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屏自从送了书后,有些心不在焉,生怕裴善不满意又找上门来。
结果下一秒,百合跌跌撞撞从外面进来,“小姐不好了。”
她紧张的样子,害的沈画屏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连忙问她:“怎么了?”
“老爷不知为何提着鞭子去二少房里,正抽打他呢,听说背后都见了血。”
沈画屏一听,脑袋发晕。
她来裴府,就送了两回书,一次送给大表哥,结果他挨罚,一次送给二表哥,结果现在告诉她,他也被罚。
她送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书。
舅舅这是诚心跟她过不去吧。
百合慌张地瞧着她:“怎么办啊?小姐。”
沈画屏有些心烦,是他求着自己送的,可受罚多少也和自己逃不了关系。
这次肯定不能上去揽责,这要是揽下来,岂不是他们私下相会,那她的清白可就完了。
她想找外祖母,可又想到外祖母未必会管他,不如另想法子。
她冷静下来,吩咐百合:“你拿上我的银子,你去药铺买最好的伤药。”
百合点头,转身去拿银子。
沈画屏看四下无人,便一路小跑来到裴怀瑜院子里。
门口下人见她,诧异道:“表小姐怎么过来了。”
“我有事与表哥说,有劳你通报一下。”
下人点头进去通报,沈画屏便在院子里等人。
裴怀瑜听到后,却想起那日受罚,见她也心有余悸,本想推脱掉,但人都来到门口,不见也说不过去。
他简单收拾一下,便出去见人。
只见表妹独自站在门口,背影伶仃,一脸焦急。
“这是怎么了?”
沈画屏转身,担心道:“表哥,百合说舅舅在打二表哥,我有些害怕,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先来找你了。”
裴怀瑜皱眉:“二弟?”
父亲无缘无故怎么回去那?
他正要过去,想到沈画屏还在,安慰道:“我过去瞧瞧,你先回去歇着,毕竟是父子,出不了什么事情。”
沈画屏乖巧地点头,在她看来,若是裴怀瑜去劝说一番,也不至于罚得太惨。
百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姐,药买回来了。”
沈画屏接过药,“你先歇着,我再去看看。”
她来到裴善院门口,看见舅舅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沈画屏怕被他撞见,赶紧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后。
待他走得没影,紧跟着表哥也走了出来。
沈画屏赶紧出去,站在一旁等他。
表哥看见她后便收起神情,“你别担心了,二弟他...咎由自取罢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沈画屏握紧药瓶,药都买了,不如进去看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裴善的院子里。
就连下人的院子都比这热闹不少。
稀稀疏疏的几颗绿树,树下摆着枯死的草木,透着一股萧条的味道。
她走进房间,他身边的小厮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房间一览无余,摆放的东西少得可怜,就几个空空的木架子,放着小玩意。
她又转身往里屋走去。
裴善正趴在床上,下身穿戴整齐,上半身的衣服像剥落,露出光洁的后背,背上是鲜红的,血淋淋的伤口。
她不由得想起,宗祠前,祖母护着兄妹二人,才打了一鞭子,还被护着走了回去,擦着上好的药膏。
相比之下,他未免太过凄惨,硬是打了十几鞭子。
裴怀瑜说毕竟是父子。
父子么?
未免可笑。
裴善躺得脖子酸,转了个头,恰巧与沈画屏四目相对。
他还光着上半身,她下意识转过去,背对着他。
明明伤得这么重,他却还笑道:“表妹是来看我的?”
同样是两兄弟,这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沈画屏轻声道:“是来给你送药。”
直白的好意反倒打得裴善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说话,沈画屏也准备离开了,她后退几步,将药放在桌上,“有空自己擦吧。”
她要走了,裴善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眸中似乎在不断挣扎。
在沈画屏一只脚迈出了门。
裴善突然下定决心,长叹一气,“唉—”
沈画屏闻言顿住,不免好奇回头,可目光触及他的身子,又像是被烫着一样移开。
“你叹什么?”
裴善勾了嘴角,侧身用手撑着脑袋,“怎么说,我也是为表妹受的苦,表妹就这么一走了之?”
沈画屏退了一步:“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你求着我送的。”
“可我没让你送这个。”
“是你说送什么都可以的。”
裴善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免好笑,“你为何不问我?”
自然是不想来找他。
沈画屏,“男女授受不亲。”
她等了许久,未等到他的回答。
看都看了也不差这一眼。
她做好心理准备,转过身去,“你好什么?”
裴善依旧没回答,直直地看着她。
沈画屏被他盯着毛骨悚然,左看右看,又好奇地看他。
问了又不说。
裴善再次叹息,又趴回去,“唉—我好手。”
沈画屏哼笑,
“你难不成让我给你砍只手来?”
“我好的是一只能替我擦药的手。”
沈画屏听出了他的意图,想让自己给他擦药。
能给他送药都不错了,真是得寸进尺。
“不难,你那小厮呢,等他回来,你就有一只擦药的手了。”
“唉—他被我牵连,被父亲罚到外头帮忙了,这几日只有我一人。”
“其余的人呢?都被支走了。”
沈画屏握拳。
裴善:“罢了,你回去吧,就让我在这待着吧,过几日伤口自己就会好了,我只要一想是为你受的伤,便也值得了。”
沈画屏多少还有些善心。
她气冲冲上前,拿起药瓶,打开瓶口,仙女散花似地在他背上乱撒。
“好,我替你擦药,这事到此为止。”
沈画屏出了门,却见裴怀瑜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伤药。
两人看见对方具是一愣。
裴怀瑜疑惑:“表妹你?”
“我...”,沈画屏被他问得紧张,“听闻二表哥伤势严重,便过来看看。”
说完她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
裴怀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我是来送药的,他伤得挺重,总不能放任不管。”
两人明了来意,点头真要离去,裴怀瑜擦肩而过几步,突然停下,回头道:“表妹,你且在这等我一下。”
裴怀瑜快速进了门,将药放在桌上:“药放在这了,你自己记得擦,那些书赶紧给我烧了。”
裴善早已起身,慢条斯理披上衣服,闻言冷笑:“怎么?大哥也来管我了。”
裴怀瑜对他的冷嘲热讽也是习以为常,他看得到裴善在家里的处境,家中将厚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对二弟难免不管不问,身为大哥心中也是对他也有几分亏欠。
“你说话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又不是我让父亲打的你,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怨恨,别拿身体开玩笑。”
他说完后转身出门,来见沈画屏。
仔细想来,受罚一事她也无辜,若不是裴瑶与他争吵,又恰巧被父亲和其同僚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才引得父亲震怒。
表妹送的那些书也被裴瑶无情撕碎,好歹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如今再次面对她反而过意不去。
裴怀瑜边走边道:“那些书我收到了,表妹日后可不必这么客气,我送你于情于理是照顾你,你就将我当作哥哥看待,哥哥送妹妹礼物也是天经地义,可不是求什么回报的。”
沈画屏笑了笑:“之前不曾有人对我这般好过,表哥送的东西越多,画屏自然心中感激无以回报,再加上自身愚钝,书画女工都不拿手,想来想去便去挑了几本好书,没想到阴差阳错闹了这么回事,日后啊,我可不敢再送东西了。”
她一番体己话,两人间拉近不少关系,
裴怀瑜:“你能这么想就好,表哥知道你的心意,只希望你能在府中过得安稳,安心收着礼,府中若是有什么事情,便跟我娘说,有解决不了的事也来找我,另外可千万别送书了,从小到大我枕边都离不开书。”
沈画屏捂着嘴低笑:“那画屏可真是好心办坏事,还以为表哥爱看书,便投其所好挑了本《奇石记》,又怕被舅舅看见,我还特地掺在四书五经里,到头来书没发现,罚可没落下。”
“《奇石记》?”
他顿住,沈画屏也停下,疑惑回头看他。
他原先草草翻看几页,一见是四书五经便歇了心思,之后便被裴瑶抢去撕掉,没想到表妹她真是花了心思,想到自己先前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实属不该。
裴怀瑜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表妹有心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表哥收到了书,但他并没有翻看,也错过了她暗藏的心思,若不是沈画屏刚才有意提醒,还真就白费她的心思,还有银两。
沈画屏见状笑笑并未戳破,走在前头:“表哥喜欢就好,毕竟是画屏特地去书店挑选的,掌柜听说我要送礼,还特地给我包好,画屏还担心表哥不喜欢呢。”
“怎么会呢,表妹的心意表哥自然好好珍惜。”
裴怀瑜跟上她,怕她问起书里的内容,他可说不上来,赶紧岔开话题:“表妹,西市开了家铺子,你来京城老呆在家里,过几日表哥带你出去玩玩。”
“好!不会给表哥添麻烦吧。”
裴怀瑜:“放心吧,父亲虽然严厉,不至于这点事也要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