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窗边的少年趴在桌子上,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如羽毛般细密的睫毛被拉出好长一道虚影。因为沉睡,他的棱角放松了些许,柔和了他冷峻的面容。
教室里闹哄哄的,几个男生站在讲台上玩闹着比划谁的纸飞机飞得远。
一人对着纸飞机哈了口热气,手腕一甩,用废旧草稿纸折的飞机就飞出老远。
窗口吹来一阵微风,纸飞机偏离航向,歪歪扭扭的拐向一边,直至插向陆延舟枕在头下的手侧。
陆延舟手指轻轻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前面几人有些心虚的噤了声,尴尬的相互推搡着往门边走。
“欸欸欸,干嘛去?马上要上课了怎么还往外跑?”
班主任叫施成刚,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个子很高大。在学生面前总是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但其实私下里性格很好。大家都喜欢老班老班的叫他。
他被几个往外跑的男生挤得往后退了几步,皱着眉佯装生气道。
“我、我们上厕所。”最前面的男生被后面挤着不得不又往前挪了几步,他嘿嘿一笑,“憋不住了,老班。”
“上厕所还得组队去?”老班在那男生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快去!”
“好嘞。”
他瞅了眼几人离开的方向,嫌弃的撇了撇嘴。
“来来来,大家先把笔放下。我来宣布个事。”
他伸头朝门口看了几眼,“来来来,进来呀。”
门口进来个身形高挑的男生。
那男生单肩背着包,穿着清爽的白T配牛仔裤,眉眼精致。周身带着些淡淡的书卷气,是老师最偏疼的那种类型。
陆延舟看着他,觉得这人特像前些天去表妹家看到的洋娃娃。
他的眉毛颜色并不深,眼睛是少见的湖蓝色,给人一种淡淡的清冷忧郁的感觉。美丽却并不脆弱。
那人接过老班手里递过去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笔势锐利,暗含苍劲。
“大家好,我叫许致。”
许、致。
陆延舟看着黑板上的两个字,忍不住在唇齿间轻轻呢喃。
“陆哥,快看快看。”
坐在他旁边的徐竞兴奋的盯着前面的许致,伸出胳膊捣了捣他。见人没动作,一偏头,“欸,你醒啦。”
他凑到陆延舟耳边,“我跟你说,这人我之前见过。”
陆延舟挑眉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爸妈之前不是老把我抓去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局嘛。这还是一年前的事,我当时觉得无聊就跑出去了。路过隔壁包间的时候,里面冲出来个人,跑到卫生间狂吐。我当时好奇就在外面听了一耳朵。你猜猜我听到了啥?”
“什么?”
徐竞一脸高深的眯了眯眼,“里面那个是合适零售公司的老总许世昌,之前他还给我跟我姐敬过酒呢。跟他坐在一起的都是各大经销平台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知道他们在讨论啥不?卖儿子的事呢!那个在里面陪酒的男生就是他。”
合适零售是零售业里的老牌企业了,但随着最近几年互联网的发展,合适零售没能乘上这节快车,发展已经大不如前了。
许致是那老总和前妻生的儿子,后来前妻意外去世,许世昌当上公司CEO。没几年就又娶了一个妻子,据说是先前公司里的小秘,那女人还带进门一个和许致没差几岁的男孩。
现在看来,许致在那个家里的处境十分尴尬。
徐竞看着前面的许致,忍不住咂咂嘴,“摊到这样的好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喽。”
陆延舟朝那个转校生看去。
或许是身高的原因,他看起来分外清瘦。身上的衣服好像有些宽大,风吹过去,布料就紧紧贴上身侧,勾勒出半边腰身。
老班不知不觉就讲偏了,开始传递他那些众所周知的大道理。那个转校生似乎是感觉有些无聊,抿着嘴盯着地面发呆。
还挺可爱的。
突然,他抬起眼,隔着大半个教室猛然和陆延舟的视线撞上。
陆延舟丝毫没有偷窥被抓包的慌张,反而淡定的一手托腮,对着他勾了勾嘴角。
许致表情怔愣了瞬,随后扬起唇冲着他笑了笑。
“我去,刚刚没注意,这小子看着还挺高啊,你看老班站他面前跟个小地雷似的。听说这人也玩篮球,在他之前的学校还被选进省队过,也不知道后来为啥又不去了。欸,你说咱啥时候能和他来一局?”
徐竞捣着陆延舟,看起来兴奋极了,眼底满是对竞技的渴望。见陆延舟没回应,他转过头,就见陆延舟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哦,你这么了解他啊。”
徐竞听出这话不对味,大脑飞速运转,“哎呀,没见过。但我后来实在好奇就找人查了下。”
陆延舟移开眼,淡淡哦了一声。
再朝讲台看去时那人已经背着包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老班一走,教室里就嘈杂起来。
班里的女生时不时回头偷瞄那个转校生。
“诶,你们注意到他的眼睛了没,竟然是蓝色的!好新奇!”
坐在陆延舟前面两排的女生晃着同桌的胳膊一脸花痴。
“确实帅啊,看来今年校草评比有悬念喽~”她旁边的女生附和。
“帅是帅,但我还是感觉陆延舟这样的更带感吧,那脸那身材,简直是我天菜啊。”
“哈?这种的哪天揍你你就老实了,你忘了前些天一直在传的那个事?“
“啊?什么事?”
“就那个啊!“那女生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啧,就那个打人事件,你不知道吗?”
陆延舟转笔的手一顿,笔从指间滑落,磕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前面的人似乎听到了这突兀的一声,悻悻闭嘴,没敢回头看。
徐竞刚才离座跑去和许致打招呼,一回来就看见自家兄弟的臭脸。
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谁又惹这位少爷生气了。
难不成是自己盯着那个转校生看太长时间,陆哥“吃醋”了?
是了,对朋友的占有欲嘛,他理解的。
徐竞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流,原来陆哥这么在乎自己吗。
他小心翼翼的觑着陆延舟的表情,“咱中午还去福顶吃不?”
陆延舟从抽屉里掏出本漫画书,随手翻开一页,闻言草草应了声。
徐竞轻呼一口气,还好还好,还能一起去恰饭就还好。
高中的课间总是尤为短暂,不过是聊了几句话就上课了。
陆延舟戴上耳机,趴在桌子上继续看自己的漫画书。
他不走高考,这件事他家里人也和学校知会过了。所以老师们也不大管他,只要他不影响课堂秩序就行。
徐竞家里则是早早就安排好了,等他一毕业就给送出国。
他是家里老二,上面还有个姐姐。徐家二老老来得子,宝贝得紧,见管束不过也就随便他了。反正他姐姐是个厉害的,诺大的家业也不怕没人管理,对徐竞只要求不给家里惹事就行了。
等到他上完高中就给送去国外镀个金,回来接着做个阔少。
整个高中部唯二的两个闲人抱团取暖。
刚拿了个MVP的徐竞畅快的抬起头来,他将手机往陆延舟那边凑了凑,“来把?”
陆延舟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不玩。”
“哦,忘了你现在不能碰这些电子产品。”
陆延舟之前是戴眼镜的,但他暑假里刚做过视觉矫正手术,现在正在恢复期,医生建议他尽量少碰电子产品。
徐竞叹了口气,贱兮兮的开口,“哎,你说我眼睛咋就没问题呢?明明我两眼一睁就是干啊。”
“……再不把你那臭嘴闭上今天中午你就别吃了。”
闻言,徐竞乖巧的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陆延舟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将书合上塞回桌洞。他趴在桌子上,“到饭点叫我。”
徐竞抿着嘴无声做了个收到的动作。
陆延舟一觉睡到了12点,徐竞摇了他两遍这才将人叫醒。
“陆哥,你晚上去哪偷人去了?”
“……滚。”
陆延舟有起床气,此时正木着一张脸。
他环视了一圈空落落的教室。
“他们全都吃饭去啦,就剩咱俩啦!”尽管语气很活跃,但还是难掩其中的哀怨之意。
“嗯。”
陆延舟看了眼手表,起身和徐竞出去。
一路上,徐竞抱着手机聊得火热。
“老贺刚给我发消息说他今天回来,晚八点落地,问咱要不要去聚聚。”
“好,他找地方。”
“哦,他还问我说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他。”
陆延舟慢悠悠的在前面走着,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我开免打扰了。”
“……哦。”
刚走到校门口就碰上个熟人。
陆延舟停下脚步。
后面低头玩手机的徐竞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上他后背。
“哎呦,怎么突然停了?”徐竞揉着额头抱怨,看到前面的人,他眼睛亮了亮,“诶,许同学,是你啊。”
许致回过头,有些讶然的看向徐竞。
他指了指一旁的陆延舟介绍道,“这是陆延舟。”
陆延舟冲他点了下头,端的一副高冷样。
许致有些腼腆的笑着朝他点点头,“你好。”
徐竞撇见他手里的假条,“诶?你请假出去啊。”
“嗯,我中午在外面吃饭。”
“诶——这不巧了,我和陆哥也要去外面吃,咱们要不一起?”
陆延舟给了他一个多事的眼神,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徐竞知道他这是默许了,便愈发大胆的劝了起来,“走呗走呗,你刚来,对周边好吃的都不了解,跟着咱包你吃好的。”
许致见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三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校门。跑的快的先人一步吃完回来的学生远远瞧见愤然留下了羡慕嫉妒恨的眼泪。
许是怕许致因为不熟会尴尬,一路上,徐竞手机也不玩了,一直缠着许致聊东聊西。
巷子里过道狭窄,容不下三个人并排走,陆延舟就自然而然的被挤到了后面。
“我跟你讲,他们家的蟹黄面可是一绝,保你吃了一次就忘不掉。陆哥就总爱吃他们家的,陆哥你说是不是?”
陆延舟从手机上抬眼,他的眼神在许致转过来的脸上流转了一圈,这才对着徐竞敷衍的嗯了一声。
“诶?你不说不碰电子产品的吗?”
“你姐给我发消息,让你明晚别急着回家先去趟玉鼎楼。”
“啊?哦。等下,我姐给你发?她咋不给我发?”徐竞一听他姐的消息,顿时手忙脚乱的打开手机,待看到微信一溜圈的未读消息,他没忍住爆了个粗口,“WC,完了。”
陆延舟冷哼一声,“这不是你两聊得火热嘛,消息提示音都听不到。”
说完就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