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短促的回答后,徐孟等了半天也不见施蒙蒙的下文,明白她是不打算告知对方的身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见施蒙蒙刚放下手机吃了两口馄饨,手机就又震动起来了。
“是要紧事吗?不要紧的话还是先吃吧。馄饨要糊了。”
徐孟说的这样温和,叫施蒙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江泉回了信息叫她忍着不看,也挺难受的。
不过馄饨又不是火锅,几下就吃完了,见徐孟似乎还有慢慢散步闲谈的意思,施蒙蒙就说:“坐了好久的车有点累,走快些回家吧。”
徐孟一直将施蒙蒙送到家门口,两家人住得近,也用不着请他进来再坐一回了。
“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徐孟的声音听起来很落寞,施蒙蒙搭在门把上的手没能按下去。
‘是。’她在心底默默回答,不过看在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施蒙蒙心中的埋怨少了几分。
徐孟看见施蒙蒙慢慢转过身来,仰着脸望着他,神色还跟从前一样单纯。
这几年的时光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烙印,只是轻轻的,怜惜的,在她眼眸中落下了一点成熟和包容。
不像他那几年,虽然也有成就,但总是顾此失彼。
施蒙蒙刚想宽慰徐孟几句,然后发一张‘邻家哥哥卡’,忽然就被徐孟搂进怀中,呼吸间一下就充斥着洗涤剂残留在衣物上的清香。
她鲜有这样同异性亲密的时候,一下僵住不会动了。
施蒙蒙在看一些二次元作品时,也会对其中所描述的某些‘强制爱’情节感到面红心跳,荷尔蒙爆炸,可她那时候要么带入了人物情绪,要么假想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对象,或者对象就是完美纸片人。
以上种种,皆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徐孟和她只有年少的情愫,而且还没什么好结局。
这一个拥抱给施蒙蒙的感受并不好,她挣扎了一下,徐孟并不是很健硕的身材,但施蒙蒙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拘束着自己的力度。
“对不起。”徐孟缓缓的吐了三个字。
面对这迟来的致歉,施蒙蒙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用掌心推了推徐孟的身体。
徐孟长得俊秀,身材瘦高,松开胳膊的动作都带着一股叫人难以招架的依依不舍,施蒙蒙面颊有些发烫,定了定神,说:“我替那时候的施蒙蒙原谅你,但现在的施蒙蒙,其实早已经不在意了。”
徐孟的眼神很难描述,有些意外,有些感伤,有些不甘。
施蒙蒙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错的告别,对徐孟笑了笑,说:“晚安啦,徐孟哥。”
听见舌锁的响动传来,徐孟才回神,仍旧不敢相信自己被施蒙蒙拒绝了。
她这么乖巧的一个女孩,虽说听父母话一直在相亲,但也没什么实际的交往。
其实也不算徐孟自恋,与施蒙蒙绝大多数相亲对象比起来,徐孟的条件真是不错。
他相信自己对她来说,是有一定吸引力的,仅说知根知底这一条,对于双方家长而言都是很大的加分项。
施蒙蒙现在又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干脆的拒绝他?
想到这一点,徐孟的眼神动了动,想起那‘呲呲’不断,扰人的震动声。
施蒙蒙洗了个澡就把这件事儿抛诸脑后了,吹头发的瞥见屏幕上的信息一条一条跳出来,她就忍不住的笑。
房门忽然打开,赵女士抱着一叠晾干的衣服走进来,看着施蒙蒙乱发飞舞还一脸笑,皱眉说:“跟人家出去吃个馄饨就高兴成这样!”
吹风机‘嗡嗡’的噪音好像浓厚的雨云,赵女士的嗓门就是雷电,能轻易的穿透劈裂。
施蒙蒙关掉吹风机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将床上的手机往被褥下面一塞,说:“又不是因为他。”
“那还因为谁?”赵女士一边帮她整理衣橱,一边念叨,“你就这么几个朋友,还能有谁呢?我劝你别这么快叫徐孟三言两语哄住了,要他多追一阵,不然人家觉得你太便宜,到时候订婚买金,结婚摆酒更敷衍。”
听赵女士越说越离谱了,施蒙蒙吃惊不小,嗓音也尖细了。
“妈,我今天和徐孟出去也说清楚了,只拿他当个邻居哥哥的。”
赵女士‘啪’的一声把衣橱门关上,动静不小,施蒙蒙一看她的表情,后颈的皮都紧绷起来了。
“你跟我说个明白,死也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赵女士和施先生还以为两人间有戏呢,得,又白搭。
施蒙蒙最怕跟赵女士说这个话题,硬着头皮说:“妈,这个真说不清楚的,遇上了才会知道。”
“你,”赵女士一副被施蒙蒙气到的样子,揉了揉胸口才道:“这种话虚的不能再虚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条件相当,人过得去,说得上话,多在一起相处一下,感情自然就会有的,电视剧里那都是骗人的,没有那什么一见钟情,不靠谱,一见钟情就是看张脸的事儿!你还觉得相亲肤浅,我看一见钟情最肤浅!别挑三拣四了行不行,还以为自己嫩啊?”
施蒙蒙装鸵鸟不说话,她也不是没反驳过,一旦争执起来,赵女士永远不会认错的,那么错的就只有施蒙蒙了。
何必呢?!
等赵女士啰啰嗦嗦的把火气都发泄完了,她蹑手蹑脚的把房门关上,不敢叫赵女士觉得她有一点‘摔’房门的怒气。
听见赵女士进她自己的房间了,施蒙蒙又把门反锁,这才一下钻进被窝里,彻底放松下来。
施蒙蒙的床铺赵女士刚打理过,换了一床新薄被,是不套被面的新型蚕丝纤维,具体施蒙蒙也不是很懂,只知道很舒服,柔软凉滑。
赵女士自己睡的还是老被子,都有点发硬了。
安静的小房间里,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施蒙蒙倚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斜照而来的灯光落在她柔和的脸孔和垂顺的发丝上,更显得她沉寂忧愁。
闷闷的震动声传来,陷在粉床里的人偶女孩动了一动,忽然鲜活了起来,赶紧去挖手机。
“睡着了?”江泉见施蒙蒙很久都不回复,就问。
“还没有呢,刚才妈妈在我房间,聊了几句。”施蒙蒙抿着唇笑起来,只是眼里淡淡的,有些怅然。
江泉到现在也没有约施蒙蒙出去,不知道是没有假,还是没那么大的动力要去见她。
林樱子说过,男人但凡是喜欢,一定会主动,若是不主动,一定不喜欢。
而且施蒙蒙又不是那种主动追人的性格,脑子里倒是什么‘play’都敢想,可执行力是零。
林樱子连孩子都生了,施蒙蒙顶多也就敢躲在被子里浅层面的自娱一番。
虽然是闺蜜,可人跟人之间的差别简直比蚂蚁和大象还要夸张。
互道了晚安,施蒙蒙躺在黑暗里,又反复划拉着手机,看着她与江泉的对话,算是有来有回,并不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
看了半天,眼睛微微发酸,施蒙蒙闭上了眼,仰赖她好睡眠的基因,倒是没一会就睡着了。
江泉则不然。
今天没怎么出警,队里例行的训练他已经习惯了,对身体的消耗不大,精力残存的太多,再加上他一贯觉少,入睡也难。
他闭着眼,眼皮颤也不颤,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其实脑子里乱得像一团线球。
这跟前几年相比已经好多了,江泉能留在临江消防这么久,很多人包括江爸爸都觉得他是愧疚。
是,也不是。
其实江泉心里清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里生活简单,交际单一,工作繁重,尤其是事故多发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的精力榨干。
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回忆过往,不用在对错里挣扎,到头就睡,连梦都没有。
运气再好一点,一觉天光。
若是运气不佳,半夜警铃响,任务紧急,也没时间让那些思绪占据大脑,一样能得到江泉渴求的清静。
过了好久好久,江泉终于有些迷糊了,半睡半醒间做了个很柔软馨香的梦。
这梦境很难得的没有呈现出建筑物支离破碎的瓦砾钢筋,没有灼烧的焦糊味或者更令人心惊的化工产品泄露的气味,更没有穿着隔热服的憋闷窒息感,也没有突兀响在他耳畔的尖锐幻听。
只是很简单的一个粉白色的梦,偶尔有施蒙蒙浅笑的面孔闪现淡出,仅此而已。
江泉缓慢的,无知无觉的翻了个身,似乎是卸掉了什么重担,在睡梦中都如释重负的长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