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的晚上,纪宁屿如约来找李昕熠上课。他心里有点儿紧张,李昕熠感觉像是那种恃才傲物的天才,并且看着脾气不太好,而他是个菜鸟中的菜鸟,总觉得会被天才鄙视。
纪宁屿刚走到琴行门口,就碰见李昕熠又在赶人,还是上次想要生扑强吻他的那个男的。
李昕熠一边把人往外推一边怒吼着:“你他妈给我滚!再敢来信不信我打死你!你个死基佬!恶心人的玩意!滚远点儿!”
男人一边被推搡着一边带着哭腔说道:“我就是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李昕熠气得面红耳赤:“我给你个屁!我最后跟你说一遍,老子不是gay!你给我滚!!!”
男人被扔出门时,差点儿撞到纪宁屿身上。
李昕熠这才发现纪宁屿站在外面,眼神不禁闪躲了下。“啊,那个……你来啦,进来吧,我把门关一下。”
他把纪宁屿让进店里,把男人锁在了店门外面。
气氛有点尴尬,李昕熠理了理头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带琴来了,那咱们到试音间去上课吧,那儿有音箱。”
他把纪宁屿带到试音间,给他的电吉他连上音箱,自己随手拿了把木吉他坐在他对面。
“我先帮你调整一下姿势,姿势不正确的话练琴时间长了对你的肩颈和腰都很不好。”李昕熠说着摆出了持琴的姿势。
纪宁屿努力学着他的样子,可试音间里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学得对不对。
李昕熠上前帮他调整了一下,手指在触碰到纪宁屿的身体时不自觉猛地往后缩了下。
纪宁屿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回想起刚才他对那个男人的态度,想必他是早已被骚扰到不胜其烦,进而对和男人之间的正常接触都产生的抵触心理。
可这事又不是纪宁屿造成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尽可能按照李昕熠的指示去做,减少两人的肢体触碰。
纪宁屿虽然在智商上很有天份,但手指灵活度方面却只是普通人的水平。而李昕熠又是第一次当吉他老师,也不太懂得如何因材施教,一节课下来,纪宁屿虽然获得了一些理论知识,但弹奏水平基本原地踏步。
手机闹钟响起来,提示课时结束。
纪宁屿叹了口气:“我实在太笨了,这么基础的和弦都弹不好。”
李昕熠摇摇头:“不是,吉他本来就是个熟能生巧的东西,你只是需要多点儿时间练习。要不我再陪你多练一会儿吧,我不多收你钱。”
纪宁屿看了眼手机问道:“时间挺晚了,你不着急回家吗?”
李昕熠指了指隔壁房间:“我就住店里,就厕所对面那个门,那就是我的房间。我白天修吉他看店,晚上住这儿当保安抵房租。”
纪宁屿默默看了李昕熠一眼,上身的T恤发黄飞边,领口变形,下身的运动裤起满毛球,裤脚处还有破损。此刻在他心里,李昕熠就是一个淡泊世俗怀才不遇的音乐才子。
李昕熠自觉良心上有点儿过不去,收那么贵的课时费结果把人教得一塌糊涂,于是有心弥补:“我反正晚上也没事儿,你要是不着急走,我就陪你多练一会儿。”
纪宁屿可不觉得他教得差,只恨自己手太笨,被李昕熠这么一搞,他反而心里过意不去了。之前看着这人总是冷脸冷面的,好像不太好相处,可今天这一番接触下来,他倒觉得李昕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那我就在这儿多练一会儿?”
李昕熠说:“练呗,随便练。对了,你平时工作忙吗?”
纪宁屿说:“看情况,有时候很忙,有时候就挺闲。”
“那你就尽量抽空多练练,主要就是保持一个手感,就比如你看电脑的时候手底下就可以拨两下琴,锻炼肌肉记忆。而且你这电吉他不连音箱的时候声音很小,也不容易吵到别人。”李昕熠表面上给着实用的建议,实际上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如果纪宁屿的水平始终没有提高,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停掉这个吉他课,那他再想找这么好忽悠的有钱人可就不容易了。
纪宁屿点头:“好,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多练习。之前报的网课就没什么约束力,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来找你一对一教学,也是希望你能帮忙督促一下我,让我把它好好学下去。”
“没问题,我可以每天督促你练琴,还可以给你留点儿作业回去练习。”李昕熠心想,只要你这个财神别跑,让我一天督促你八百回我都乐意。
这天的课上了足足两个小时,纪宁屿实在不好意再赖下去了,才收起吉他告辞。
出门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之前被李昕熠赶走的那个男人原来一直都没有离开,而是痴痴地站在店门口等待。
纪宁屿与男人错身而过的时候,男人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回,像是想要从他身上瞧出两人有什么奸情一样。纪宁屿无意跟他解释,假装没看见,径直上了车。他在车上看见那男人又想进到店里,结果被李昕熠一脚给踹了出来,然后在里面拉上了卷帘门。
晚上回去之后,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跟李昕熠知会一声。今天看李昕熠的态度,应该是被个别gay搞得对这个群体有偏见,他并不想去刻意改变这种偏见,但也不想有一天李昕熠把这股邪火撒到自己身上。
于是他给李昕熠发了条信息:【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我是gay,但我保证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如果你还是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停止上这个课。】
消息发完之后他觉得心底分外轻松,虽然他很欣赏李昕熠的吉他水平,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行就行,不行拉倒,他没多余的精力消耗在这上面。
一直到纪宁屿睡着,李昕熠也没发来回复。
第二天早上,纪宁屿再次被闹钟打断噩梦后,带着生不如死的心情睁开眼睛,摸过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李昕熠凌晨三点半发来消息,一共就仨字:【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