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孙乙从许心语身上 拔下银针,把用过的银针扔进白酒里,然后用新的银针插入她脑袋上的穴位。
许夫人看他用针娴熟老道,更加怀疑他和孙思邈之间的渊源。
面对患者母亲,孙乙不再隐瞒,直接说许心语闻的东西疑似一种□□,但是不是常见的配方,发作时间有周期性,比如此时就好像症状减轻了许多,到了子时可能又会加剧发作。
这种药粉肯定是加入了一些独特的配方。他最多只能先压制许心语身上的毒性,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慢慢调配解药。
“小女中的毒,关系到女子名节,先生可否保密?”许夫人沉声问。
“所以可以对宫里的人说她中的是尸毒,”孙乙慢条斯理地说,“至于死去的女子的死因,可以等到案件水落石出之日,自有分晓。”
许夫人看到这小子上道,稍微安心点头,轻轻呼了口气。
许心语被封了穴道,在床上昏昏欲睡,听到他们说的话,忍不住咕哝:“不就是怕被太子退婚嘛,按我说,退了还好。”
“住口!我日后再找你算账!”许夫人低声警告。孙乙因为这句话特别看了她一眼。
孙乙在写药方的时候,许心语突然腹痛如绞,在床上翻滚不止,许夫人让人赶紧把早就熬好汤药端上来强行喂服。
孙乙拦住,说这些是什么药材。琥珀解释说,这个是宫里太医开的方子,治疗腹痛。
“哪有提前准备别人的药方子给她吃的,万一不对症怎么办?”孙乙上下打量她们,总觉得着她们透露着一股子鬼鬼祟祟,“七小姐现在是我的病人,未经我允许不可随便给她下药。”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老气横秋的大夫的意思了。
许夫人此时对他有忌惮,便耐心说:“最近我家大人也是腹痛,太医说恐怕是积食引起的,怕家里也有人如此,就让宫里也送了一副药,早就熬好了。”
孙乙伸手把住许心语的脉搏,皱眉说:“这不是肠胃方面的问题,也与积食无关。”
许夫人疑惑地看着他。
孙乙说:“先别急,她中的迷药有毒,先解了毒,再治疗腹痛。”
丫鬟告知许夫人,许夫人面有难色,勉强应允,许心语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面如金纸,嗷嗷乱叫,还伴随着腹泻。好在许府本来备有齐全药材,孙乙要抓的也并不是什么珍稀药材,就直接在府里的库房就配齐了。他亲自熬了汤药喂了许心语,出了许多汗,再施针安神,她才沉沉睡去。
琥珀全程在旁边帮忙,回去禀告许夫人。许夫人让孙乙到偏厅问话。
到了偏厅,许夫人说:“孙大夫对小女倒是上心。”
孙乙不紧不慢地说:“吃了我的药,自然就是我的病人,我对我的病人,一向都很上心。”
“到底要多久才能治疗她的腹痛之症?”许夫人问他。
孙乙沉吟片刻后,说:“今晚要每隔一个时辰根据七小姐的病征再调一次药方,三次之后,应该可以找到对症的方子。”
许夫人听他说得仔细,不像是应付,稍微安心。
孙乙又说:“许小姐体质阴寒,但是体内却有一股虚火到处乱走。不知道为何?”
许夫人闻言,急忙摒退左右,低声问他:“小师傅看这个和她腹痛之症可有关联?”
“许小姐的腹痛大概在肝不在肠胃,解毒之后可试服柴胡。”
许夫人奇道:“这腹痛之症,如何和肝有关系?”
孙乙答道:“她这是肝气郁结导致脾胃运化受阻。”
许夫人沉吟:“难怪这几天给她吃过几味药,腹痛都未见减缓。明儿按小孙大夫的方子配上。”
“必须先解了眼下的毒,才能吃药治病。”孙乙叮嘱,许夫人点头应承。
孙乙看着她全盘按照自己的吩咐让下人准备,心里反而有点诧异:虽说他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但是许夫人如此相信他一个外人,也是有点轻率了。
许夫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猜疑,便正色说:“多年前,神医孙思缅老先生光临我高原王家,给我父兄治过病,我对孙道长的医术深信不疑,是以刚才问起小兄弟师承何处,是否是孙老先生的高徒?”
孙乙淡淡地说:“我医术是爷爷教我的,家传。”
“你爷爷是……”
“家里就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云游四方,早几年因为一些变故离我而去。”孙乙答非所问。
“你爷爷不就是孙思缅吗?”许夫人一听各种特征都符合故人,心里忍不住噗噗直跳。
“爷爷名讳不足为外人道也。”孙乙说,“我也没听说过他到过长安。”
许夫人知道对方故意对自己有所隐瞒,便不再问下去。她吩咐下人给孙乙准备好下榻之处,在许心语恢复之前,要对孙乙以礼相待,不可怠慢。孙乙去休息了,许夫人再看一眼沉睡中的许心语,
“心语?”她轻声说,“你睡着了吗?”
许心语紧紧闭着双眼。
许夫人又叫了两声,许心语还是没醒过来。
许夫人的心腹大丫鬟名叫珍珠,为人端庄沉静,看屋内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凑近夫人小声说:“小姐今晚的晚课怕是做不了了。”
许夫人沉吟道:“对了,老爷今晚留宿宫中了?”
“是,宫里的公公传来消息,”珍珠看了一眼屋内沉睡的许心语,压低了声音,“明日宫里会把老爷送回来,太子殿下主动提出会护送老爷回府……”
许夫人摇头:“不好,太子殿下先是让金吾卫上门找人,接着次日又要亲自前来,怕是不怀好意。他平时对我们许家恨不得避之大吉,怎么会专门送老爷回府?”
许夫人想了想,把琥珀叫过来问话:“好端端的,为什么和金吾卫抢人?你是她贴身侍女,她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说说她这次想干什么?”
琥珀本来一直慌张,想到此番问话关系到小姐大事,便强自镇定:“夫人这话我也问过许忠许勇,他们说亲眼所见今早那孙乙是追着两个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人去的,小姐也推测他不是凶手,但是抓不到那些鬼人,就近抓了孙乙,料定他必然知道什么。”
“破案有金吾卫,直接扭送给卫蔺不就行了?”许夫人没好气地说,“她平时不是和卫蔺挺熟的?这次想着和金吾卫抢功劳?”
琥珀连忙回答:“对,这也是我疑惑的点。我猜是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小姐她想事先审问,问出点什么,再拿去和卫大人请功,她一向对卫大人钦佩得紧,不会和他抢功的。”
许夫人冷哼一声:“我倒是相信她抓了人去讨好卫蔺,但是审问大可不必。她那点手段能胜得过南衙的手段?肯定另有隐情!”她暂时打消了了另一个令她忧郁的可能性:“难道孙乙并不是孙思缅的后人?这次是被许心语误打误撞抓来的?”
不,她立刻打住念头,如果真的是孙思缅的后人,那孙乙的目标应该是许世宗而不是许心语,除非他能看出许心语身上的秘密……
琥珀犹豫了一下,嗫嚅了说:“我猜是因为前些日子小姐闹着要女扮男装参加御林军的演练,林大统领觉得她过于胡闹,闭门不见……所以小姐想拿这件事立功……
“她真是胡闹!”许夫人不禁轻轻一拍桌子站身来,“我们真的从小太惯着她了,还想着去邀功!”
琥珀忍不住为小姐辩护:“您也知道,她一向痴迷武学,从小就想做女将军……”
许夫人叹息:“都怪小时候让她外公那边带了一阵,听的都是些沙场点兵的故事,性子野了。我爹也是,老糊涂了,把一个女孩子当男孩子养。”
她想起地牢的事情,忍不住再次骂道:“我说过都少次,地牢那边的园子闹鬼,没事不要走动,小时候也没少罚她!如果让老爷发现了,少不得又要发一顿脾气。我要停了许忠许勇两人的月钱,以示惩戒 !”
“还好那孙乙先生不像坏人,他也没跑,今晚在我们府上休息了。太子问起来,也好交代。”琥珀试图给夫人消气。
琥珀看了一下左右,上前一步,小声和许夫人说:“对了夫人,刚才孙乙说,小姐身上的毒,今晚必须解了……”
“必须解了,否则明日宫里听了卫蔺的禀报派御医过来,传出去如何是好?”许夫人沉吟。
琥珀说:“我也是觉得事关重大,而且卫大人他们还在府外搜寻,要不要叫卫大人回来,有他警戒比较安全。”
许夫人说:“卫蔺这个人不懂变通,有他在万一有什么变故反而说不清楚。你今晚贴身照顾小姐,盯着孙乙。然后让许勇在外面警戒,许忠带人随时护卫。毕竟七七是未来太子妃,名节也很重要。”
说到这里,珍珠进来了。许夫人示意琥珀退下,珍珠伺候夫人梳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夫人心事重重,刚更衣完毕,风突然把窗子吹开了,吓了主仆二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