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汪蔚和他的狐朋狗友离开了,但温稚鱼开心不起来。
刚才听到汪蔚的话,她第一反应是生气,现在冷静下来,她为何知瑶感到难过。
汪蔚说何知瑶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可事实并非如此。
温稚鱼清晰地看到何知瑶在大学四年里一步步被汪蔚的糖衣炮弹攻略,她从最开始向温稚鱼吐槽:“我不喜欢汪蔚这种长相,而且他看上去表里不一。”
到后来对温稚鱼说:“鱼鱼,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汪蔚了,如果他再坚持一下,我就答应他吧。”
当他们真的在一起后,何知瑶为了给汪蔚准备22岁生日惊喜,飞了二十二个不同城市买汪蔚喜欢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藏着她的表白。
何知瑶知道汪蔚劈腿后的那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缓了一阵后,才全副武装去向汪蔚提出分手,但那天晚上她就崩溃地抱着温稚鱼大哭,说再也不相信爱情。
何知瑶与温稚鱼性格差异很大,如果说温稚鱼是一颗甜甜的糖果,何知瑶就像夹心巧克力,看上去是甜的,入口却是纯黑巧克力味,苦完才感受到甜。
她的自来熟具有迷惑性,让人以为她天性热情,可她实际上疏离又慢热,一般人要花很久时间才能走进她心里,成为她在意的人。
何知瑶对她在意的每一个人,都会掏心掏肺,她是一个只给部分人照亮的小太阳,被她照亮的人也会无条件爱她。
温稚鱼情感泛滥不假,但能让她生气成这样,难过成这样,更多的是因为汪蔚辜负的人是何知瑶。
汪蔚说他喜欢何知瑶,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造她黄谣,抱有对一个女孩子最大的恶意。
这怎么能算喜欢呢?被他这样的人喜欢,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温稚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眶发热,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墨镜遮住了难过气愤的情绪,露出的小半张脸莹□□致,透出点不符合她气质的拽。
何咏在收拾刚才的烂摊子,拿着扫把皱起眉,对这一地酒水无奈,他看向旁边那对小年轻,发现刚才还拽得不行的江大少爷像根蔫了吧唧的草,高大的身形窝在椅子里,一只手搁桌上,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百无聊赖地轻敲桌面,他思考的时候喜欢这样做。
温稚鱼似乎轻轻啜泣了一声,何咏立马就听见江隽的声音:“温稚鱼。”
何咏笑了下,准备听这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说好话,温稚鱼也看向自己的好大儿,小脸微仰,像尊精雕细琢的女神像。
江隽轻敲桌面的手指停顿,淡淡的语气带些懊恼,“我还没想好说什么。”
何咏:“……”
期待喂了狗,他差点笑出声。江大少爷再直球,也抵不过在情场的青涩。
温稚鱼红润唇角微翘,觉得好大儿甚是可爱,她很有慈母的做派,“那你慢慢想。”
江隽确实还没想好怎么哄她。
他没失恋的经验,在他的感情观里,甩掉这种人渣,应该欢天喜地放鞭炮,而不是独自垂泪。
但看她这么难过,他挺后悔刚才下手没重一点。
安静的氛围被花姐和她牵来的一个小男孩打破,花姐端着一大盘麻辣小龙虾,一走进来就问:“你们是不是和那几个男生闹事了?”
何咏笑呵呵说:“没闹事,就是不做他们生意而已,嘴太脏。”
花姐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牵着的小男孩看上去四五岁,小手握着一张画纸,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写满“我马上要睡着了”,可爱得不行。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个房间的人后,突然像吃了士力架一样,松开花姐的手,屁颠屁颠跑到江隽面前,伸手抱住他的小腿,大喊:“江叔叔!昊昊好想你!”
温稚鱼被小朋友一声“江叔叔”惊到,虽然、虽然大这么多岁好像也可以喊叔叔,但严谨地说,江隽连二十岁都没满,叫叔叔有点显老。
她很会一心二用,一边伤心地在心里画圈圈诅咒汪蔚,一边被可爱的昊昊吸引视线。
他长得太好看,大眼睛像黑葡萄,唇红齿白,张开小手让江隽抱。
江隽自然地把他抱到腿上,拿过他手里的画,不咸不淡地揶揄:“让叔叔看看你又画了什么臭东西。”
昊昊很乖地看着他,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但温稚鱼秀气的眉毛微皱,她觉得不能对小孩子的画作出这样的评价……然而,她很快看到了画的内容:一坨冒着波浪线的粑粑。
臭东西不是差评,是单纯的形容词。是她误会好大儿了。
花姐把龙虾放桌上,又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盒马克笔和一个画本,通通都摆到江隽面前,“昊昊天天念叨着你画的奥特曼好看,想要你给他画画呢。”
她又摸了摸昊昊的头,“妈妈去前台了,跟哥……叔叔和姐姐好好玩。”
温稚鱼迟钝地意识到这个小朋友是花姐的孩子,有些不可思议,但又在情理之中。
她听见花姐关心的声音:“小姑娘怎么哭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吃一顿好吃的就行了,要吃什么跟花婶说啊。”
温稚鱼挤出点笑容,嗓音甜软,不好意思喊她花婶,“谢谢花姐,我想吃的都点过啦。”
花姐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隽的后脑勺,“小姑娘你跟着江隽喊呀?”
这话有种小夫妻跟着对方喊彼此亲戚的意味,温稚鱼耳朵微红,但她确实是跟着好大儿喊的。
花姐又说了一句,“那昊昊就得喊你阿姨了,你别介意啊。”
她说完也没耽搁,直接转身出门。
温稚鱼害羞地看向江隽,他伸手扶着昊昊,去挑马克笔,墨镜挡住了桃花眼,下颌线精致利落,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心情不错。
昊昊小手去摘他的墨镜,奶声奶气说:“江叔叔,你可以把这个给我吗?”
江隽好脾气地说:“你自己摘。”
昊昊笑出小酒窝,把他的墨镜摘下来戴到自己脸上,“昊昊也要和姐姐戴一样的墨镜。”
江隽:“……”
温稚鱼很惊喜,她还以为昊昊没有注意到她,人类幼崽真是治愈神药,坏心情都好了不少。
江隽长睫掀起,寻思他个子这么小,想得还挺美,懒洋洋开口:“你以后喊我哥哥。”
昊昊很听话:“好呀,哥哥。”
温稚鱼:“……”原来称呼可以这么随意改变。
江隽给昊昊画的是最新版捷德奥特曼,他这次用的右手,温稚鱼收回他是个左撇子的判断,他分明是左右手都很熟练。
她不可避免地被他的画吸引,她最初以为他只是随便画画,但他勾勒出的轮廓,就不是普通人能画出来的水平。
何咏被江隽那声“喊我哥哥”逗得不行,以前昊昊喊江隽就是喊哥哥的,但江隽愣是让他喊叔叔,现在这算什么?为爱当他侄子。
他把扫帚什么的往角落一放,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上前摸了摸昊昊的头,“昊昊,你怎么不喊我?”
昊昊是花姐与何咏小叔叔的孩子,今年四岁半,当初花姐刚怀孕,何咏小叔叔就被检查出血癌,他想让花姐打掉这个孩子,但花姐不同意,两人就这么耗着,直到他病逝,花姐生产,一个人未婚带孩子。
昊昊正目不转睛盯着江隽给他画画,才画了个轮廓,他就听到何咏的声音,仰起肉嘟嘟的脸蛋,笑着说:“何叔叔,我刚刚画了你哦。”
何咏很感兴趣:“在哪里?”
江隽和温稚鱼都想起刚才那幅粑粑图,没说话,昊昊把自己的画给何咏,“这里有何叔叔。”
何咏沉默良久,收起这幅画坐到对面,温和地说:“昊昊啊,画得挺好的,下次别画了。”
昊昊兀自埋头到江隽的颈窝,闷声闷声地说:“好吧。”
温稚鱼以为他被说哭了,担忧地望着他,还没开口。
江隽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边画边解释:“他装的。”
温稚鱼对上那双黑润的桃花眼,他的眼睛曾经被网友评为“内娱第一深情”,深邃又清澈,但他的五官线条过于锋利,当露出整张脸,眼睛的深邃感便被冲淡了。
两人离得近,他的眼睛越近越好看,里面映着她。
温稚鱼耳朵染上薄红,局促地移开视线。
看向他的画,画风华丽又怪诞,奥特曼的脸不是常见的形象,反而是欧式立体五官,她想了想,终于想起一部和他画风很像的动漫,《JOJO的奇妙冒险》。
她声音还有点哑,好奇地问:“你学过画画吗?”
江隽愣了下,淡声说:“学过一点。”
何咏在给昊昊剥小龙虾,听见后笑着说:“谦虚了啊,我们阿隽从幼儿园学画画学到出国呢。”
他是听陆鸣说的,据说江隽当年抓周,一抓就抓到了一幅画,江父江母以为他要成为一个艺术家,这在世代从商的江家算件光彩事,于是一直培养他绘画。
江隽也确实在绘画上天赋异禀,各种风格都能驾驭,获奖无数,但绘画在他出国后就消失在他的生活。
温稚鱼想起江隽平时对五颜六色的喜爱,色彩多却不杂乱,搭配出挑,之前她不懂他冷淡的性格怎么会拥有这样明亮的审美,现在才明白他这是从小培养出来的。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你画得好好呀。”
虽然她不太能接受这种画风,但作为一个外行人,江隽的画功是一眼就能看出地专业。
江隽迅速画完一幅奥特曼,其实用马克笔画这种风格不太合适,但昊昊就喜欢这种奇形怪状的画。
他听出她的感兴趣,问她:“给你也画一幅?”
温稚鱼立马开心地点头,她甚至摘了墨镜,就为了无色差看他画画。
江隽这才看清楚她的眼睛,眼周红了一圈,鼻子也红的,哭过的眼睛特别亮,像只小兔子。
他不知道怎么哄她,顿了顿,从旁边的零食堆里拿出一堆糖,“别哭,吃糖。”
温稚鱼被好大儿暖到,小鹿眼弯起,“谢谢你。”
昊昊抱住江隽的脖子,看着他的好哥哥画出一条美人鱼,蓝色的裙子,宝石皇冠,坐在一捧玫瑰花里——他能认出玫瑰花,因为店门口有卖花的老奶奶。
他看了又看,觉得这个小美人鱼像妈妈给他买的童话绘本里的小人,没有他的奥特曼好看。
温稚鱼被惊艳到,他画得像宫崎骏的动漫,温馨治愈,而且小美人鱼身上穿的裙子是她昨晚穿的那条,头发也和她的很像。
但他没有抬头看她,仿佛把她记在心里。
温稚鱼无端地脸红心跳,她突然听见他略不自在的声音:“闭眼。”
温稚鱼与昊昊都听话地闭眼,何咏看着江大少爷从画本上扯下这张纸,龙飞凤舞地在背面写上一句话。
何咏有远视眼,看得清清楚楚,哇一声,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就被踹了一脚。
温稚鱼被桌下的动静惊地睁开眼睛,江隽正好把这张画递给她,他看了眼画上的玫瑰花,坦荡到不含半点暧昧,“等会儿我送你真花。”
他这句话说得就像平时朋友碰头时随意请杯奶茶,温稚鱼没多想,露出小梨涡,再次道谢:“好呀,谢谢你。”
她真的超喜欢这幅画,注意到背后有字,她迟疑地翻过来,就看见上面写了一句——
“自信点,谁会瞎了眼不喜欢你?”
谁会瞎了眼不喜欢你。
温稚鱼从来没收到过这样高度肯定的评价,还是从她的好大儿这里。
她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小手捂住脸,说话的声音软糯,“谢谢你。”
何咏笑呵呵地为自己辩白:“先说一句,何哥绝对没这个男女方面的意思。”
他差点说出“就这小子有意思”,但温稚鱼乖巧地接了句:“我知道,我们都是好朋友嘛。”
哦豁,好朋友。
他看向江隽,幸灾乐祸的心思写在脸上。
江隽坦荡归坦荡,没打算这么快趁虚而入,“刚才那男的不值得你哭。”
温稚鱼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杏眸满是惊讶,磕磕巴巴地说:“不、不对,汪蔚和我没关系,他是我好朋友的前男友。”
她这句话说出来,世界都安静了。
何咏没想到是这样,这件事一连串下来,只是小姑娘为好朋友出气。
他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啊稚鱼,我之前听那桌人这么说,就直接信了。”
江隽一脸“你都瞎说了些什么屁话”的表情,但他心情突然变好,庆幸她眼光没那么差。
何咏尴尬轻咳,江隽确实是被他带进沟里的。
温稚鱼眉眼弯弯,“没关系何哥,是我自己没有说清楚。”
原来好大儿刚刚是在哄她开心,但她是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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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宵吃到一半,江隽接到陆鸣的电话,陆鸣的声音鬼哭狼嚎:“阿隽,我现在躺在医院。”
三个人都愣了下,昊昊已经被花姐抱走了。
江隽眉头轻皱:“你不会出车祸了吧?”
陆鸣:“也算车祸吧,我在公园玩滑板,被一辆不长眼的自行车直接撞过来,我当然得让着它,结果一让就滚下了楼梯,那楼梯陡得要命,还特长,我一路滚到底,眼冒金星,直接脑震荡了。”
“而且那骑自行车的女生就是昨晚上瞪我的Bluer乐队鼓手,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真的莫名其妙。”
江隽:“……”
玩滑板被自行车撞进了医院。
何咏实在忍不住,用手捂住脸,免得笑出声。
温稚鱼也很想笑,杏眸弯弯,默默在心里敲木鱼。
江隽无语地握着手机,知道他不会拿这事开玩笑,但他是真离谱,半晌才说话:“你再说一遍。”
陆鸣骂了句“你耳朵直接蒸了吧”,将信将疑地再说了一遍。
这次语气比之前更加生动,也更加生气。
陆鸣说完就等着江隽附和,没想到等到的是一阵憋不住的笑声,他在其中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女声。
他气得吐血:“……我靠,你是畜生。”
江隽眉梢都是笑意,在他挂电话前说了声:“不好意思,以为你在演中国马尔克斯。爸爸待会儿去看你。”
马尔克斯,一位魔幻现实主义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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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