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游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要瞧见姜煜那双冷淡得好像看谁都高贵一分的眼,心底就莫名火大。
而这一切,骆游归咎为姜煜人品有问题,毕竟他这么好相处的人,如果相处不好,那一定就是姜煜自身的原因,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瞪对方一眼后看向屋檐下的雨帘,一咬牙准备低着头冲回去。
反正也就这么段路了,大不了回去洗澡,怎么都比和姜煜待一起强!
可他低着头冲出去不到一秒就又立刻逃回屋檐下,烦躁地拍打着肩头的水小声骂了句。
“艹,刚才还没这么大呢!”
没办法,只好忍一忍了,全当对方是空气吧!
姜煜却似察觉不到他眼底的厌恶,关切道:“班主任找你,也是因为申路?”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心比天大,所以一整天,姜煜都表现得和先前一样,并没在无意间流露出任何和同情相关的情绪。
但看他接二连三因为申路被叫去谈话,姜煜还是有些担心,怕自己做的事,别人被迫背了锅。
这话落在骆游耳中,成了心虚的试探,他轻嗤一声,双手环胸耍酷,忘掉刚才冲进雨中的狼狈和尴尬。
“没说你名字。”
“我不是那……”
话才刚出口,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跟前,距离两人仅有三五步的距离。
副驾驶车窗降下来,庞白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出现在眼前。
“游哥,上车,我送你回去啊。”
骆游点头嗯了一声,低着头冒雨跑过去,一把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的人是庞白家里的司机,姓程,骆游见过很多次,也算熟悉了,坐进去时简单打了个招呼。
“程叔,麻烦你了。”
“没事儿,反正顺路,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停不了。”
和姜煜算不上关系多好,但毕竟在一个班上,周末还一起吃过烤肉,庞白在骆游上车后看向姜煜。
“姜同学,你不是和游哥一条线吗,一起啊。”
怕新同学有心理负担,还贴心地补了一句,“反正送一个是送,送两个也是送,上来吧,雨越下越大了。”
就开窗说话这会儿,庞白已经抹了不知道多少次脸上的水,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水泡得更肿了。
骆游刚想降下车窗喊他,就听姜煜淡声道。
“不用了,谢谢。”
庞白:“真没事儿,上来吧,等会儿……”
滴滴滴滴……
庞白的话还没说完,后面堵了好几辆车,这会儿都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庞白回头骂骂咧咧了几句,再次和姜煜确认真不上来后才让程叔开车离开。
“哎,游哥,姜煜为什么不上来啊,这么大的雨。”
骆游看了一眼灰色雨雾中快速后退的身影,神色暗淡下来,“你问我我问谁去。”
车直接驶进电厂家属院儿停在楼脚,骆游下车就可以直接进楼道,基本淋不到什么雨。
“游哥,那我先走了啊。”
“嗯。”
骆游站在楼道入口,望着小区大门的方向看了会儿都没能看到熟悉的身影,这才转身上楼。
目睹这一切的庞白得意地冲程叔昂起了下巴,“程叔,你看,我游哥好吧,这么大的雨都要目送我离开了才肯回去,绝对真爱无疑!”
程叔目视前方关注着路况,闻言笑了下,附和道,“嗯,你们感情确实不错,好像是从初二开始在一起玩儿的?”
庞白:“是啊,初二那年要不是我游哥,我早成残废了。”
骆游还不知道他的形象在庞白心中又高大了几分,回到家里就脱衣服洗热水澡。
他那么大个人了,应该知道回来的。
汪明远和姜叶芳估计也被大雨堵在了外面,家里空荡荡的,有点像以前只有他和汪明远在的样子。
但仔细看,又不太一样。
房子更干净明亮了,阳台总是晾着衣服,还多了几盆他不认识的花儿,冰箱里也总是装满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不像以前,只有方便面和鸡蛋,有时候汪明远忘了,就会连鸡蛋都没有。
单身汉带着个孩子,日子过得确实随意了些。
热风从吹风机的口呼呼地吹出来,穿透湿润的发丝,抚摸过温热的头皮,带走湿气,周身都跟着暖洋洋起来。
吹到一半儿,骆游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眼墙上的钟。
已经四十分钟过去了,雨也没那么大了,这人怎么还没回来。
算了,不管了,又不是我不让他上车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拨弄头发的手更为用力,甚至惬意地哼起了歌。
吹完头发回到房间躺下,习惯性地戴上耳机,找出收藏的歌单点击播放。
歌曲的旋律很动听,歌词也很优美,骆游却心烦得怎么都听不进去。
“艹!”
一首歌播放还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骆游骂骂咧咧起身,大步走到门边随便抓了把伞就跑下楼。
必须好好打一架,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走出家门,冷风伴随着冰凉的雨水,冷得骆游一边在心里骂姜煜一边用伞尽可能地遮挡住迎面刮来的风。
等他赶到的时候姜煜还在原先躲雨的地方,借着小卖部的灯光坐在门口做起了作业。
那副在任何环境下都可以淡定从容的模样,骆游看了就烦。
他停下脚步,皱眉深吸口气,无视掉姜煜径直走进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盒绿箭薄荷糖。
往外走时刻意停在姜煜边儿上拆开包装,倒了一颗薄荷糖在掌心,而后扔进嘴里。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脚边的人都无动于衷,骆游这才垂眸看他一眼压着嗓子,“走不走。”
分明是特意来接人的,语气却算不得友善。
姜煜从始至终都不曾抬头看过他一眼,这会儿却从容地收起了书本塞进包里起身,好似并不意外骆游忽然又出现一般。
朦胧的雨雾中,两抹高瘦的身影肩并肩挨着挤在一起,在又一次骆游往中间挤而不小心踩到他脚的时候姜煜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不多拿一把伞。”
骆游:“……给你送伞就不错了,不感谢我还埋怨起来了,书呆子都这样?”
姜煜虽然上课和下课都在抓紧时间赶学习进度,可算不得书呆子,打架先不说,就体育课上的表现就足够摘掉书呆子这个称号。
这么说,也不过是骆游刻意挖苦他的。
遇见水坑,两人默契地往两边散开,骆游仍习惯性将伞伸到两人中间,避开水坑之后两人又默契地同时回到伞下。
姜煜仍旧执着着问,“所以为什么不拿两把伞。”
一米八五和一米八的两个大小伙子挤在一把伞下,还是姜叶芳平日里很爱用的带蕾丝花边儿不怎么大的那把,看着滑稽都是其次,关键是打了伞两人还淋湿了大半边身子就有点让人无法忍受。
骆游深吸口气,余光横他一眼,将伞收回自己头上。
“那你可以不用,谁让你不上车的,活该被雨淋。”
姜煜一把拽过伞拉到头上,“是你说的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住一起。”
骆游抿唇,沉默片刻后转头,小声嘀咕了句,“这么听话,那以后都别和我坐一趟车啊。”
真是蠢,那是汪明远的家又不是我的,干嘛这么听话!
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汪明远和姜叶芳也刚到,汪明远正拿毛巾给姜叶芳擦头发,瞧见两人一起回来,身上还都淋得湿哒哒的,愣了愣。
“手上不是有伞吗,怎么还淋这么湿?”
骆游瞪他一眼,将伞放好后声音很低地解释了句,“伞拿小了。”说完回到房间关门躺下。
没多一会儿,姜叶芳来敲门。
“骆游啊,阿姨熬了姜汤,出来喝一点,免得感冒。”
“不用了,我不……阿嚏!”
隔着房门,骆游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先缴械投降打了个喷嚏。
一分钟后,四人围坐在一起,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大雨下了一整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的,到了早晨的时候却依稀可见晨光从厚厚的云层里穿透出来,穿透玻璃轻抚着地板,暖暖的。
吃过早饭和往常一样去公交站坐车,下过雨后的清晨,整个世界都被雨水冲刷干净,绿得鲜亮,空气都是干净的味道。
骆游塞着耳机,懒懒散散地靠着站牌,书包里是姜叶芳临出门前硬给他塞的雨伞,脑子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独立出来,不再打扰汪明远和姜叶芳新生活的事。
其实如果有一天那个女人真的回来,只要他在江城,就一定找得到,根本没必要非得呆在汪明远家里。
公交车到站,这会儿还早,人不算多,肉眼可见好几个空座。
骆游上了车,人已经走到后排的位置才发现姜煜还跟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他头从窗户探出去。
“不走?”
姜煜:“我坐下一趟。”
骆游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丢下一句‘随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司机看了一眼姜煜身上的校服,知道他是五中的学生,按了按喇叭催促道:“同学,走不走啊?”
姜煜点头道谢,“我坐下一趟。”
“后面那辆轮胎坏了,调度室才派车去接,还得等好久呢,要不你上车吧,还有空座,不然上学该迟到了。”
姜煜仍旧固执地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操,欠他的。”
骆游一把扯掉耳机拉开车窗再次探出头去,“上不上,要是迟到了不仅要写检讨还要请家长,你想你妈去挨批评?”
这两天骆游是发现了,姜煜是他见过最表里不一的人。
表面斯文,打架却比谁都狠,听说申路断了两根肋骨,这会儿还在医院骨科住着。
看着好相处,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却是个比牛还倔的主儿,若不是他把姜叶芳搬出来,怕是他真会在公交站等到第一节下课。
意识到这点后,骆游早自习一结束就去找了体育委员王凯,想要要回上周的运动会项目报名表。
王凯:“报名表?早交上去了啊。”
骆游:“交哪儿了?”
王凯:“彭于晏那儿啊,不然还有哪儿,你怎么了,突然想参加了?”
不顾正响彻整个校园的上课铃声,骆游快步朝宁晏的办公室去,走着走着,竟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