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拉起来的那一刻,云笙重心不稳,一不小心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一双柔软的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潮湿的衣服贴在掌心,却透着他身体的温度。
云笙心中一惊,尴尬地松开手,红着脸后退了几步,羞恼地咬着唇。
鼻尖残留着一股少女的馨香,像是茉莉的香气,却又没有那么强烈浓郁。
淡淡的月光落在她娇俏柔美的脸上,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唇瓣。
不知是涂了口脂,还是因为她的肤色太过白皙,那两片嘴唇分外红艳,像极了雪地里盛放的红梅,莫名地招眼。
徐彦眸光一紧,不动声色地说道:“走吧。”
“抱歉……”云笙羞愧地朝他屈膝一拜,脚步仓皇地转身离去。
看着她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徐彦眸光渐沉,站了片刻才缓缓离开。走到花园夹道时,却碰上了行色匆匆的徐溪。
撞见徐彦,徐溪脚步一顿,温声唤了一句“三叔”,便恭敬地退到一边,将路让了出来。
他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连气息都有些紊乱,徐彦不由生出一丝疑惑,便沉声问道:“策论都做完了?”
徐溪愣了愣,想到那篇还没写完的策论,面色渐渐涨红。
当时他写到一半,见天色已晚,就想着出来碰碰运气,却不成想会在半路上遇见三叔。
望着他羞愧的神色,徐彦眸光一沉,冷声问道:“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听着他渐渐冷淡的语气,徐溪心虚地垂下了头,讷讷答道:“屋里闷热,我想出来走走,顺便……去探望母亲。”
这夹道一头通往莲池,另一头则通向内院,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目的,只能借母亲来遮掩。
将他不自然的慌乱看在眼里,徐彦却没有深究,而是语重心长地留下了一句告诫。
“你父亲对你寄望颇深,你莫要让他失望。”
“是,我见完母亲就回去。”面对这位才高八斗的三叔,他有种说不出的敬畏,比见了国子监的博士还要紧张。
见他虚心受教,徐彦也没再说什么,脚步沉沉地越过他,踏着疏淡的月色缓缓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徐溪才真正地松了口气。抬头的那一刻,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天空,四周暗淡无光。
他不敢再耽搁,脚步匆忙地跑向莲池,可当他赶到时,莲池周围空荡寂寥,只有满池的荷叶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之中。
徐溪失神地站在池畔,说不出心中是惆怅还是沮丧。
这些日子他的情绪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云笙牵引,见不到她时,总会莫名失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午后他画好了这一池荷花,兴冲冲地让湘桥送去了蒹葭院,他以为云笙见了那幅画会想要到莲池这走一走的。
可她没来,又或者来了,没见到他就先走了。
若非三叔突然去清风院考他策论,或许他就能早些出来,也不至于白跑一趟。
想到徐彦的告诫和那一篇未完成的文章,他心中又隐隐生出了一丝愧疚。
父亲虽是武将,却也支持他走科举之路。他若不能考得功名,不仅父亲会失望,母亲也会忧心不已。
他和徐陵不一样。
他没有爵位可继承,也享受不到侯府的祖荫,能指望的就只有他自己。
想到此处,他瞬间敛眸,心情沉重地走向了母亲居住的木兰院。
他并没有在木兰院待很久,只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郁郁寡欢地回到了清风院。
书房内点着烛灯,桌上的瓷瓶里插上了一株含苞待放的粉嫩荷花。看见那一抹娇嫩的颜色,他眸光一怔,扭头看向了候在一旁的小厮鸣宣。
“这花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蒹葭院送来的,说是云姑娘亲自去采的。”
听了鸣宣的回答,徐溪心头一颤,难言的欢喜从心底泛开,涌上喉头,激荡起一股浓浓的甜蜜。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朵荷花,眼中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怜爱。
他没猜错,云笙果然是去了,还特意为他摘下了这朵娇嫩妍丽的荷花。她与自己果真是心有灵犀。
甜蜜的滋味渐渐上涌,他爱不释手地捧着瓷瓶,脑子里想的全是云笙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蒹葭院内,云笙失神地坐在床榻上,手中的书册许久都没有翻页。
跌进莲池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差点以为自己要葬身在那片生满水草的池塘里。
劫后余生,那种惊恐却紧紧地包裹着自己,许久都消散不去。
可比起落水,更让她恐惧的还是徐彦的突然出现。
她本以为莲池是个清净之地,可现在看来,那处也并不安全。好在她没有邀徐溪相见,否则定会被徐彦撞破。
如今鱼儿还上钩,若被人惊了去,她诸多筹划便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此处,她又是一阵后怕。怕徐彦撞破她的秘密,怕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成了空。
“时候不早了,姑娘明日再看吧。”见云笙又在熬夜看书,枇杷无奈地劝说道。
被她的嗓音惊醒,云笙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这才神色恍惚地将书合上。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枇杷疑惑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云笙并未将徐彦救了她的事告诉枇杷,怕她会因此担忧害怕,只推说是自己从池里爬出来的。
“没什么,就是有些后怕。”
以为她是在说落水之事,枇杷眉心一松,温声安慰道:“姑娘别怕,往后咱们不往池边去就是了。”
“嗯。”云笙飞快地敛去眸中的忧色,抬眸看向漆黑的窗外,轻声说道,“将烛火熄了吧。”
烛光熄灭后,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云笙躺在床榻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么一直熬到半夜,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次日清晨,枇杷来伺候她梳洗,一连唤了几声,她都没有起来。
叫唤无果,枇杷无奈地走上前去,正要去推她的肩膀,却见她面色陀红、嘴唇干裂,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枇杷心头一惊,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摸到了灼热的温度。她立刻缩回手,拧了块湿布巾敷在了她的额头上,随后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云笙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枇杷一脸焦急地守在床前,见她醒了,立刻伸手探了探她的头,见热度退却,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倒了杯温热的水。
“什么时辰了?”瞥见窗外艳阳高照,云笙缓缓坐起,嗓音干涩地问道。
“再有一刻就到未时了。”枇杷一边回答,一边将水杯递到了她的手上。
云笙咕哝着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困惑地低喃道:“未时……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看着她神色恍惚的模样,枇杷幽幽叹息道:“姑娘大概是昨日落水受了凉,早上我来时你就烧得迷迷糊糊的,若不是三公子让人去请了回春堂的王大夫,你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闻言,云笙先是一怔,随后迟疑地看向枇杷,语气里满是不确定:“三公子?”
“是啊,姑娘烧的厉害,门房又不让我出去,我只能去求三公子帮忙了。”
“你怎么能去找他呢?”云笙眉心一紧,眼底满是不赞同。
“姑娘是为他摘花才落了水,这份情谊总该让他知道。而且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去求了他。门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我是蒹葭院的,就怎么也不肯让我出去,倒像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似的。”
想到门房那不近人情的态度,枇杷的面上多了几分愤慨。
“除了侯夫人之外,还能有谁呢?”云笙眉眼轻垂,唇边露出了一抹苦笑。
“可夫人为什么要禁止咱们出门呢?”
云笙不是陈氏自己相中的吗?难道她自己选定的人也不能得到她的欢心吗?枇杷想了又想,却还是不明白。
“大概是怕我出去会再碰到郡主吧。”云笙神情苦涩地说着,早已猜到了陈氏的用心。
郡主骄纵跋扈,她若不早些为徐陵纳妾,将来怕是再难插手。知道郡主刻意刁难,陈氏怕她会望而却步,一面要安抚她,一面又要避免她和郡主起冲突。
此举实在是用心良苦,却险些害了她。若非徐溪替她请了大夫,等陈氏的人发现她病重,怕是一切都迟了。
想到此处,云笙呼出一口浊气,更加坚定了要甩开徐陵和陈氏的决心。
“三公子听说姑娘起了热,急得跟什么似的,立刻就让人去请了大夫,他还想来探望姑娘,若非湘桥将他劝住,他怕是早就守在院子里了。”
见云笙神色冷落,枇杷便主动提起了徐溪。
“我瞧着三公子对姑娘是上了心的,姑娘再加把劲,定能将他拿下。”
听到’徐溪’二字,云笙的心头掀起一丝波澜,落寞的神色渐渐恢复了些许光彩。
幸好还有他,幸好自己没有看错人。
只要她再努力些,只要能让徐溪非她不娶,她就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局,不必再受陈氏的摆布。
只要拿下他,她就可以挺直腰杆,不必再受人冷落排挤。
如果能够得偿所愿,她必会加倍补偿,绝不会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