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康江岳亲手将自己种的葡萄全部毁掉只为让这两个人渣不能苟活于世,可瘫坐在地的他感到绝望的原因并不是赖以生存的物资毁于一旦,而是这个世界的崩溃。
既然有人进来了无人区,就说明外面的环境已经彻底不适合生活,更能体现社会秩序的不复存在,人的心中没有了道理,便没有必要再说理。那他的坚守:为“达摩克利斯计划”里所有人沉冤昭雪的任务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那就这样吧,一支金属玫瑰落入沙地……
孤身入漠,随孤烟升方宇,风起云涌,不了大梦一场。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一通强大的电流从手环传导至穆定夫斯基手臂上,他先是被电懵,接着就是一脸不可置信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
仅仅两分钟时间,穆定夫斯基和伊凡坐上了专车。
伊凡还没从穆定夫斯基刚刚突然打开门时那一道巨大的声响中缓过神来,出于职业素养的他下意识问道:“决策官先生,我们不上班了吗?”
“请假。”
伊凡拍拍脸,自从跟着穆定夫斯基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请假。
“咱们要去哪里?”
穆定夫斯基从手环上投给他一个实时定位。
伊凡眯着眼睛瞧:“这是?”
“……方康江岳。”
伊凡背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太明白方康江岳在穆定夫斯基心里的地位。伊凡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打开了定位,它显示位置在亚洲中部的沙漠无人地区,伊凡马上订了两张最近距离机场的票,他又紧急查询了当地天气——一场沙尘暴将要侵袭当地。
伊凡知道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穆定夫斯基的决心,像这种无人沙漠地区没有悬浮装置,可用的交通工具极少。于是伊凡又联系了决策官的卫戍队,让他们在当地准备了一辆安全系数极高的沙漠车。
当伊凡坐在这辆沙漠车上时,看见远方的沙尘暴虽然只有短短一线,按照距离浅浅估算高度,这沙墙至少有一千米高。
人在面对难以抵抗的自然之时都是会害怕的,伊凡其实非常想问穆定夫斯基: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说不定那人看到这么大的沙尘暴会躲一躲呢,等它过去之后再去找人也不迟吧?
这些话伊凡并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看见穆定夫斯基十指紧扣的手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伊凡启动车辆,面前黄色的沙尘暴墙如同高山越来越近,高山只有那么高耸,而因为人心中的震撼,山才有了山神的威严。飞扬的沙子从一开始轻抚车身的“沙沙”声到如狂风暴雨般袭来的嗡鸣只是刹那间,同样随之而来的是被深黄色笼罩的视野,白色车灯的光芒被猛然吸入前方的深渊中。
深渊凝视着突然闯入的渺小蜉蝣,穆定夫斯基也在盯着冷暖对比强烈的前景,不管前面是什么洪水猛兽他都在一点点地冲破黑暗,他要寻找那份独属于他自己的光明。
穆定夫斯基设想过很多可能,为什么方康江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唯独这次放弃了隐藏自己的机会,走入这茫茫沙漠,那只有那个最坏的可能。
死亡于穆定夫斯基而言没有什么可怕的,他最害怕的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在意的人不声不响的死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车辆还在行驶,他们走的并不是近古时期修建的道路,而是朝着定位的方向直线行驶,这就意味着要跨越一个又一个的山包,车辆和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前行的船只没有区别,穆定夫斯基的心境正如他所乘坐的车辆,身体里翻江倒海让他异常想吐,可却完全吐不出来,大脑似乎也被摇匀,没办法思考任何问题。
一阵急促的铃声骤起,吓得伊凡一脚急刹停下了车,再一看已经完完全全与定位重叠。穆定夫斯基反应超快,让伊凡再往前看一点后立马下车。
车外狂风呼啸夹杂着沙子,如刀锋般割在人身上,能见度不足五米,穆定夫斯基扶着车身走到车后,在视野可见的范围内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影。他跪了下来,双手不断在沙地里挖掘,很快他就摸到了一处温热的地方。
“方哥……”
楼兰医院内。
带着口罩的医生对伊凡说:“还好那时候□□我们见过太多因为营养不良引起的病症,不然这位患者我们还真的救不回来,不过从脑电图来看,患者很有可能已经患上了一些精神类的疾病……话说和你一起来的那位脸色惨败的先生真的不需要我们给他看一下吗?”
伊凡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走廊椅子上的穆定夫斯基,他的眼神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毫无波澜,但伊凡明显感觉到他变了,像是沉寂已久的死火山内部突然沸腾了起来。
伊凡回答:“没事,谢谢你哦医生,那位先生现在的状态好的不能再好了。”
医生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年轻也需要去查一查脑子了,出于职业素养,他只是笑笑就离开了。
现在穆定夫斯基与方康江岳只有一墙之隔,可穆定夫斯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天气,平常的日子,手环突然响了一下,他就找到了这个人。在穆定夫斯基以前的设想里,也许他要不断托人找,才能获得方康江岳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他会沿着线索不断顺藤摸瓜,才能最终找到他。
这一切似乎来得都太简单了,太理所应当了。
穆定夫斯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自己:看来人一旦得到就容易患得患失,但自己温度的手已经实实在在的摸到了他,并不是梦幻泡影,一碰即碎。
在沙漠的尘土中把方康江岳挖出来时,穆定夫斯基觉得那人的相貌一点也没变,方康江岳从来不长胡子,是脸上被晒得黑的不行。穆定夫斯基把他抱起来才觉得他瘦得不行,身上有重量的只有骨架罢了,皮肤上就没几块好肉。
穆定夫斯基难以想象他在外面都经历了些什么,但光是想想他就一阵后怕,只愿今后的日子他能好好护着方康江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