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光也是很短暂的,东边的天空已经鱼肚白了,然后不多久现出朝阳的轮廓,群鸟在林间唧唧喳喳,唧唧喳喳着好不快活,一会又都飞下去觅食了。当第一道光穿过云层,穿过树林,穿过窗户,映照大地的时候,寒潭寺的钟声响起来。
“不思,不思,快醒醒,钟声响起,殿门就要开了。”
陈不思睁开眼睛匆忙从床上下来,“不量,赶快拿我包裹,此刻我就要去大殿里去。”不量就拿了陈不思的包裹,递给他,“说,不思,殿门虽开,但是来上香的人未必就有,还是需要等待个一刻钟。你莫要着急。还有,昨日里延青执事交代的,需要继续在殿后观察,见机行事,因为自己身份的问题,不可莽撞行事。”
陈不思觉得延青执事说的有道理,就镇定了一下。然后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这时候,延青执事却现在外面,陈不思见着延青执事立在门口,就说道,“延青执事,为何只站在门口,却不敲门进来?”
延青执事说,“你开门时,方才到的,只在此停留了片刻。”延青执事说着走进屋里来,接着对陈不思说,“俞青主持今日事多,就不来送你了,只交代着我把一些钱财交到你手中,让你出了寒潭寺好好过日子。”然后就掏出来递给了陈不思。
陈不思望着这些钱财,心中感激万分。“我此生除了延青执事您,还是要特别谢谢俞青主持的,如果不是他的收留,我就活不到今天。替我向他道别,我倘若以后自食己力,有所获得,以后定会报答一二。”
“不多说了,让不量带你去大殿,你就在殿后观察,倘若见到自己的爹娘来殿里上香,上香完毕,就随着人群出了殿门,出了寒潭寺,你们一家再团聚。”
陈不思说,“好,我记得了。”
就这样,不量带着陈不思走出屋门朝大殿走去。
陈不思就像往常一样,盯着来殿里的一个个人的面孔。可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里面,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爹娘。
不量对陈不思说,“不思,不要着急,慢慢的看,延青执事那边已经说好了,这就差不了。现在我去殿外,招呼一二。”
陈不思说,“你去吧不量。”
不量就走出了殿外,在殿外走来走去,时不时向来者行个礼仪。
过了一会,一对老夫妇出现在不量眼前,这对老夫妇就是此前不量讨要俩鸡蛋的夫妇,今日里那老妇还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真是幸福的一家子。
不量走到老妇人跟前向她行礼,然后趁着人多,把口袋里的俩鸡蛋就那么随手偷偷放进了老妇人的竹篮里,老妇人一家人也没有觉察,就进了殿里去烧香拜佛、祈福许愿。
从东面来的人越来越多,不量远远的望去,上山的道路充满了络绎不绝的人。
这人群中就有陈子期的爹娘,还有丁寡妇,正拉着丁香往这边来,但是丁香似乎不是很愿意过来,“娘啊,今日里非要唤我一起来上香,你自己不就行了?”
丁寡妇很是生气,“该死的丁香,你都多大了,马上到了找婆家的年纪了,每日里就知道在外面闲逛,不干些正事,今日里让你跟娘来上香祈福许愿的,还好不情愿,你是准备把娘气死了才好,然后一个人孤老终生吗?”
丁香的手被丁寡妇拉的生疼,“娘啊,我手都疼了,不要再拉了。”
“不拉可以,跟娘去寺里去。”丁香还是不太情愿,“这么多人,我一姑娘家,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娘今日里来还有一桩心事,就是啊许了愿让你早早的嫁人。娘就活明白了。”
“娘啊,我才多大啊,还早着呢,早着呢。”
“不早了,丁香,你看你,这年龄这身高,俨然一个大姑娘家了,我在你这年纪,那不是东家男西家男的都找遍了,却找了你那个短命的爹,我这一辈子,到处看人脸色,还不是身边没个男人,娘这以后不是还得依靠你找个好男人嫁了。”
丁香确实已经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生的貌美,不减当年丁寡妇的容貌。
丁香拧不过,只得跟着丁寡妇往前走。陈子期的爹娘陈午和尧娘走在后面,相距丁寡妇不远的距离,看着丁寡妇在和丁香争吵,走到跟前来,说了句,“丁香娘,丁香好好的,听你娘的话啊。”
丁寡妇看着尧娘,尧娘提着竹篮,竹篮里面放着饭菜,说道,“尧娘有心了。子期娘,那么多年了,子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想着啊,这子期肯定是还好好的活着,活在某处。您二老那么多年也确实难过,希望今日以后啊,祈福许愿,那陈子期还活着。”
尧娘听着丁寡妇的话,沉默着没有言语,倒是丁寡妇所言不虚,她的儿子子期确实还活着,就在寒潭寺,就是今日就能看见人的地方。“娘啊,子期哥哥肯定活着,因为我梦里见过他好多次,他告诉我说,他想爹娘了,只是问他却不说在何处?”
尧娘没有和丁寡妇多说一句话,就跟着陈午往前走,惹的丁寡妇心里好不自在。“这子期娘,八年了,苍老了不少,倒是不觉着自己的儿子死了。”
丁香听丁寡妇嘴里说着子期死死的,也不高兴,“娘啊,你看你,刚才还说着子期还好好的活在某处,转眼就说着子期死了,你这要是让尧娘听见,她不得痛哭流涕的。”
“好好,丁香,娘说错话了,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娘啊,我相信子期还活着。”丁香嘴里自言自语着。
“活着,活着,走吧丁香,再不走,就挤不进去了。”丁香走在前面,丁寡妇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寒潭寺。
不量就立在一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在自己旁边的人群里走出两个大汉,正是牛丁和牛卯。牛丁拉着牛卯没有进殿门,只找了个石头的后面,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不量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悄悄的靠近石头的一侧。
牛丁对牛卯说,“八年前没见着陈子期那小子的尸体,只见着他跳下了寒潭,就不见了,我们俩也没有细想,但是这事似乎是有些蹊跷的。不过,这新城倒是再也没有了陈子期的影子了。今日是正元节,陈子期的爹娘却是第一次到这寒潭寺祈福许愿,我俩靠近了,多观察一番,留意一下事情是不是有什么纰漏。”
牛卯说,“陈家这么多年,死了儿子,儿子都没了,哪有什么心思来拜佛许愿?兴许这几年也想通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的道理。”
“牛卯,就你脑子笨,我就看事情有些蹊跷,那伍家老爷伍友还时不时的让我俩盯着些,隔三差五的还少不了我兄弟俩些好处,挺想着我兄弟的。”
牛卯说,“你牛丁是牛丁,我牛卯是牛卯,只我牛卯脑子笨,牛丁脑子聪明,我牛卯就听牛丁的。”
“牛卯,我俩就装作今日里闲来无事,随着人群尾随其后,只死死的盯着陈午尧娘。倘若陈午夫妇俩人照常回到家中,我二人此事就作罢,记得了。”牛卯点了点头,“听牛丁的。”
不量把这二人说的话,听的清楚,心里一阵慌张,匆忙转身走回大殿,就去殿后寻陈不思。陈午尧娘走进大殿的时候,陈不思一眼就瞧见了,欢喜的不得了。再看那陈午尧娘,头发都有些花白了,陈午尧娘因为许久的悲痛过度,眼神显得暗淡无光,脸上多了些岁月的摧残,背也不直了,八年前的容貌经这年月的风一吹,真的是落寞了。
丁寡妇也率先挤进殿里来,然后朝着外面喊,“丁香,丁香,死丫头,快随我进来。”
尧娘回头看了一眼丁寡妇,“丁香娘,小声一点,慢慢的等着些丁香,丁香也是个好孩子,一会保准就进来了。”
丁寡妇这一喊也觉得尴尬,“子期娘,你们先去上香吧。”
丁香没多时也进了殿里,陈不思看着丁香,差点认不出来,小时候的圆圆的脸蛋小小的个头,经这几年一过,就长大长开了,乌黑的头发下面,一双灵动的双眼,丁寡妇也确实会收拾,把自己女儿打扮的也是花枝招展的,惹人爱。
陈不思背着包裹,正准备慢慢的随着人群靠近陈午尧娘,这时候不量进来了,对陈不思说,“不思,不可,你可记得当日在寒潭洞听到些什么?”
“当日?长者于茂公的话么?记得当日于茂公对我说,伍家找了两个人要在当夜了结了我的性命,我就听茂公的话,跳下了寒潭,然后顺着河流一直向南游,就能找到寒潭寺,别的再无其他。”
“我今日在大殿外遇到的两个人,想必就是当日的那二人,你万不可此时去相认。那二人如果察觉到什么,怕是你一家再无相见之日。”
陈不思紧张起来,“不量,这该怎么办呢?”
“你听我说,不思,等你爹娘上了香,他们如果见不到你,想必是先回家了,等他们大概回到了家中,你再从寒潭寺离开,回家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一路上就稍加留心。”
陈不思再看殿里的爹娘,爹娘就真真的离自己几米远,却不能立刻相见,一阵懊恼。
陈午、尧娘上了香,虔诚的拜了拜,许了愿,随后就出了殿门。
出了殿门,尧娘就对陈午说,“陈午,你说寒潭寺的延青执事会不会欺骗我俩的?怎么没有看到我儿子期的影子?”
陈午说,“延青执事是佛家人,佛家人不会说谎骗我两个不相干的普通人,想必今日没有放我儿子期出来,是有他的道理。”
“只要我儿子期还活着,那延青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一定隔三差五的来寺里带些好处。”
陈午说道,“自从知道我儿子期跳下寒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俩就再也没有来寺里祈愿,今日却临时抱了佛脚。也真的怪我们夫妇,倘若之前还能隔三差五的过来,兴许我一家就能早日见面了。”
“既然这样,那改日里就再邀那延青见面,问个说法吧。”尧娘悻悻的说道。
陈午尧娘说完,就相伴着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