的笔停在半空不动了。

玉珍可爱灵动的一笑，俯身请安，我也忙着请安。他好像是看了玉珍许久，才慢慢的开口让我们起身。玉珍道：“皇上，你怎么了？”

他看着玉珍，脸上有些惊讶，随即又一喜道：“珍儿，你怎么来了？”语气甚为欢愉，说着又瞥向玉珍身后的我。

“臣妾来陪伴皇上啊！皇上不喜欢臣妾来吗？”玉珍撅着小嘴一脸可爱的看着他。他笑了，道：“不是，朕喜欢跟你在一起！你来了才好呢！”话毕，起身来扶起还躬身的玉珍。“喜欢跟你在一起”说的一点也不避讳！他真的好直接，直接跟玉珍说喜欢跟她在一起，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这皇上也太那个了罢，不过，他是皇上，有什么不行的，我只是个宫女，自然我在他的眼里也是空气一般的存在了。更何况皇帝和他的妃子打情骂俏，没什么不妥！我害怕什么啊！真是的！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

他拉过玉珍，复又坐回那椅子上，继续看着折子，玉珍笑看着他，然后便在一旁为他磨墨。他抬眼看了我一眼，我又正好对上他那深邃的眼眸。不明所以！

我恭敬的立在一旁，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听不见。

过了一小会儿，玉珍唤了我一声，我应道，玉珍让我出去端茶来，我便去了。

我尚未踏进去，只听见里面传来拍桌子“啪”的一声，随后传来玉珍的声音：“皇上，别气了，这些事情都是常见的。”我嗫嗫的端着热茶进去了，只见他一脸怒气直指眉头，这又是什么事情会让他生气成这个样子！不过，也难怪，这个皇上在位的时间都是在外国人当道的时代，上有慈禧的掣肘，外有洋人的逼迫，想不生气都难。

我将茶上好，顺便瞟到了折子上的几个字眼，“……教民教案……巡抚……”，我还没看全不能怪我，有些是繁体字，我来不及看完。唰的一下子，他愤怒的将那个折子扔在一边，“我大清何时才能扬眉吐气的让洋人滚出去，在我大清的土地上作威作福，欺压我百姓！想当年的天津教案，让我大清子民无辜惨死，可恨洋人！更可恨当年处理这件事的曾国藩。”他很是愤怒，眼里燃起了无名的火！看的连我都有些害怕。忽然他眼睛微微一闭，叹了口气，复又睁开。玉珍道：“皇上，别气了，这种教民教案的事情多了去了，皇上若是动怒，那振兴大清又能靠谁呢？”玉珍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着，眼睛坚定的看着他。

天津教案，脑袋里运转了一下，没有任何的资料迹象，唉，不能怪我，历史书上它只写了个大概，这种事情我实在是无趣在课外了解，曾国藩，好像曾经听说过！现在看来，那些懂历史的人真是好！最起码他们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而不会像我这样，一问三不知！

他转头看着玉珍，握住她的手，深情道：“珍儿，有你在身边真好！”要是此时有别人进来，一定会以为这个皇上有断袖之癖？我真不敢想象有人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况！一个九五之尊的人正握着一个俊俏“男人”的手？

玉珍低头灿烂一笑，他也仰头对玉珍浅浅一笑。

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多余！便自觉要退出去！身后的他突然让我留下来！什么意思啊，你俩在这里说情话，你在这里处理政事，还要我来参观吗？有没有搞错？他也就算了，偏偏玉珍也让我留下来，他俩真不愧是夫妻！天耶！

不得不说，珍儿还是蛮有才的，就那么一下午的功夫，她就帮着他参与了些政事，还提了许多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国家应该招揽有识之士，国家的军队一定要整顿等等之类。不愧是在广州长大的人，接受过西方思想的人，有见解，若是人人都能有珍儿的这种思想，大清早就变做另一个样子了。唉，可叹一声无奈，命运终究是注定的！

他是很关心大清的前途，但是我觉得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他那天说到什么军费的问题，就犯难了，到最后无奈的说要请示上头，原来大事情他都是要请示！那一刻，他满脸的无奈，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折子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回来之时，想让小禄子去办点事情，谁知他却出宫了，就只好算了，他也难得出宫去玩玩。

也不知怎么了，这几日，我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不好，脸上总是挂着忧郁之色，没办法，我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玉珍见状问道怎么了，我含糊其辞的回答了。玉珍却说要给我好好的洗洗心情！

原来就是让我来听戏！啊！

看着台上的那些人，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伊伊哇哇的在台上面唱来唱去，其实我看的很想睡觉，但是想到玉珍也是为我，便也只好强打着精神去看，是站在一旁看，我是宫女，不能坐着看，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仆有别，更何况是在封建时代，而且还是在紫禁城里。我可没那个胆子！

玉珍时不时的看向我，眼神示意我如何，我只好微微点头，表示满意，而且微微一笑，表示我的心情好多了。

玉珍随着那鼓锣声和人物的说唱声，手指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打着拍子。那节奏真是打的丝毫不差，我可真服了她！当真是个才女！虽说这戏我看的不怎么明白，但是我的心情的确是好了些！呵呵！

“依云，你在宫里吃的可好，睡的可香？”

额娘？是额娘来看我了！额娘正张开双手，笑看着我，我一喜，急急地跑过去想一把抱住额娘，可是突然之间，额娘就消失了，我到处喊，到处找，都找不到额娘的身影！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一人了，四周的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前后左右都是空无一人，只有让人害怕的静！让我有些害怕，努力的发足前奔，好像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无论我怎么叫喊，都没有任何的回音……眼睛猛的一睁开，原来我还是在景仁宫自己的房间，看了看外边的天，还是黑漆漆的，我大口的喘着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原来是做梦，幸好！刚才在梦中的一切，现在想想都让我有些后怕！那种感觉真的是比孤独还要恐怖！

“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怡宁急切的问道。

“昨晚没睡好，做了个恶梦！”我弱弱道，也的确是没精神。

“那姐姐要不你先去休息会儿，我替你一会儿。”她眉头紧蹙着，担心之色倾注于脸上，“姐姐？”

我安慰她道：“我没事的！”

这时候，小禄子匆匆忙忙的奔进来，一脸喜色：“姐姐，你的额娘来看望你了！”

什么？真的假的？

我有一瞬间的不相信，甚至是没了呼吸，我没有听错罢，额娘来看望我了。怡宁推了一下傻愣着的我道：“姐姐，快去啊！”

我心心念念的额娘来看我了，自我进宫后就再也没见过额娘，如今都已经一年多了，我？我的心情真的是无言来表达！激情澎湃这个词不够，小禄子在前边带路，我也不知是走到哪里了？脚下有些虚浮！小禄子道：“姐姐，就在前边了。”

顺着他的手一指，前方，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额娘和熙蓉，我急忙奔过去，额娘正含泪的看着我，我扑进额娘温暖的怀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熙蓉也是很激动，道：“小姐，这么久了，你过的可好？”我含泪点了点头。原来思念的味道就是这样的，以前在府中的时候不怎么觉得，现在却是巴不得永远不离开。许久不见，额娘像是没变，又像是变了，脸色有些苍白！

额娘抹了把泪，道：“我都知道了，没选上秀女就算了，可是你却突然成了宫女，我？”我安慰道：“没事的，额娘，你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再说了，以后等我到年纪了，就可以出宫了啊！”说到出宫，突然觉得那一天好遥远！

额娘听到这话，随即脸上有些痛苦之色，我忙道：“怎么了，额娘？”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我，又偏头看向另一边，没说什么？熙蓉却开口道：“小姐，你不知道，大小姐就要出嫁了！而你却还在宫里当宫女？”说着也低下了头，好像我不该还呆在宫里。

什么？芷兰要出嫁？听到这个消息，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不高兴？选秀女这一关她是过了，幸好没被选上，但是她的婚事这也来的太快了罢？心中起了一丝伤感！

我半天才回过神来，又像是关心又像是不相信的意味问道：“姐姐她要嫁的是谁啊？”

“就是那个杜苎杜少爷！这是她娘的意思！”额娘淡淡的告诉我。这是福晋大娘的意思？我又问道：“那姐姐喜欢那个杜苎吗？”

额娘摇摇头，这是不喜欢的意思还是不知道的意思？我突然有些不敢再问额娘？

我强自苦笑了一下，道：“也好啊！”

“好什么好，小姐，自从大小姐落选回来后，福晋脸色都不好，看你在宫里，也不想个法子把你弄出宫来，反而夫人去求福晋的时候还被冷言冷语的奚落了一顿！”熙蓉愤愤的说道，眼里尽是不甘之色。

“住嘴！”额娘轻声呵斥道。

熙蓉立刻就噤声了。

什么？额娘为我被福晋大娘？想到这里，心中酸楚，虽然额娘嘴上不说，但是我也能想到家中的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福晋大娘虽说很大方，但也绝不是什么善茬！府中那么多阿玛的小妾，额娘也是其中一个，正妻再怎么大方，心中也还是有醋意的！我握住额娘的手道：“额娘，不要为我担心，我在宫里过的很好，现在我在珍嫔娘娘身边当差，过的很好！”尽量让额娘看到的我是很好的状态，我不想让额娘再为我伤心了。

额娘弱弱道：“再怎么过得好，你都是伺候主子的，要是一个弄不好，你、你？”额娘偏过脸，接下来的话再也没说出口，眼里激起了泪水，却是强自忍着不让它流下来，一脸的心疼之色，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心中明了额娘是在为我担心！看到额娘这样，我心中很是难受！

下月初十？姐姐就出嫁了。抬头看着天空，那么的明亮，那么的蓝，却为什么不给这个时代的女人一个明亮的天空呢？

小禄子怯怯问道：“姐姐见到自己额娘了，怎么不高兴了？”我转头看着他，他傻傻的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今日见到额娘，我还有些奇怪，怎么前几日我才说我想额娘了，今日就能见到了，这，也太快了罢？

“小禄子，我额娘来看我，是你安排的吗？”我紧紧的盯着，试着问他，这事情有些蹊跷，我得好好问问他！他呵呵的干笑了几声，抓抓脖子，挠挠耳根，眼神迷离，瞥向一边道：“我的好姐姐，今日见到夫人了，就好了嘛！”语气略带撒娇的意味，企图让我放过他，但是！这事情有些奇怪，我必须得问清楚！

“是挺好的，但是真的是我额娘来看我的吗？还是你安排好的！”我继续追问。“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用我的方式来报答姐姐，姐姐想念家人了，我也就是跑跑腿，为姐姐安排了一下！”他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了那么多，最后，“姐姐你就别再问了！”

我紧紧的盯着他，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在这个宫里，要见家人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情，而且这中间的关节没有银子怎么能打通呢？我再次逼问，小禄子坚定道这就是他安排的，银子也是他辛苦挣来的，还有平时小主们打赏他的，看他说的如此真诚，我也不好再逼问，毕竟能见到额娘也是他帮助我的。心中对他很是感激！对他道了一句谢谢！他很是惶恐！我呵呵一笑。

这几日，皇上与玉珍更是形影不离，走哪里几乎是一体的。他脸上的笑容也比平时多了，可是玉珍又是却是在嘟囔？原来是她从外面带来的玩意都玩腻了，皇上也玩腻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我便自请出宫为她找些好玩的玩意。玉珍欣然答应。

怡宁听说后，也求着我带她出宫，想着她也是在宫里憋了好久，便也答应了，拿着出宫的令牌，带着怡宁，我便高高兴兴的出来了，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无拘无束的行走在紫禁城外，很是舒服。一路上，怡宁的嘴说个不停，看到好玩的东西也是铆劲儿的去看，玩。

不一会儿，我和怡宁已经采购了好多的东西，一些小小的玩意，连我都有兴趣，我想玉珍也会有兴趣的，他也会有兴趣的，呵呵，想到这里就有些高兴。

“冰糖葫芦！”一声高调的叫喊声吸引了怡宁，也吸引了我。怡宁跑过去，二话不说就买了五串糖葫芦，拿了两串，剩下的都给包起来了。怡宁道：“姐姐，我们还要买些什么？”我看了看手里提的东西，左一包，右一包的，嗯，好像很多了。我道：“好像没有了，我们再看看罢，反正也还早。”怡宁高兴的点头。

咬着冰糖葫芦，那味儿真是一个爽！心道：皇上应该会喜欢的！

忽然，十步之外有个我许久未见的身影，我嘴高兴的忘记了合上，让我咬了半个的冰糖葫芦就这么直溜溜的掉下来了，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他的前面。他看着地上的那个冰糖葫芦，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