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南萧 第3章 丑

果不其然，他打开门，撞入眼帘的便是整个宿舍不同寻常的装饰，琳琅满目的绿植堵塞了通道和阳台，甚至户外的墙壁上还垂挂着藤类植物。一对体型硕大的双胞胎红着脸站在空调底下，像是两个门神。见谢时泽推门进来，他们都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好像在观摩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

谢时泽走进这生态园，感觉自己的腿不受控制地要向后退。他对坐在座位上，含着巧克力棒的七白元笑笑，耐心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记得宿舍不是这样的。”

七白元转了下椅子，一脸无辜道：“摆在你们桌上的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其他的是我的私宠。”他那样子好像在恳求说：你们一定要好好对它们呀。

“宠？”

七白元换了个词，斩钉截铁道，“宝贝。”

“谢哥你有所不知，绿色植物有助于净化空气，而且看起来赏心悦目，有利于激发灵感——另外，最重要的是，我必须守着它们才能睡着。”七白元可怜巴巴地看着谢石泽。

谢时泽咳嗽两声，略有些尴尬地笑笑。这时另外两个舍友像说相声一样笑呵呵地开口，“谢时泽同学，你好，我叫林一。”

“我叫林二。”

“你们好。”谢时泽打量两个人，头形稍扁些的是林一，圆一些的是林二。两个人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听起来有点憨厚可爱，特别像动画片里的熊大熊二。

“刚刚七同学已经跟我们解释过了，我们不介意这个，等会儿把它们搬到高处，也不碍事儿。”

合着这三个人已经谋划好了。罢了，少数服从多数，也没啥。就是这左看右看，总有一种置身植物园的怪异感。谢时泽无奈地长舒一口气，摆了摆手，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准备休息。

午后的困倦袭来，竟然让他一觉睡到傍晚。但梦中总不安宁，仍是常梦见的那场暴雨，隐隐绰绰看不清的身影，噪杂的声音响在耳侧。

身体一颤，谢时泽醒了过来，正好听见林一他们在谈论什么人，声音压得很低，但抑制不住言语间的兴奋。

“你们在聊什么？”

见他醒了，几人说话的声音也就大了起来。

七白元神秘兮兮地笑着说，“你还记得开学典礼上那个新生代表吗，他是哲学院的学神，听说以他的成绩和奖项完全可以申请国外数一数二的大学，但不知道怎么，他最后来了合川大学。”

“对啊，论坛上不知道谁忽然抛出了这个话题，真是想不通。”林一托着下巴，一脸不解。

谢时泽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合川大学也不差好吧，谁还没个学霸学神的称号，就他搞特殊。”

七白元听了，肯定地点点头，决定绕过这个话题。正好晚饭时间也快到了，几个人撺掇着出去吃饭，谢时泽习惯和李子维一起，就回绝了他们的邀请。

谢时泽脑海中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在打架，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争执的主题是什么。总之，它无意识地穿好衣服，换了腰带，无意识地出了门。

他只当自己是出去散步，没打算往食堂那里去。校园人流众多，他观察着人们行走时不同的姿势，甚至摆动手臂的角度，仿佛又回到了军训的时候。在那种情境中，每个人从服装样貌到动作姿势全都整齐划一，固然单调，但也呈现出整饬的美感。在日常生活中，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个性的烙印，看起来丰富多彩，但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却无聊透顶。

谢时泽挥手扇了扇风，觉得自己有些犯蠢，空调房不呆，跑出来看人。他站在马路边上，个头高的优势让他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再次审视自己的衣着，确认不会因此招惹超高的回头率。事实上，回头率是有的，只是这次的目标不是他。

谢时泽出门总是习惯用口罩，眼镜将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但他却能在人群中一眼辨识出郑南萧的身影。他行走在人群中，像是一个光源，将灰蒙蒙的世界照亮了。谢时泽明明戴着墨镜，却仍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同学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儿，眼神乱飞，看起来，郑南萧于合川大学，确实成了一块招牌，银色的。

人群中，郑南萧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的舍友诧异地看向他。

“怎么了？”

郑南萧的目光所及之处，有一个怪异的人，还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

“没什么，你看那棵树，长得有点奇怪，但还算好看。”

郑南萧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起伏，让人猜不透他的思绪。但他向来话少，如今为了一棵树停下脚步，即便不是喜欢至少是感兴趣的。

江舒笑笑，“我捡两片叶子给你做个书签？”

郑南萧摇了摇头，“皱巴巴的，丑。”

说完，他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走了。江舒跟在后头，一边无奈地笑，一边盘算着怎么压叶片才会没有褶皱。

谢时泽当然感受到了郑南萧的目光，但对于他来说，主观认为那个人看树的几率更大些。令他更苦恼的是，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十二岁时候遛狗的事儿，当然，他是被溜的那个。那日他也是这般百无聊赖，手里抓着烤串在街道上游荡，结果便撞见了某住户的一条恶狗，对他穷追不舍。更诡异的是，在之后的几年中，但凡他路过那地，总能感受到那狗在他身后黑油油的眸子。

他忍不住想掏出手机，向爷爷问个卦。

身后忽然伸来一双手，谢时泽悚然一惊，反握住那双手刚要动作，就听见了连声的投降二字。李子维涨红着一张脸，龇牙咧嘴，“泽你干啥呀。我就是想找你吃个饭。”

谢时泽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哦，有点儿应激反应。”

“应激，那你该跑啊，你可是咱们那个村儿的短跑冠军。”

“行了，闭嘴吧，吃饭去。”

“哦。今天吃啥？”

“吃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