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湿了 第3章 海句号

还算幸运，周五的时候没有被临时抓去做现场拍摄指导。

下了班程风准时从公司离开。

刚出写字楼大门，掏出手机给杜海发个消息。

【白开水：我下班了，现在过去，大概三十多分钟】

杜海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忙没看到。

先过去再说吧，大不了坐店里等他一会儿。

程风到南北的时候，在店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杜海的身影。掏出手机打算给杜海打个电话，突然发现他俩除了一个微信账号以外没有其他的联络方式，无奈只能拨通了微信电话。

刚把手机举到耳边，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来：“找阿海吗？”

说话的人戴副黑色细框眼镜，个头和程风差不多高，一头利落的短发。

“对，”程风转过身，“我们约好今天出去。”

“你稍等一下，”眼镜把手里的餐送到，“我上去帮你喊他一下，这个衰仔又不知道在慢吞吞地做什么。”

“好，谢谢。”程风道了谢没有坐下，目光追着眼镜男走到吧台后的小隔间里。

上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扇一直紧闭的小门，起初程风以为是储物用的杂货间，但现在看来估计并非如此。

稍微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杜海和眼镜一起从那扇小门里有说有笑地出来。

“走咗（走了）。”杜海拍拍眼镜的肩，“等我返嚟（等我回来）。”

眼镜冲他笑着抬了抬下巴。

“等很久了吗？”杜海走到程风前，“我刚刚没看手机。”

“没，刚到。”程风说，“走吧。”

今天的杜海让人感觉和平时有些不同，程风想了半天，得出了一个大概是没带围裙的原因。

落后他半个身位，偏头看他，纯灰色的高龄打底，外面套了一个黑色皮衣夹克，一双修身的休闲牛仔裤把笔直的双腿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你来这边多久了？”杜海双手插在裤兜里转头看他。

“没多久，今年三月来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满怀，程风有些尴尬的错开，“你呢？”

“比你久不少。”杜海说，“吃过这里什么美食？”

“没吃多少，也就是一些茶餐厅、竹升面、叉烧白切鸡什么的。”程风说，“偶尔公司聚餐会去茶楼里饮茶吃茶点。”

“那我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杜海勾了勾嘴角，“虽然是你埋单。”

“剧透一下？”程风也笑了笑，“虽然是我买单。”

杜海被他逗笑，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程风：“丢你，干嘛学我说话。”

“有吗？”程风也笑着回撞一下，“那你丫别卖关子，净吊人胃口。”

“这么没惊喜感吗？”杜海说。

“我怕我吃不惯，光是竹升面我就适应了小半年。”程风说，“这儿的好多菜我吃着都没什么味儿。”

“那这个很有味的，去吃烧鹅。”杜海说，“我知道一家做的不错，老字号了，不算太贵还好吃。”

“行，带路。”程风点点头。

杜海带他来的这家店有三层楼，整家店从外面看过去闪着金光，装修非常富丽堂皇。

“老店了，”杜海看了他一眼，“装修的比较气派，但是价格其实还算可以。”

“没事，”程风点点头，“我一顿饭的钱还附赠个地陪导游，挺划算的。”

杜海拍拍他的胳膊勾了勾嘴角，先一步进店。

程风跟在后面。

大堂里和店外墙是差不多的风格，金色棕色辉映。

“两位，有定。”杜海朝迎宾服务员说。

报上预定的姓名和手机号，跟着服务员往里走，右手边是电梯，电梯旁是一个小室内景观池塘，池中有三三两两古风陶瓷彩塑，池子里水浅但净，几条锦鲤在里面来回游动。

环境还挺好。

电梯到，跟着去到二楼。

二楼也和一楼一样是用餐大堂，整体的装修风格都保持一致，整洁敞亮。

服务员停在一张比较靠角落的桌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风看了杜海一眼，一起坐下。

“我哋睇睇先菜单,等下嗌你（我们先看看菜单，等下喊你）。”杜海对服务员笑了一下。

程风翻开菜单，开篇第一页是餐厅历史介绍，接着是餐厅这么久来获得的奖项罗列，再后面是菜品名称。

“烧鹅必点，其他的你看有什么想吃的。”杜海大致翻了一遍。

“想吃皮蛋。”程风说，“再点一份艇仔粥吧。”

“行。那再加个菜心。”杜海点点头，转身对服务员招手，用粤语把菜名报了一遍。

没多久菜品送上来。

打头阵的是皮蛋。皮蛋晶莹清透，蛋清处的颜色近乎琥珀，蛋黄宛如啫喱质地，咬下一口，Q弹爽滑的蛋清搭配软糯鲜香的蛋黄，在口腔里清爽有嚼劲又不失浓香醇厚，吞咽后再一呼气，唇齿留香。

“好吃！”程风边嚼边甩了一下头表示赞叹。

“是吧，等下烧味也很好吃。”杜海偏头勾着嘴角看他，眯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信我，没错。”

程风右手拿着筷子，左手在胸口捶了两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杜海。

杜海端着茶杯吹了声口哨笑着回应他。

烧腊稍等了一会儿才上场，点的是叉烧和烧鹅的拼盘。

服务员将拼盘端上来，当场给烧鹅淋上咸香鲜美的酱汁，酱汁延晶莹闪着光泽的鹅皮流下，和油脂混在一起，油花在灯光下闪烁。筷子夹下去皮肉不分离，咬上一口，鹅皮酥脆鹅肉劲道，嚼在嘴里是满满的满足。隔壁的叉烧也不逊色，肥瘦适中，表面的蜜层被烤成红棕色，像镜面一样反光，吃起来不会太干，肥而不腻。

程风每种夹一口，吃一口一甩头，吞下去之后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哇。

“好好吃！”程风说，“第一次这么正经地来吃烧腊。”

杜海也夹了筷烧鹅放进嘴里：“以前和朋友来过一次，真的好好味。”

“是和今天在店里见到的那个人吗？”程风吃的有些松弛过头，话刚问出来就觉得有些不合适。

毕竟还没见过几次。

“嗯。”杜海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刚到香港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香港很多地方都是他带我去的，认识挺久了。”

“他还挺会推荐的。”程风没再继续问下去。

成年人之间本就不太多窥探彼此的**，“疏离”对他的社交生活来讲已是常态。

“是哇，他香港人。”杜海说，“下次再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感觉你都没怎么出来玩过。”

这话倒是没错，程风是个标准宅男，本就懒得社交，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吃不惯东西住不惯气候还不会讲粤语，一年来几乎没交上什么朋友，抛开公司团建和同事聚餐，还真就几乎没怎么出来玩过。

“好啊。”程风吃一口叉烧喝一口粥，“你还挺热情。”

杜海笑了笑没说话。

一顿饭下去茶足饭饱，程风去结账的时候前台说已经付过了，他顿了顿，回头剜了杜海一眼。

“你什么意思啊。”程风朝杜海胳膊上给了一下，“不是说好我请的吗？”

“下顿吧，今天当作我是东道主给你接风了。”杜海边说边往外走。

“东个屁的东道主，你又不是香港人。”程风跟上去，“还接风，我都来这儿快一年了！”

“但我会粤语，还比你待的久。”杜海跳下台阶，“虽然是晚了点，但你没有正经吃过一顿本地特色，不能算。”

“平时那些不算本地特色啊，我那儿根本没那么些个东西。”程风说。

“下次你请回来嘛，你要是觉得请一顿不够就替我埋单一整天。”杜海双手插进裤兜，“怎么样，一顿饭换你一整天替我出钱，怎么想都是我赚了。”

“行行行。”程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抬手朝他胳膊上又来一下，“你丫真是....”

“总得让你觉得我俩之间还有些瓜葛，不然下次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再约你出来。”杜海揉揉胳膊，嬉皮笑脸地说。

“你丫你个心机狗。”程风笑着骂他，“心眼儿能装一箩筐。”

“说出来的心机才不算心机呢。”杜海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真正的心机都是悄悄的，我可是纯良小白兔。”

“我白你祖宗，公兔子还全年发情呢！你发嘛？”程风今天真是吃爽了，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一个字儿也没过脑子全抖出去了。

杜海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绷了两秒没绷住笑，站大街上冲着程风狂笑。

程风也被他传染，白了杜海一眼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笑。

行人来来往往，车辆川流不息，在这座不夜城里，两位少年倚在路边的栏杆上捧腹大笑，如入无人之境。霓虹灯车灯路灯，撕扯争夺他们的影子，拉长打破再重组，映着这座城市里努力活着的每一个人。

“你回哪？”程风站原地扶着腰缓了缓，“笑的真他妈累，店里？”

“嗯。”杜海止住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叼在嘴里，“要吗？”

“来一根。”程风伸手接过烟，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你一般都几点关门啊？”

“想几点几点。”杜海双手抱在头后面，“我是店长，我说的算。”

“这么随心啊？”程风勾了勾嘴角，“那早上开门不会也是想几点就几点吧？”

“Bingo！”杜海腾出一只手在程风面前打了个响指，又摆摆手，“其实没有啦，早上起来比较早，给你们这种卑微打工人做咖啡，做完这一波要是还困会回去再睡，睡到中午。”

“也是，我们这些打工牛马的开机键可都掌握在你们手里。”程风点点头，“不然每周一就会从人工智能直接变成人工智障。”

杜海听见这话又是一阵大笑，烟差点没接住从嘴里掉出去。

“要我说，你那苦咖啡要是没有研发思路和方向了，直接细品我们这些周一上班的打工牛马，保你一研究一个准，准能开发出史上最苦苦咖啡！”程风今天是真开心，夹着烟站路边比手画脚地一通说。

杜海笑的合不拢嘴，好不容易缓下来，手往自己裤兜里插了半天没插进去。

“丢哇。”杜海笑着骂了一声，低头认认真真地把手放进兜，掏出手机，把烟叼嘴里，手腾出来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加我私人微信吧，方便让我进行苦命牛马观察。”

程风愣了，抬头看了杜海一眼。

杜海被撩上来的烟熏地眯缝着眼，一只手朝他举着手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行。”程风点点头，打开手机扫码功能。

“哔——”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声音不大，原本应该没入城市的嘈杂中，却精准落入程风的世界里。

“ok，加上了。”杜海把烟掐了。

“你名字还真是直接了当。”程风看了看杜海的信息栏，“就叫一个‘海’字啊？”

“还有个句号呢。”杜海说。

“啊，对。”程风有些无语地点点头，“海句号。”

“多好的名字，又是我又是大海，双关。”杜海边说边朝程风眨眨眼。

“嗯呐嗯呐，海句号。”程风捏着嗓子假笑，“以后就叫你海句号吧。”

“做乜嘢（干嘛啦）。”杜海朝程风胳膊上来一巴掌，“阿海！你可以喊我阿海可以喊我杜海，但是海句号，不行！不够靓！好系个扑街仔！”

“扑街仔咯。”程风躲开这一巴掌，贱兮兮地学着杜海的语气，边说边往前跑。

“丢雷，你站住，有本事别跑。”杜海伸出手指头指他，嘴角挂着笑追上去。

路上车灯闪烁，忽明忽暗；行人熙熙攘攘，忽远忽近，车与人交错间形成无数个缝隙，少年的身影在缝隙间穿梭，像一卷不断切镜头的老电影胶卷，一幕消失一幕亮，慢慢播放。

注：扑街仔 理解成 你个小混蛋 大概这种感觉就好！

大半夜的给自己写饿了...我也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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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海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