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有一家专门做私房菜的餐厅,整体装修风格偏雅致,檀木家具,庭院深深,窗外竹林摇曳,私密性极好。每道菜肴摆盘精致,观赏性极佳,多少弥补了些在分量和上菜速度上的不足。不过话又说回来,会来这边的人大抵也不是为了吃饭的。
隔音效果极好的包厢里,权道勋右手拿烟吞云吐雾,左手搭在她的座椅上,看上去十分漫不经心。坐在他们对面的律师先生则一直在处理公事,不是打电话就是在笔记本上敲字,还时不时地跟权道勋汇报进程,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
周雯娜成了桌子上唯一在认真吃饭的人,她本来胃口就不大,没一会儿就饱了,权道勋见她坐着无聊便给她点了份冰淇淋。本就是来偷偷打探消息的,不找些事做反倒会让她更紧张,即便吃不下了,她还是朝权道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接过冰淇淋用小勺子一点点挖着吃,眼观鼻,鼻观心。
-外语对话-
办公间隙,律师先生抽空抬头瞄了一眼两人,心里感到不太踏实,明明说好就他们两个单独见面,谁知他会带一个人过来。
“新交的女朋友?”
权道勋正看着桌子上的烟灰缸发呆,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没回答这个问题。律师先生瞥了他一眼,垂眼的间隙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在键盘上敲字:“我们今天要聊的内容最好不要被外人听到,就算是女朋友也要防着点才是。”
权道勋终于有了反应,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嗤笑着弹了弹烟灰:“什么女朋友,别用这么认真的词汇,找个女人打发时间罢了。”
律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周雯娜,发现她全程都在认真吃冰淇淋,空着的那只手在手机上不停地刷着美甲的图片,于是他放宽了心:“金威海先生那边已经在催我们打钱了。”
权道勋不屑地“哼”了声道:“急什么?”
律师先生扶了扶眼镜:“你要把他弄出国,到了那边他一分钱都没有确实会着急,虽然我也不同意现在就给他的户头上转钱,但是我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这个人得快点让他离开中国才行,虽然那小子和他的律师团队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但时间久了难免会露出破绽。万一在这期间金威海被收买了,那我这钱不是白花了?再说了,我也不能一直在中国待着,国内还有事情需要我回去解决。”
律师先生闻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推到权道勋眼前:“工签还有他在海外的银行账户都已经办理好了,只要他一落地,钱就会马上打到他的账户上,你把这个给他,这样他也许会放心些。”
“我去给?”权道勋显然是有些生气了,他拿起文件看了一眼后“啪”的一声甩回桌子上,“我和他见面合适吗?被人看到怎么办?我花钱请的你,这些事应该由你来解决。”
律师先生淡定地看了他一眼,不急不躁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今晚的飞机回国,你被学员投诉的事情还没解决,你忘记了吗?我可是两头跑,所以这点事情你就自己解决吧,当然,你也可以不给他,如果你放心的话。”
权道勋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对呛,眼下有些抹不开面子,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许久,互相都不给对方台阶下,直到周雯娜借夹菜的功夫偷偷看了一眼文件袋里的内容,被权道勋一把掐住手腕。
“怎么?还没吃饱?”
周雯娜“嗯?”了一声,险些露馅,还好及时打住,紧接着便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无辜脸来:“what does that mean?”
律师先生全程看在眼里,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准备东西离开,临走之前不忘提醒客户一句:“除了面对面给,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方法叫做邮寄。”
权道勋嘴角噙笑,不甘心地撅了噘嘴,最终还是将桌子上的文件收了回来。
*
因为吃了太多冰的,周雯娜从餐厅里出来后便开始觉得肚子疼,才发现是例假来了,这下瑜伽室是没办法去了,不过也好,省得她找借口躲过去。权道勋对此颇为不满,用母语骂了好几句脏话,最后两人一起坐车回了酒店。
刚进入房间权道勋便气得将她一把甩到床上,周雯娜虽然内心无比抗拒,但为了计划只能强迫自己忍受他的气息。过了一会儿后,权道勋从她身上爬起来,脱掉上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会寄快递吧?你现在叫快递上门来收件,把我拿回来的那一袋资料寄给一个人。”
周雯娜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擦了擦唇边的口红,点了点头。口腔里全是他的味道,令她感到无比恶心,恨不得现在就去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快递员来得很快,周雯娜趁权道勋洗澡的功夫就把快递寄出去了,不过装在信封里面的并不是他指定的东西。趁权道勋出来之前,她借口自己肚子痛要去医院,拿上那一袋资料匆匆离开了。
出来后,她在酒店走廊里遇到了方才的快递员,他因不小心撞到了走廊里的装饰花瓶,花瓶掉在地上碎了,里面的水洒了他一身,被正巧在附近的酒店管理员抓了个正着。管理员不让他走,说要等人过来确定赔偿的问题,两人因此发生口角。周雯娜顾不上看热闹,飞快从他们身边穿过,掏出手机给缪苡沫打电话。
好在花瓶不过是普通的陶瓷做的,酒店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快递员捂着被磕疼的手肘龇牙咧嘴地抱怨,打湿了衣服倒不要紧,重要的是打湿了客户的东西,万一里面的资料湿了他可能会被投诉。
权道勋刚穿上浴袍,听到动静打开门便看到了正在拆信封的快递小哥,看起来就像是快递员在偷窥寄件人的东西一样。四目相对,快递小哥尴尬地咳了一声:“您好,这个是和您住一起的那位女士的东西,不小心被我打湿了。”他将信封递到权道勋面前,“麻烦您确认一下里面的东西,如果没有被打湿的话我会重新装一个袋子寄出去。”
权道勋听不懂,快递小哥也不会讲英文,打给寄件人又一直显示正在通话中,没办法,他只能当着客户的面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权道勋看到湿的信封多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不过文件本就是装在塑料的文件袋里的,这么点水总不至于湿了。他白了他一眼,正要关门却看到这人从信封里掏出了一本酒店客房的本子。
权道勋只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他先是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说有小偷混进了他的房间,要求他们立刻关上酒店大门,紧接着一把推开快递小哥,发疯似得跑了出去。
毕竟是五星级的酒店,安保措施严格且反应迅速。电梯还没上来,走廊里的音响已经在播报通知了。周雯娜知道这是被权道勋发现了,她想不通为什么却也没有时间细想,为了避免被抓到只能选择走没有监控的楼梯。
因为是例假第一天,腰腹酸痛,整个下半身都非常无力,在跑的过程中还摔了好几次,连智商都欠费了。在缪苡沫问到为什么要冒险偷资料而不是直接将收件地址改掉时,周雯娜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但此刻后悔为时已晚。
缪苡沫劝她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一下,周雯娜还是咬牙坚持,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酒店大门早已被封锁,安保队也正向着每一层去。
硬抗终究还是不行,很快她便彻底没了力气跌坐在台阶上,隐约能听见从楼下传来脚步声,想必都是来抓她的,周雯娜深知逃不出去,决定先找个地方把文件藏起来等日后再来取。她硬撑着回到了走廊,左看看右看看,除了一辆保洁阿姨的推车停在客房门口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东西。
这么大的文件藏在毛巾里不知道能藏多久,但这也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在她向着推车去的时候,权道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十四层,一脸阴险又玩味地瞪着她。
周雯娜被吓得不轻,呼吸一滞,从头到脚感觉到一阵寒意,因为害怕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按到了免提,缪苡沫的声音就这样传到了权道勋耳朵里,虽然他听不懂她说了些什么,但这个声音他不会忘记。
见文件还在她手上,权道勋露着阴冷的怪笑,动作轻柔地替她挂了电话,后粗暴地扯她的头发将她一把扯倒在地。周雯娜倒在地上,死死抓住推车不肯跟他走,被狠狠踹了几脚。保洁阿姨打扫完卫生出来,看到一个苦苦挣扎的年轻女孩被一个男人抓住一只胳膊在地板上拖行,然后一起进了电梯。
阿姨连忙联系前台说有人在酒店施暴,要求他们报警,却被告知那女孩是小偷让她不用过多在意。
“小偷也不能这样对她啊!那是女孩子!”
阿姨看着地板上一路留下的血迹,心疼地直摇头,无奈也只能回去继续完成工作。她将换下来的床单和毛巾扔进换洗袋,正要去拿新毛巾时,却在毛巾堆里发现了一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