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这边仍在继续赶工,春雨说来就来,万一老天爷心血来潮哪天下个大的,沈家所有人都得遭殃。
虽说他们家和隔壁李家关系好,但人家也挤不下那么多人啊。
李守仁和李守义哥俩一大早就赶去下溪村了,准备把王招娣接回来。他们老娘说的在理,李家的儿媳妇怎么能见天的住在娘家能呢?
陈桃花依旧和李富贵来沈家这边,就算不能伸手帮什么忙,他俩也愿意多来看看,顺便还可以帮着照看一下院里。
这村里人李家老两口可比沈家人熟悉多了,别看沈家才是东家,但帮工的村民有事还是爱找李家人说,熟识。
沈家二房的华氏也带着大小两个女儿去隔壁说话,这是陈桃花建议的,沈家院里做活计的男人太多,人多嘴杂。沈家大孙女还未出门子,乡下汉子说话糙,万一有不开眼地冲撞了可不好。那李家有他家小女儿和二儿媳陈氏在,之前又是一起做过活的,说话也方便。
倒是沈大夫人文氏,陈桃花好心让了两次,她都没给自己好脸色。气的陈桃花狠狠地啐了一口,“爱来不来,谁稀罕似的!”
所以现在沈家院里的女人就剩下沈大夫人,她一个人窝在马车里委委屈屈,这李家老婆子太不知趣!自己推脱两次她就该再来请才是,结果真就只带着二房女眷去了隔壁。
真真是个不通人情的蠢婆子!
看见李家老两口又来了,沈二爷兴冲冲地从屋里拿出他的新画作给二人看。
陈桃花倒是不懂的鉴赏,但是看着倒比上一幅实用了很多。
“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是好的,还可以栽一两株果树,等秋天结果了就可以直接摘下来吃,夏天也可以在树下纳凉。你们家这么大个院子,什么也不种,倒是浪费了。”
沈二爷很高兴,他觉得陈氏这个人是懂生活的,完全能欣赏的来他的规划。
陈桃花:“等着院子里都建完了,你家需要栽果树的时候,让我家老头子帮你们参详参详,他对这个比我擅长。”
沈二爷:“那就麻烦李大哥了。”
陈桃花又想起一事,问:“昨儿个听说你给夫人画像了?”她也就是好奇才有这一问。
谁让沈二爷听到这话倒是很兴奋,忙不迭的说:“你等着,我把画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等到这幅人物肖像到了陈桃花手里的时候,她不禁一愣,不仅她愣住了,连李富贵也愣住了。俩人看着画,半响没言语,面面相觑后一时无言。
嗯……这怎么说呢,只能说震撼,太震撼了!
万万没想到,沈二爷工笔画画得如此之好,这人物肖像却……咋说呢?
一言难尽。
这人吧,细瞅之下倒还像是沈二夫人,但是吧,总感觉这画上的人少了那么一股……一股子精气神儿。
虽说哈,这画像毕竟不是真人,而且陈桃花也见过别人画人物,毛笔画多少多多少少是有些抽象的,与真人一般都多有差距。
但是沈二爷这幅画说不好怎么个意味?
就是让人盯着看,时间长了有那么一丝丝不适的感觉。
陈桃花看看老伴儿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小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
李富贵盯着那幅画半晌憋出一句:“嗯,这确实,手艺都跟咱老家镇上扎纸活那师傅有一拼了。
“噗!”这老头子嘴咋这么损?
陈桃花用胳膊肘捅了了下老伴儿,生怕他这话被沈家人给听到。
反倒是李富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就是实话实说,怎么了?
沈二爷见二人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好开口,带着希冀的眼光询问道::你们觉得我画的怎么样?”
“呃……这个嘛……”
陈桃花剜门盗洞的在脑子里收罗好词儿,想变着法儿的夸上一夸。奈何她老太太肚子里实在没有墨水,憋了半天也夸不出个四五六。
还是沈老爷子看不下去了,出声解围,“你别为难人家了,在人物画上有几分天分你自己不清楚吗?”
沈二爷被老父这么一训,脑袋有些怂搭下来,整个人立刻变得有些厌厌地。
陈桃花有点不忍心,鼓励了一句:“您老也别这么说,我觉着这人物画的挺好的,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二夫人。你说呢老头子?”
再一次被胳膊肘拐到的李富贵很无奈,只能张口配合老伴儿。要不然能咋地?反正给老婆子拆台这种事他是重来没干过的。
“确实不错。一打眼就感觉这画就是得挂起来的。”还得挂的高高的那种,日上三柱清香那种。
“真的吗?!”沈二爷又开始星星眼。
陈桃花&李富贵:“……”完了,夸过头了。
陈桃花是真怕这沈老二在人物画这条歧路上一去不复返,她抓抓头,绞尽脑汁的想应该怎么说?
沈老爷子在一旁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夫妇二人在那尴尬无措。
呵!让你们硬夸,现在好了,实在夸不动了吧。
所以说这沈老爷子也就是亲爹了,对自己儿子打压起来丝毫不留余力。
陈桃花虽不忍心打消沈二爷的积极性,但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老弟呀,依我看,要不然你试试往另一个方向发展呢?”
沈二爷:“比如?”
陈桃花:“比如你要么专注画工笔,在这条路上一骑绝尘……诶,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对吧?”
沈老爷子:“对。”
陈桃花:“要不你想画人物也行,但咱可以改变一下,不画真人……”
沈二爷越发糊涂了:“人物画不画真人画什么?”
陈桃花有些心虚,看了老伴儿一眼,仿佛是要从他那里吸引取一些底气。喏喏的开口道:“我觉得画假人更适合。”
沈二爷:“假人??”那是什么意思?
沈老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捋胡子的手一顿,这陈氏也太敢说了。
“咳咳!就是……给已逝之人烧的车马纸人你见到过吧?我觉得你要是画的那个绝对比一般师傅强上百倍!”
沈二爷听闻此话,面色登时一变。他都要怀疑这陈氏是在挖苦讽刺自己了,居然想让自己去给纸活店扎纸人?
可看陈氏一脸认真的样子,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旁边的李富贵也是如此,沈二爷就知道他们确实俩没在开玩笑。
别人认真了,沈二爷倒是有几分不确定,自己画的有这么差?!
陈桃花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真诚的说道:“您画的一点也不差。但是吧……就是感觉……那个感觉您纸上的人少了那么一丝丝地灵气儿。”嗯,是这么形容的对吧。
要说是死板吗?也不是。画的还是很细致的。
沈二爷画的人物和他画的房屋建筑一样,一笔一画都精心雕琢,放在那里就是一副精品。但是呢,人物和房屋不同,雕梁画栋虽精致,但它就是个死物。
像今天陈桃花看见的这幅沈二夫人的画像,熟悉的人一看之下都知道就是她。但是细看之下又感觉不是她。
沈二爷这人作画心思细腻,连二夫人衣服上的纹饰和头上戴的饰品都化得分毫毕现。
但越是这样,这人越显出几分呆板。
所以陈桃花和李富贵觉得沈二爷画的人总少了几分精气神儿。而沈老爷子却一针见血的指出,老二在这上也没有天分。话的意思大差不差,但都殊途同归。
这要是别人,二爷必定以为他在故意调侃取笑自己,但是望着李家老两口那两张诚恳老实的脸,他连气都生不出来。人家这是真心的给自己建议呢。
要不要不他仔细考虑考虑转行?
反正自己也一把年纪了,科举是不能再科举了。以前靠着父亲的荫蔽还能混一个闲官当当。
现在嘛,全家都开始靠做小买卖过日子了。他这个无用之人,更是都混成个钓鱼佬了。再过几天弄不好真就得下田耕种了。
可他不会呀!
不是他懒,而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养尊处优多年,根本就不是干农活的那块料,就算有人手把手的教他,自己也吃不了那个苦。
一把年纪了,还要为生存而奔波,沈二爷心理也是难受的紧。
要不?他和夫人商量商量,转行得了!
反正自己从前的心愿就是当个闲人,开一家书画铺子,三五不时约上几个好友谈诗论道,过潇洒日子。现在嘛,改成扎纸活儿也不是不行。
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他沈老二,堂堂前太傅之子,工部左侍郎出身,哪怕开个白事铺子也定是行业翘楚,一骑绝尘!
沈老二这人吧,骨子里确实不是什么能干大事的,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乐观。至少比他大哥和三弟都乐观。
要不你瞅瞅?陈桃花那边只是起了一个头儿,沈老二自己已经把剩下的事脑补全了。甚至已经想到了,他夫人手里还剩多少银子?在哪开铺子比较合适?铺子里要雇个几个人手?等等等等。
也实在是个秒人!
另一边在李家做客的沈二夫人华氏还不知道,自己夫君这边几句话的功夫就决定走上另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的。
华氏更不会料到,因为自己的一幅画像,差点转变了他们二房一家子今后的人生轨迹。
沈二老爷被打压的志气又重新燃烧起来了,正准备拉着李家两口子讨论一下开铺子需要注意的事项,就被出现在大门口的人打断了谈话。
是从下溪村回来的李家哥俩。李守仁走到他爹娘面前,有些蔫儿蔫儿的耸搭着脑袋,轻声说道:“王氏没接回来。”
陈桃花不解:“怎么了?”
还是李守义把他大哥的话补全,“我们去下溪村的时候已经很早了,可大嫂不在娘家。我们问了王家大婶子,她说大嫂又回去汤县伺候她表姐坐月子了。”
“胡闹!”
陈桃花忍不住骂道:“这王家人是脑子被驴踢了吗?口口声声说他们家闺女怀孕了,哪有让一个刚怀孕的孕妇去伺候另一个孕妇的?”
再说,就算王招娣没怀孕,她也是李家人。不经过自家就被娘家支持出去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算怎么回事儿?
“她王招娣是我李家的儿媳妇,又不是他王家的奴仆。咋地?签了卖身契也没有这样狠绝的。不成,你们这两天勤跑一跑下溪村,多打听一下,看看她表姐家住在哪,说什么也得把人给我揪回来!看来是我们家对他王家人太过纵容了,导致他们如此不知分寸。老大明儿个你还去,帮我把话带给你岳父岳母,就说我说的,王招娣要是三天之内不回来,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陈桃花真是气极了!
既生气于王家人的不可理喻,又气王招娣脑子不清楚任凭娘家摆布。也气自家老大连自己的媳妇儿都管不住。
这日子才刚好起来几天呐就开始找事,真是不闹腾一下子都显不出她王家人的存在了。
不是她,李富贵也紧紧地皱褶眉头,说:“你这岳家属实不像话,真当我们家是好欺负的?”
李守仁见他爹都发话了,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当着沈家的面真是觉得丢人。
自己的媳妇儿和岳家怎么就这么能作呢?
沈二爷:我是写实派你们不懂欣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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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要不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