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徐林潇的准话,裴怀枝就兴高采烈的回去了,让绿茵好好给她打扮一番,等待庆典开始。
皇家场面总是声势浩大,裴怀枝再次到围场时,里三层外三层已经人满为患了,不论看过多少次,人们对能瞅见圣颜都欣喜若狂,每一次都趋之若鹜。
裴怀枝远远就看见等在角落的身影,心里不由分说的想:自己好像总能在人群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二公子。
徐林潇将她带到了一处转角,远离人群,但视野绝佳,整个围场尽收眼底,裴怀枝眨了眨眼,转头问:“这里是二公子特地安排的吧?”
徐林潇目视前方,淡淡道:“办事的人排漏了,多出来的位置。”
裴怀枝没有说话,此时大齐的皇上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高位,附身跪拜时,她借着低垂的姿势道了一句:“谢谢二公子!”
徐林潇起身的动作一滞,随即恢复平静,心照不宣的接受了道谢。
最后的结果真如徐林潇说的那样,裴怀裕以极小的差距险胜,皇上说了一番嘉奖言辞,便着人奉上战利品,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只听一声长啸响起,顷刻间一只老虎冲进了围场,老虎的嘴里含着一条胳膊,几步开外一个侍卫倒在地上,一手抚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嘴里断断续续的溢出凄厉的惨叫。
老虎咆哮一声,继续朝着围场高台冲过去。
在场的达官贵人们哪见过如此阵仗,纷纷被那畜生吓得没头苍蝇似的要往外窜,守在旁边的侍卫被人群冲的乱七八糟,想拔刀过去,却被贵人们拦住了道。
徐林潇迅速朝老虎方向走去,背后却传来一阵撞击,他的腰间紧紧的缠上了一双手,后背贴上一个微微颤抖的身体,他身子一僵,脚步也随之停下来了。
他定了定心神,把僵硬的胳膊抬了抬,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往高台看去。
虎啸声传来,裴怀裕一把拿起赤龙剑,朝虎腿甩出剑鞘,挥剑刺向老虎,不料老虎突然屈起前蹄,嘴里咬住的断臂抵上剑刃,双脚灵活的攀上裴怀裕的双肩,将他扑倒在地,嘴巴趁机发力将断臂与剑一道甩开。
猛虎仰头咆哮,随即闪电似的飞扑向高台上的皇上,赵承颐瞳孔紧缩,凶残的猛兽几乎要挤劲他的虹膜,紧接着“砰”的一声虎头直直砸落在了御桌上,顺着疲软的身体慢慢下滑,最后掉落在地上,地面慢慢汇集了一滩血迹,而老虎盆大的脑袋中间此时卡着一根羽箭。
不远处镇北王手持长弓,弓弦还留有颤抖的余韵。
见老虎已被伏诛,徐林潇便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眼腰间的柔荑,低声说道:“裴小姐,老虎已被制伏了,没事了。”
裴怀枝鼻尖充盈着淡淡的松木香,感受自己的心跳从开始杂乱无章的跳动,变成了现在掷地有声有规律的鼓动,她贪婪的嗅了嗅清新的香味,觉得自己对二公子好像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裴怀枝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爱逗弄徐林潇几句,可心里却是敬重徐林潇的,一门心思的想接近二公子,也是因着一份好奇与崇拜,直到一阵东方吹来了一些少女情怀。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单单想做二公子的知己,甚至想独占这份安心的松木香味。
周围的秩序慢慢稳定下来,禁军很快越过人群赶到皇上身边,徐林潇撇了一眼,知道自己又有的忙了,接着开口道:“我着人送裴小姐回去,徐某现下要去处理善后事宜。”
裴怀枝动了动发麻的手指,这才惊觉自己抱了徐林潇好久,后知后觉的感到几分羞涩,连忙松开胳膊,后退几步。
背后热源离开,徐林潇的四肢才重新归位,他转过身说道:“林中有猛虎也是常有的事,裴小姐不用担心,我差人护送你下山。”
裴怀枝低头踌躇片刻,最终抬起头,一脸严肃的对徐林潇说道:“我见过那只老虎。”
此时,受惊的皇上在禁军护送下起驾回宫,肃王赵承骞撇了一眼皇上的背影,然后转头看向地上的老虎,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直到老虎被人拖下去了,赵承骞如梦初醒般收回目光,转身朝外走去。
他坐上亲王车架,才开口道:“可惜了我的虎儿子。”
赵承骞身边的内侍春富一边给王爷沏茶,一面问道:“冲破了重重阻碍,到了御前都没能伤到皇上分毫,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赵承骞冷笑一声,“我也没指望一只老虎就能将皇兄如何。”
春富将茶奉上,“奴才愚笨,还请王爷明示。”
“不是你笨,是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哥哥。”赵承骞接过茶一饮而尽,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比起害他的人,他反而更忌惮保护他的人,他认为害他的人他还可以明确防备,而保护他的人心里的暗箭会使他防不胜防,我这个皇兄谁都不信,总喜欢把人往坏处想。”
春富顺着赵承骞的话接着问道:“那今日救了皇上的是镇北王,王爷您是想对镇北王下手?”
赵承骞似笑非笑的斜了一眼春富,“徐家忠君,注定不能为我所用,将来会是一块巨大的绊脚石,让他们君臣不和,皇兄亲自动手折了自己的翅膀不好吗?没了徐家,大齐江山危矣,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毕竟动乱才会出枭雄。”
闻言,春富立马弯腰跪下,头抵到车底,开口道:“王爷圣明!”
每一个野心的背后都幻想出了一个美好的结局,才能费尽心机的朝着这个目标奋力前进。
赵承骞仰头大笑起来,仿佛已经预见了光明的未来。
皇家狩猎因一场意外提前结束,受了惊吓的贵人们迅速收拾好行囊匆匆下山,围场也因此寂静下来,只余下禁军井然有序的善后排查。
徐林潇与裴怀枝分开后就去寻了江暮安,同他一起来到了裴怀枝所说的地方。
看着眼睛红艳艳的花海,江暮安问道:“这是什么花?怎么没见过?”
徐林潇想了一下,回道:“名为落槿,产自江南,它还有个别名,叫死人花。”
江暮安神色一凛,皱起眉头重复了一句死人花,然后蹲下身子摘了一朵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即张大了眼睛。
迅速从旁边的杂草丛中捡起一根枯枝,翻了翻花下的土壤,之后又换一处翻了翻,翻了五六块地方,终于在一块凹陷的花地翻出来了黑红色的土壤才停止动作。
江暮安伸手捻了捻泥土,又放在鼻下嗅了嗅,抬起头对徐林潇说道:“是血的味道。”
常年血雨腥风里打滚,江暮安对血的味道异常熟悉,刚才他不单闻到了花香,其中还夹杂血腥味,连花香都掩盖不住的腥味。
徐林潇沉了沉脸没说话,当他目睹了江暮安的一系列操作时,他就隐约猜到这么个结果,一块以鲜血浇灌的花田,听着都让人不寒而栗。
江暮安直起身,“待会带人把这块花田翻过来,我总觉得这花没那么简单。”
徐林潇带江暮安来就是为了交给他去查,只提醒道:“这背后可能藏着更大的阴谋,你小心为上。”
二位大人见多识广,面对嗜血的花也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往里走去。
江暮安在之前裴怀枝站过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土里凹陷的痕迹,开口问道:“这里之前是搭了什么吗?”
徐林潇淡淡道:“是一个木头房子。”
江暮安转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为什么对这里如此熟悉?”
徐林潇一愣,裴怀枝对她说的话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能回忆起对方紧张担忧的神情,以及最后一句由衷之言:我不想牵扯什么阴谋,也不想二公子招惹是非,如今二公子要查老虎案子,希望这点线索能帮到二公子,敢公然放出猛虎大庭广众伤人,背后的人定也有把握全身而退,能有如此能耐,身份尊贵不说,权力也大,二公子千万要小心。
徐林潇微微皱眉,突然不想让裴怀枝牵涉大理寺的调查,想了想道:“围场虎祸后接到的密报,对方没有透露身份。”
江暮安心道:随便什么人的话会让你亲自出马。
最后只看了徐林潇一眼,没再多问,毕竟能让徐林潇信任的人多半可信。
江暮安跨过痕迹往里走,脚步微微一滞,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说道:“这里面的土松过。”抬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地面,冷笑一声:“毁尸灭迹,够干净的。”
徐林潇走到江暮安旁边道:“这里曾经关押过出现在围场的那只老虎,里面发生过兽斗,老虎咬死了它的猎物。”
江暮安这次没再问为什么,正色说道:“这里土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现场都破坏完了,查不到什么有用线索,背后的人还挺警觉。”
徐林潇突然蹲下身子,伸出手抓了一把土,表面都很干燥,只有最里面还微微湿润,心下一震,从土壤来看毁尸灭迹只怕已经有两天了,那么是放出老虎之前转移阵地的巧合,还是察觉暴露有意为之,对方以为的被发现之人是不是裴怀枝,诸多疑惑纷纷在徐林潇心里闪过。
很快他就整理好思绪,对江暮安说道:“那就从这片花查起吧,对方特地留给我们查的,我们不能辜负了对方的一片心意,至于老虎,以对方的警觉,估计已经备好了一份调查结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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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