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不打了。”程少臣最先松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吴桐也跟着喘气:“累死我了。我们到底在干什么,训练了一天还不够吗?老沈看到我们给自己加餐一定感动的泪流满面。”
反观胥己诚一脸平静,半点不见喘气,睥睨着这俩手下败将,呵了一声:“我怎么说的,你俩打不过我。”
程少臣、吴桐:“……”
请问你是爱马仕牌的塑料袋吗?这么能装!
但有什么办法呢,体力尚且充沛时他俩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训练了一天,这会儿只想躺平装死。
生活总会教会人们,你得承认天赋,还得接受命运的不公和偏袒,有些人就是上帝的宠儿,家世好、智商高、人品没得挑,长得还人模狗样的,搁谁不喜欢?
吴桐望向前方的高大背影,勾唇一笑,那个光芒四射的男生,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胥己诚嗤笑了一声,甩了甩胳膊,走到门卫处刷脸,带着两个跟屁虫进了小区。
这套房子是他考上大学后外公给他的奖励,当时被他爸知道后严厉痛斥这种奢靡之风,他爸认为他是去求学又不是享福,小小年纪就给他买房子会助长他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变成混不吝的公子哥。而他外公则认为,我外孙寒窗苦读十八载一举高中,我送他一份礼物怎么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过的舒适点何乐而不为。
胥己诚还记得胥泽衍当时对他妈吼道:“这是舒适一点吗?这快赶上东宫的配置了!我们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奢侈!宿舍还住不下他了?国防生是什么,是学习知识将来报效祖国的,不是让他搞特殊化的!一个大一的新生就搞特殊,等日后到了部队呢?他还不反了天了!”
当然,这话他爸也就只敢在他们家内部吼一吼,绝对不敢捅到老丈人那去的。
尽管他爸当时火冒三丈,但房子已经买了也是不争的事实,钥匙最终还是交到了胥己诚的手上。
程少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偶尔周末没地儿去时就赖在他这公寓看电影打游戏,对这小区里的一草一木也是有了一定的感情。想到什么,程少臣问:“老狗,咱明年就搬去中关村了,你这房子怎么办?”
良乡校区自2007年竣工后正式投入使用,迎来了第一批2007级本科生,他们便是这3300名学生中的一部分。按照学校的整体规划,本届大一大二包括国防生都放在良乡校区,大三大四及研究生博士回到中关村,毕竟实验楼大多都在中关村。而未来待良乡基础设施充分完备之时,本科生就不用回中关村了。
这也是当时在买房这件事上,胥己诚难得和他爸同样保持反对意见的原因。且不说国防生本来休息时间就少,一周就周日一天休息,暑假又要下部队四十天左右,逢五一十一没准儿还赶上大型活动,再者他大三就不在良乡校区了,把房子买在这里纯属浪费,总共他也来不了几次。
胥己诚回答:“到时候再看吧,毕竟是老爷子的一片心。”
吴桐也叹了声气,感慨道:“哎,我怎么就没有个有钱的老爷子。”
胥己诚冷漠的瞥了他一眼,说:“下辈子投个好胎,爷爷也给你在紫玉山庄买一套。”
吴桐:“……”
日,打不过。
2007年的房山区还是很荒凉的,这里才开始建造大学城,周边基础设施并不完善,能看上眼的楼盘也就属碧桂园了,去年竣工的新盘,无论从小区环境还是配套设施都很出彩了,也由此看出了老爷子对这个外孙的疼爱,出手就是上百万。
胥己诚的这套房子是三居室,他是真真觉得没必要买这么大,好赖他也住不了几次,但老爷子固执己见,说就当是给他提前存的老婆本,以后就是不住卖了也不吃亏。胥己诚听后白眼都快翻出了眼眶了,到底没敢跟老爷子说实话,他打算孤独终老,甘于淡泊,乐于孤独。
按了指纹,门锁打开,他从鞋柜里取出两双拖鞋递给那俩跟屁虫,也没打算管他俩,自顾去了卧室。
那俩人也分毫不见外,全当是第二个宿舍,程少臣径直走去冰箱,拉开柜门,一眼望去除了啤酒再没其他,他拿了三瓶出来,转身扔给躺在沙发上的吴桐。
“喝吧,还是上次老子买的呢。我数了下,和咱们上次离开后一瓶没差,说明老狗这段日子没有金屋藏娇。”
吴桐刚喝进去的一口差点喷出来,他擦擦嘴角,骂道:“你有病啊!这都要管!”
程少臣啧啧两声,冲他摇了摇食指,“江老头怎么教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这是充分发挥作为一名未来优秀的侦察兵所要具备的能力,明察秋毫,不放过一丝一毫蛛丝马迹,坚决把邪恶的火苗在燎原前给他熄灭。”
“我看你他妈就是有病!”
来北京前的吴桐还是个从不说脏话品行优良的省级三好学生,短短一年的时间,已经变成了脏话不离嘴的网瘾上年,不怪他意志不坚定,只怪舍友太奇葩,宿舍是个大染缸,一染一身脏。
忽然想到下午在宿舍楼的传闻,吴桐猛地正襟危坐,离他远了些,惊恐道:“你不会真有龙阳之好吧?!”
程少臣:“……”
他是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吗请问?
吴桐:“不然你为什么这么介意胥老狗藏不藏娇的?”
程少臣怒其不争,气急败坏道:“你傻逼吗!我是怕他孤独终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一张死鱼脸,去年一整年你也看到了,那么多女生给他递情书表白,他正眼瞧过人家一眼么!我不是介意他藏娇,我这是爱的奉献!要没有我的助攻,以后他连遗书都没人送!我想好了,我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充分发挥自己的余热,帮胥老狗找一个女朋友,让他做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完整的人!”
摊上一宿舍的傻逼,吴桐也是心力交瘁。他叹气,抚额掐着眉心,努力心平气和道:“你有这闲时间怎么不先把自己解决了?”
说到这个程少臣就得意了,挑挑眉嘚瑟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爷我打小就万花丛中过,人送外号海淀流川枫,下回休假你跟我回我们院,我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爷的后宫佳丽三千。”
吴桐:“……”
谢了!大可不必!
那位来了劲,说起自己的风流史真是滔滔不绝:“我跟你说,我小学一年级就有女生追到我们家去哭,跟我爸妈告状说我见异思迁不跟她玩。”
吴桐:“小学一年级就会这么复杂的成语了?”
“哦,这是我加的,但就是这个意思。”
吴桐:“……”
真不能怪胥己诚天天想打死这货。
“还有啊,我三年级去游泳,还有漂亮姐姐亲我,夸我长得可爱。”
吴桐无力扶额,刚想开口让他闭嘴,就看见一团黑影飞过,精准的砸在了程少臣的头上。吴桐反应过来,啪啪鼓掌,砸得好砸得妙,砸的顶呱呱。
“傻逼么?”胥己诚走上前,黑着脸从对方头上拿走游泳短裤,骂道:“你再喷屎污染我家,我就把你挂在楼顶随风飘扬。”
程少臣嘁了一声,小声嘟囔:“实话实说都不行了。”
吴桐立马跪在沙发求饶:“求求了!放过孩子的耳朵吧!放过孩子纯洁清澈的心灵吧!”
程少臣气笑了,“你丫还纯洁?就属你们这种好学生最他妈能装,老师面前人畜无害的好学生,背地里没少跟二中队的带刺玫瑰眉来眼去,早就暗度陈仓了吧?《国防生日常行为规范》手册第二章第三条第八款:在校期间不提倡谈恋爱,不允许结婚。身为班长,又是07届的中队长,你这是带头搞事情啊。”
“卧槽!”吴桐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震惊的瞪着对面的人。
他口中的带刺玫瑰,原名鹿溪,是他们这一届仅有的三位女国防生中的一名,也是胥己诚的高中同学。曾在大一时当场将收到的玫瑰扔进垃圾桶并告诉对方她最不喜欢带刺的玫瑰而成名。
他是察觉出对方对自己的好感,但他们并未正式在一起,顾及女生的自尊,他一直都隐瞒的挺好,从未在宿舍说过半个字。可现在当场被程少臣揭穿,只剩下了恼羞成怒:“你怎么知道的?!”
程少臣不屑的嗤哼一声:“都说了,这是我成为一名优秀侦察兵应具备的能力,明察秋毫,不放过一丝一毫蛛丝马迹,坚决把邪恶的火苗在燎原前给他熄灭。”
吴桐:“……”
深吸一口气,他抹了把脸,瞥向胥己诚,态度诚恳:“诚爷,你帮我报仇,我替你洗一周袜子。”
冲着这声令人心花怒放的爷,胥己诚慈祥的微笑,好脾气的点头答应:“没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挺好奇你真把鹿溪拿下了?”
他和鹿溪高二分科后做了两年同班同学,但因彼此都不是热情的人,除了课业上的几次打交道以外,并没什么交情。鹿溪是个挺高冷的女孩,吴桐这种闷葫芦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的就把鹿溪追到手了,真是令人惊叹。
吴桐:“……”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程少臣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吴桐咳嗽了几声,认命道:“我说我说,你先松开我,垃圾。”
望向面前两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吴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吞吞吐吐的说:“哎呀,就,就她跟我说,喜欢我呗。”
程少臣和胥己诚对视一眼,纷纷忍笑。
程少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连连逼问:“你小子,不老实。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玩暗度陈仓这一出,要不是我明察秋毫还不知道要被你蒙到什么时候呢。快说,什么时候的事?”
吴桐见自己大势已去,索性也不挣扎了,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早在去年大一新生入校时俩人就有过一次交集,那会儿国防生集体参观卢沟桥抗日战争纪念馆,他有些中暑,伏在树干上休息时,她给了他一瓶水。去年暑假第一次下部队集训时,他给了鹿溪一瓶藿香正气水,这一来一去的就熟悉了。直到上周末,他从图书馆出来后,鹿溪在树下等着他,突然和他说喜欢他,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他诧异了许久,鹿溪却一点也不着急,只微笑着对他说,给他一周的思考时间,然后他稀里糊涂的送她回宿舍,又稀里糊涂的回到自己的宿舍,更是稀里糊涂的把洗面奶当牙膏用了。
“所以,你明天就要给鹿溪答案?”程少臣问到了重点。
吴桐点点头,按道理是这样的。可是……
胥己诚看出了他的犹豫,问:“不喜欢?”
吴桐立马摇头,没有不喜欢,鹿溪是他见过最坚强最有韧性的女孩子,他只是有所顾虑。
程少臣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哥们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放你丫的心,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合则来不合则散,年纪轻轻的包袱别那么重。”
他们都知道,吴桐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而鹿溪又是京城长大的女孩子,归根结底,吴桐的忧虑无非就是认为自己配不上人家,万一有一天鹿溪后悔了,他该怎么办?
程少臣瞥了胥己诚一眼,说话啊,杵着跟一根电线杆似的。
胥己诚瞪了他一眼,认真的思考了下,最后对吴桐说:“鹿溪是个好姑娘。”
吴桐:“……”
我谢谢你!
程少臣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对吴桐说:“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他哪有情商可言,长了一副孤独终老的脸。”
胥己诚:“你想死就直说。”
“我说错了吗?你谈过恋爱吗?知道爱情吗?母胎solo单身狗。”
胥己诚捏了捏双手,咔咔作响。
程少臣后撤了两步,指着他说:“用武力解决问题是懦弱的表现,这个时代,要靠脑子懂不懂。”
胥己诚勾唇微笑,“我揍你一顿就懂了。”
“你打死我,就更找不到女朋友了。”
“谢谢。我乐于孤独忠于孤独。”
吴桐头疼的直掐眉心,他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此劫难!
“不是正在讨论我的问题吗?你俩能不能有点责任心?咱能不跑题吗?”
两人停止打斗,纷纷有些心虚的坐回沙发,程少臣摸摸鼻子对吴桐说:“你继续说。”
吴桐:“一会聊完我们就绝交吧。”
胥己诚:“可以。”
程少臣:“不行,我要给胥老狗找女朋友的使命还没完成。”
胥己诚:“滚。”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吴桐赶紧说道:“所以我明天怎么办?”
话题重新回归正道,胥己诚平静的说道:“你喜欢鹿溪什么?”
这个不难回答,吴桐张嘴就来:“很多。鹿溪和我以前见到的女生都不一样,她坚强,勇敢,不怕吃苦,训练那么累咱们男生有时候都吃不消,她一个女孩子从不叫苦不抱怨,我很钦佩!”
胥己诚忽然陷入了沉思,他和鹿溪不熟,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他只是很诧异,这世上还有人那么像“她”。
那个人,是他心里不可触碰的一网纱,是他浑浑噩噩十八年的人生中一束耀眼的光,明亮、清晰、阳光、热烈。
他从未奢望过拥有她,因为深知不配。她是那样完美的女孩子,聪明、美丽、自信、执着、坚强,究其他全部的智商所能想到的赞美词汇她都配得上。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眼神不好,喜欢了个垃圾。
思及此,他心塞的吐了口气,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他有什么资格劝吴桐勇敢点呢,他不也是个懦夫。
再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站起身,他拿起游泳裤对那俩还在喋喋不休的人说:“我去游会儿泳,你俩自便。”
程少臣抬头看他,莫名其妙的:“啊?你这就走了?吴桐还等着你当军师呢。”
他眼皮都没抬,走向玄关换鞋,边说:“这不有你,我一个母胎solo单身狗什么都不懂,不配谈爱情。”
吴桐是真佩服他的体力,比了个大拇指,“真牛逼,一天训练量不够,还要去游泳,你都不怕过劳死。”
“年轻人你这懒惰的思想可不好。”穿好鞋,他回头看了眼吴桐,恍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鹿溪是我高中的学委。”
一道惊天雷,震得客厅那二人纷纷炸毛。
吴桐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卧槽!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
程少臣也由衷的鄙视道:“做人不能太老狗。”
胥己诚耸耸肩,冷淡的望向吴桐,说了句实话:“真不熟。”
以他们同吃同住这一年多来看,胥己诚确实有孤独终老那本事,可见他这句不熟真没作假。
吴桐还要追着他深扒,奈何对方耐心濒临极点。
胥己诚抽回被对方抓住的胳膊,冷声道:“还想明天四肢健全去见鹿溪,就等我回来再说,健身房快关门了。”
说完,留下砰的一声关门声。
吴桐:“……”
他错了,他当初就不应该来京城,如果他不来京城就不会遇到胥己诚,就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被气到英年早逝。
他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