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冰水浇下去后,金威海从昏迷转入极度的恐惧,他觉得自己像案板上的鱼,奋力挣扎却逃不开被宰杀的命运。待模糊褪去后,一张照片被递到眼前,是他那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穿着校服,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就跟他现在一样。他无法辨认儿子所处的环境,因为除了一束打在他身上的强光看不清周遭的其他任何东西。
“金晓斌,今年8岁,到目前为止做过四次唇腭裂手术,但效果都不太好。我说的没错吧?”
年轻男人的嗓音如空谷幽涧却震得他心头一紧,金威海这才抬头去看他的样子,认出是纪柏宇后惊恐地瞪大双眼:“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你受贿赂篡改我的检测报告也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金威海心虚地垂下眼,嘴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听不懂是吧?那我换个你能听懂的说法。”
纪柏宇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电话很快被接通,简单交流几句后他按下扩音,金晓斌呼救的叫声在空荡的仓库间响起,犹如惊雷刺破沉寂的黑夜。金威海爱子心切才会上当,其实只要他仔细去听,会发现那呼救声中夹杂了些许窃笑的颤音。
纪柏宇挂断电话,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现在听懂了?给你十分钟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金威海不死心,要求给家里打电话确认,被拒绝了。
“你是体育明星,做出这种事你想好后果了吗?”
“后果?我当然有数,我不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没办法再回到运动场上,不光是俱乐部的,加上要赔付给广告商的违约金会让我倾家荡产,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钱有多重要不必我多说吧,你不也是为了钱做的一切吗?本就是你们做坏事在先,更何况我女朋友也受到了牵连,我这么做也是为她讨回公道。”
纪柏宇弯下腰盯着他,努力摆出一副狠厉的表情,“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还我清白,我放了你儿子,并且会承担你儿子后续的全部治疗费用。二,继续保持沉默或是狡辩,这样一来你同样不用再为你儿子的手术费烦忧了。”
金威海吓得两腿发软,从牙缝里哆哆嗦嗦地挤出几个字:“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我说了,你又反悔了呢?”
“也许吧。”纪柏宇长舒一口气,叫人分辨不清他的态度,“我和权道勋可不一样,如果我骗了你你大可拿我绑架你儿子当人质的事说出去让我再一次身败名裂,可权道勋作为一个外国人,如果他离开了这里你要去哪里找他讨说法?”纪柏宇捏着照片的一角,拿在手上冲他晃悠,“而且你有的选吗?这是你唯一的孩子,你最好想清楚。”
金威海确实犹豫了,除了一开始给他的一踏现金,权道勋对于酬劳的事情始终闭口不言,只说让他安心把房子卖掉,等落地后自然会有人来接应他们一家三口,并且酬劳也只会在他离开中国后打到他在国外的账户上,可万一他说谎呢?最关键的是儿子现在在纪柏宇手上,如果失去了孩子,他赔上事业和良知做的这一切岂不是全白费了?
在金威海考虑的过程中纪柏宇接到了徐冬冬的电话,内容只有六个字——缪苡沫不见了。
纪柏宇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大脑像死机了一般久久无法做出反应。徐冬冬以为是信号不好,对着手机大声重复了一遍:“你听到没有?我说缪苡沫不见了。”
如遭雷击,纪柏宇脸色徒然一沉,有种天塌了的错觉:“怎么回事?”
在吃完冰淇淋后,徐冬冬和缪苡沫带着两个小孩去拍趣味照,也就是这样他们才拍下了金晓斌被绑架的照片,释放天性的金晓斌很是配合,在镜头前面装出一副害怕和楚楚可怜的模样成功骗过了他的父亲。而那段喊救命的录音,是他和康康在追逐打闹的过程中被徐冬冬录下的,经过处理只保留了金晓斌一个人的声音。
另外,玩耍的过程中两人遇到了不友好的大孩子,大孩子在看到金晓斌的面部缺陷后对他大肆嘲讽,说他又丑又怪,像个怪物。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他听过许多遍,但每一次都像把刀一样扎进胸口。自卑和委屈在瞬间爆发,抹去了他这一整天的快乐,金晓斌哭了,哭得很惨很伤心,缪苡沫和康康安慰了他许久才好一些。
至于徐冬冬,他不仅教训了那个坏孩子,还把他拉到家长面前告了状,回来的时候发现金晓斌还在哭,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为这一场绑架案多添了一份生动有利的素材。
玩好摩天轮后差不多就到了送孩子们回去的时间,缪苡沫说要去一下厕所,三个人便在外面等她,只是过去了半个多小时都不见她出来。徐冬冬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一边嘀咕着“女人真麻烦”一边给她打电话,却发现她的手机是关机的状态。
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他跑到女卫生间门口冲里面大喊,没有人回应。这时,在咖啡厅上班的员工正巧从隔壁的男卫生间出来,见到一脸紧张的徐冬冬便将同事看见缪苡沫被人带走的事情告诉了他,缪苡沫从厕所出来后就被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捂着嘴从安全通道带走了。
徐冬冬猜肯定是权道勋派人干的,他质问对方为什么没有报警,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暴怒的解释。
“我以为又是她欠下的感情债,那个女孩看着安安分分没想到是个玩弄男人的高手。”他误以为徐冬冬也是缪苡沫鱼塘里的备胎,还自以为是地用过来人的口吻劝他离漂亮的年轻女孩远一点。
落到权道勋手上后果不堪设想,徐冬冬急得团团转,连忙掏出手机给纪柏宇打电话,偏这人还好为人师上了,苦口婆心地劝他早点看清现实,说什么男人栽在女人手上是没出息的表现,还说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别瞎掺和。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活像个聒噪的漏水马桶。
徐冬冬气地一把打掉这人伸过来阻止他拨电话的手,冲这搞不清楚情况还自以为是的家伙一顿臭骂:“就算是情侣、夫妻,只要有一方不愿意就是强迫!你连这个都搞不清楚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孩子被人掳走无动于衷?怪不得现在的女生都不愿意谈恋爱了,就是你们这群劣质基因在拖男性的后腿,滚吧!”
男店员气得鼻孔放大,不服气地频频吐气,见徐冬冬身强体壮最后翻了个白眼默默走开了。
另一边,得知女朋友被绑架的纪柏宇急得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正巧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来了,权道勋含笑的油腻声音在那一头响起,恶心得就像吃下了一筐蠕动的蚯蚓。纪柏宇顾不上这么多,挂断电话急切地冲出去,被郑方容拦下了。比起别人,她当然更在意自己儿子。
但对纪柏宇而言缪苡沫不受到伤害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即便权道勋得逞了,即便他倾家荡产,即便以后再也不能重回冰球场,只要缪苡沫没事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承受。他的生活可以没有冰球,但不能没有缪苡沫。
“他让你一个人过去就是个陷阱,你去了只能白白受欺负。”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没有什么比缪苡沫更重要。”纪柏宇大口喘气,焦急地来回走动,鞋底与布满灰尘的水泥地摩擦不断,每一声都像时钟的秒针转动,提醒他时间不等人。
同样手握人质,纪柏宇只是耍了一些手段让金威海信以为真,他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更不会真的对金晓斌动手。可权道勋不一样,他有的是办法折磨人,一想到缪苡沫会被欺负,会哭会痛,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根带刺的钢丝紧紧捆扎成一团。
纪柏宇无论如何都要走,郑方容只能由他去。临走之前,她将车钥匙丢给他,另外还把一个指尖大的小东西塞进他的口袋,说肯定可以派上用场的。
“这边就交给我,按我的方式来,你去救你爱的人。我曾经对不起你很多次,但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失望。妈妈处理好这边就过去救你,还有我未来的儿媳妇。”
缪苡沫被迷药迷晕,从安全通道一路被带到了停车场,那里早就有一辆面包车在等着了。因为徐冬冬一直和她在一起,直到她去厕所,两名黑衣男子才终于找到下手的机会。
车辆驶向一处被废弃的烂尾楼,一路颠簸将她唤醒,除此之外,缪苡沫还听见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很熟悉,但不是纪柏宇的声音。她努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了,而和她在同一辆车子里的,是同样被捆住了手脚的金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