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顾老太太的旗袍余桐月是亲手做的。从面料的挑选到版型,从裁剪再到缝制,没有让旁人沾手。
顾老太太的意思是要穿着去老姐妹的寿宴,寿宴在两个月后,到时候天气转凉了。余桐月做了七分袖,外搭一件短披风。
面料是墨绿国风暗纹,香槟色包边盘扣,披风边缘缀着一圈珍珠装饰,端秀贵气。
旗袍做好穿在人台上,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林怡绕着人台转了两圈,“可真好看,我也想给我妈做一件,我妈老来俏喜欢红色。”
余桐月抿嘴笑,“阿姨穿着去跳广场舞肯定是最漂亮的那个。”
林怡想了想,忍不住笑出声,“那她可得领舞。”
余桐月心里羡慕,林怡是独生女,家里没那么多糟心事,不像自己。在她家里,只有拿钱回去才算孝顺,那不是家,是无底洞。
把旗袍从人台上脱下来,叠好放进礼盒。
要先跟顾哲联系,看看什么时候把旗袍送去顾家。
离上次家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他的意思是没事不要打扰。自己不知会他一声,独自去顾家老宅不合适,可要是托老陈把旗袍送过去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发了个消息。
[顾先生您好,给顾奶奶的旗袍做好了,我什么时候送过去方便?]
消息发过去并没有马上等到回复,顾先生那样的人工作肯定很忙。余桐月没在意,收拾好台面继续工作。
林怡好奇起来,“那位顾先生什么时候来取旗袍?你在哪认识那样的人?”
工作室一般网络接单,或者客人上门定制。这位顾先生是从什么渠道下单的?
“别人介绍他来的。”余桐月扯了个谎。
自己跟顾哲的关系解释起来尴尬又离谱,只是短暂的契约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怡不疑有他,感慨道:“要是我们的旗袍能打进贵妇圈就好了。”
“慢慢来,说不定有机会。”
顾老太太要是真穿她做的旗袍去参加生日宴,说不定真能起到广告效果。
***
顾哲到晚上下班了才回复余桐月的消息。
[什么旗袍?]
此时余桐月正挤在公交车上,看到消息顿时有种向老板汇报工作的紧张,同时也颇为尴尬。
人家根本没当一回事。
[给顾奶奶的旗袍,上次在老宅给顾奶奶量了尺寸。]
如果只是口头说说就算了,尺寸都量好了不好不做。
顾哲捏着眉心想了想,似乎有这回事,那就回去一趟。
[周六一起去老宅。]
[好的。]
余桐月松了一口气,自己在顾家还要再谨言慎行一些,把旗袍送去之后非必要不要跟顾家有太多牵扯。
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太热乎了会让人误会,尤其顾二婶。
转眼到了周六。
跟顾哲约的时间是十点。十点整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老陈,说车子到楼下了。
还是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她拉开车门,发现顾哲不在车上。
老陈道:“顾总手头的工作还没忙完,让我先过来接您。”
“谢谢。”余桐月浅笑着道谢,顾先生不在她更自在。
老陈先开车去公司接顾哲,在楼下等了约摸二十分钟才等到人,然后驱车去顾家老宅。
他一上车,余桐月感觉车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不自觉地浑身发紧喉咙发干,心脏砰砰砰地急跳,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简单的寒暄之后就不再有交流。
顾哲接了个电话,模模糊糊听到对方约他晚上去喝酒,他说没空推了。
电话那头的沈言礼道:“阿哲,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兄弟我马上就要结婚了,脱单前最后的疯狂,以后有老婆监控,随心所欲的日子不多。你必须来!”
顾哲想到沈言礼的婚期在下个月月底,确实没几天逍遥日子,便道:“行吧,我去。”
余桐月侧头看着车窗外,脑子想象着他平时会有什么样的娱乐,他的朋友又是什么样的。上次在老宅,不怎么见他说话,大多时候是听别人说。
顾宵比他健谈,光是跟云宝就能逗乐许久。
顾恒也健谈,他喜欢高谈阔论投资。
顾晚茵跟宋知让聊时尚聊得投机。
自己看着跟顾哲是一类人,光听不说,实则是插不上嘴,只能听他们说,实在无聊就逗逗云宝。
第二次来顾家老宅,比第一次从容多了。
下了车,顾哲很自然地伸手过来帮她提礼盒。
她默默递过去,心想他还挺绅士的。
沿着林荫道往主屋去,走到一半,云宝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摇着尾巴奔过来。
余桐月有些惊喜,“云宝!”
云宝尾巴摇得更欢了,围着他们转圈,绕得人眼花。
她伸手拍拍它的脑袋,“你没跟你爸回去吗?”
云宝叫了两声,带头往主屋方向跑,跑一小段停下来等,等他们走近些又往前跑。
这是给他们带路呢。
“云宝真聪明。”她难得在顾哲面前这么放松。
顾哲也喜欢云宝。云宝是顾宵的狗,但是有大半的时间养在老宅。老宅大有地方跑,顾宵常带它回来。
进了主屋,听见顾老太太在跟云宝说话。
“云宝,你干什么呢?转得我头晕。是不是馋了?王妈,开个罐头给它。”
云宝见顾老太太不明白它的意思,叫唤了两声,往外面跑。
正好,顾哲和余桐月从外面进来。
顾老太太一下笑开了花,站起来:“阿哲,桐月!我说云宝干什么呢,原来是你们回来了。”
顾哲伸手拍拍凑上来的云宝脑袋,然后把手里的礼盒放到茶几上,“奶奶,桐月给你做了旗袍。”
余桐月还是第一次听顾哲喊自己的名字,比余小姐亲昵许多,怪不习惯的。
不过,微微发红的脸颊给她添了一抹明丽,俏得讨喜,顾老太太就喜欢看孙子孙媳和和美美的模样。
笑着道:“快让我瞧瞧,老太婆也爱俏。”
礼盒打开,做工精细的墨绿色旗袍叠得整整齐齐。
顾老太太眼睛一亮,上手摸了摸,“真漂亮,我年轻那会儿穿旗袍,多少年没穿了。”
“奶奶,我陪您去试试?”余桐月心里高兴,再也没有什么比顾客喜欢她的设计更叫她高兴的了。
顾老太太确实喜欢。一开始她还担心临时找来救场的姑娘不靠谱,现在看来心灵手巧真不错。
她是半点不想再操心孙辈的婚事了,都自己找去,就是委屈了阿哲。可事情都出了,除了受着又能怎么办?
希望他跟桐月和和美美的不要再起波折。
换上旗袍,挽了个发髻,顾老太太还抹了点口红添气色,换了双皮鞋,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别看奶奶现在老了,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顾老太太笑呵呵的,要不是年岁大了穿不了高跟鞋,搭配高跟鞋更好看。
余桐月帮忙整理披风,温声细语浅笑:“奶奶,您现在也是大美人。”
不是哄人开心,顾老太太确实精致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年轻时候一定风华绝代,顾家人都长得好,可见有美貌基因。
顾家小辈里顾晚茵长得跟顾老太太最像,顾晚茵是个美女呢。
“走,出去让阿哲瞧瞧。”顾老太太眼角眉梢都是开怀,家里属顾宵嘴巴最甜,不过终归是个小伙子,大大咧咧说话多半不走心。
现在多了个贴心的孙媳妇,女人心还得女人才懂。
顾哲在客厅逗云宝,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它的头,云宝享受地往他身边蹭。
顾老太太从房间出来,他眼睛一亮。印象中奶奶似乎没穿过这个颜色,没想到这么衬人。
“桐月的眼光真好,我觉得我穿上这件旗袍年轻了十岁。阿哲,你说是不是?”顾老太太保养得宜,打扮一下更显年轻。
“我穿这身去生日宴肯定艳压群芳。”
顾哲浅笑:“奶奶,你穿什么都好看。”
顾老太太嗔他一眼,他呀就是不如顾宵会说话,也不知道夸夸桐月手艺好。
云宝歪着头盯着顾老太太,大大眼睛里全是疑惑,这个人是太奶奶吗?
余桐月被它逗乐,“云宝,奶奶漂亮得都认不出来了吗?”
顾老太太也乐了,“傻云宝,换身衣服就不认得了?”
云宝听出顾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害羞地凑上来蹭,尾巴摇得欢快。
顾老太太摸摸它的头,不得不说家里有只狗能添不少欢乐。
扭头看向顾哲,打趣道:“你天天衬衫西装看着腻味,让桐月也给你做一身。”
余桐月心里咯噔一下,飞快地瞄了顾哲一眼。
白衬衫深色西裤极为舒适养眼,实在想象不出他穿新中式的模样。然而很快,脑子里就有了想法。如果有机会,她想做给他穿。
顾哲对顾老太太的打趣不置可否,顾老太太也是随口一提。话锋一转,道:“既然回来了就住一晚,反正明天也不赶着上班。”
余桐月脸上的笑意一僵,又要留宿吗?
顾老太太又道:“你要是忙尽管忙去,桐月在家陪我两天。你要是舍不得媳妇,就一起留下来。”
顾哲自然不会驳老太太的意思,住一晚就住一晚。
余桐月心又提了起来,倒不是觉得睡沙发难熬,而是跟顾哲共处一室尴尬。
跟中秋节时的热闹不同,顾父顾母出去旅游,家里只有顾老太太一个人在,正好顾哲和顾桐月回来陪她解闷。
顾哲陪着闲聊几句就去了书房,顾老太太对余桐月抱怨:“阿哲从小就老气横秋,眼里除了工作装不下别的!无趣!不过男人太油嘴滑舌也不成,他呀,就是不开窍!你多包容点。”
余桐月以为这是一场大家心知肚明的作秀,然而顾老太太似乎真把自己当孙媳妇了,作秀用不着这么真情实意吧?
顾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委屈你了,有话别藏心里,该说的就是要!男人全都粗枝大叶,不说他们永远不知道。女人要会撒娇才行。”
余桐月原本还有些尴尬,直接被最后一句逗笑。
点点头:“奶奶,我知道了。”
顾老太太见她听进去了,也笑起来,“别看阿哲现在冷冰冰的,小时候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可爱。”
扭头让王妈把老照片拿出来。
王妈拿了五六本相册出来,先是顾哲刚出生时的照片,婴儿小小一团根本看不出现在的模样。
往后翻,越长越俊俏,小时候的顾哲可爱得不像话。
余桐月忍不住浅笑:“好漂亮,像个女孩子。”
“可不是吗?肉嘟嘟的谁看了都想抱一下。长到四五岁就开始瘦了,也不像女孩子了。”
翻到四五岁的照片,已经是个精神的小男孩。
原以为在老宅的时间会难熬,好在顾老太太是个健谈和蔼的长辈。跟她说顾哲小时候的趣事,说他的喜好,也闲扯家长里短。
甚至还喜欢看综艺,说起明星八卦来也不头头是道。
这让余桐月大感意外,顾老太太还追星?
晚饭后没多久顾哲要出门赴约,顾老太太嘴上不说脸色却不大好。
“早点回来。”真是的,结了婚还大晚上的出去浪!
“言礼要结婚了,约我们几个聚聚。”
顾老太太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走,“少喝点。”
他们这些人聚聚就是喝酒,她都懒得说。喝得一身酒气回来,臭死了!
不等人走出客厅,顾老太太就对余桐月道:“男人应酬免不了,可不能没有节制,以后你可得管着点。”
余桐月尴尬,她哪里管得了?
扭头看去,正好跟顾哲回头的目光撞在一起,更尴尬了。
不过,他不在她更自在。
洗漱过后裹上薄毯舒服地窝进沙发里,不一会儿就迷糊起来。
顾哲回来得不算晚,推门进来时房间里留着昏暗的床头灯,沙发上蜷缩着睡着的女人。薄毯裹着单薄纤细的身体,只露出白皙的脸蛋。
反手关上门,踱步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一边抬手解衬衫的扣子,随后进了浴室。
余桐月隐约嗅到一丝酒气,缭绕着不散。偏头想躲,酒气反而愈加逼近,落在耳畔随着呼吸浓烈起来。
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是顾哲回来了。
伸手想将人推离,隔着薄薄的衬衫感受到男人火热的体温,她有些慌张地缩回手。
男人的大掌潜入薄毯之下放肆张扬,烙铁一般烫人战栗。她不禁蜷缩成一团抵御入侵,修长的手指无视徒劳的防御,指节轻而易举地没入。
一个指节,两个指节,甚至更多……
红唇咬紧忍着要冲出喉咙的声音,细腰被钢筋铁骨一般的手臂圈禁,无处可躲。
落在耳畔的每一次呼吸都是酒气,熏得她微醺。
“桐月……”喑哑的声音带着魔力,缥缈悠远。
他正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