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开始乱咬人,那便是坏事了。继续疯,我偏要趁你疯要你命。
“你只需回答,做没做过?”
魏氏拭泪,从容开口。
“不若从实招来,许能留个全尸,也给你腹中孩子积阴骘。”
“放屁,魏五,你放屁。休要给我下套儿,从来没有的事,招什么招。”
不装了,高盼儿破口大骂。
“贱人,魏五你个贱人。你就是看爷喜欢我,嫉妒我有儿有女。遂找了这两个贱婢来谋害于我,一切的一切就是你要害我。”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不见棺材不掉泪!”
念及苏锦遭遇,魏妍芝亦嫉恶如仇,勃然大怒道。
“怎么不能查?爷在刑曹时,无冤不白。几十年的冤案都能翻,你说不能就不能了?许多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雁过留痕,凡做过总会留下踪迹。只要人还喘气,就一定能撬开他的嘴。除非他死!”
“我听闻有狼筋,能辨真谎,不知此物可否派上用场?左右你娘兄都在京中,查起来不难。此项大可不需姨娘费心。”
“不要放过她,更不要放过他兄弟。”墨雪死掐住她,一吐这些年的苦:“她狗肉兄弟就是她做脏事的刀把子。”
“拿了她兄弟,拿了死贼人,还有无念庵的贼淫姑子,那姑子有账簿子,一笔笔记的清。打发人去南边拷问翠眉,若大姑娘能开口,可还记得她如何挑唆撞先夫人肚子。看到底是咱们诬她,还是她造孽深重?我倒要看看,坏事做绝,天收不收你!”
“不能放过她,想想先夫人吃过的算计,死的那样惨啊,还有没见面的哥儿。”
小鸳儿亦悲愤上前,抱住他腿。
“我娘说,她去庙里见过先夫人,替先夫人抱屈。可先夫人说她出来是自愿,不怨谁,也不必谁可怜。她不愿同谁分辨,不想招惹是非,更是一时一刻也不想同这府上有什么了。她说,个人做了什么,阎罗殿里业镜记的清楚,假以时日必大白天下。她还说……”
“还说什么?”
一直是妇人们在吵,久未开口的周彦邦,忽然发问。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凡事只要求仁存善,便好。她说,您喜欢高氏,信她、愿意替她遮掩,这情分她比不得。”
……
周彦邦听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一愣神,高盼儿又抓住机会,挣脱墨雪,跪向他去。
“胡说,胡说,她们全是胡说。”恳求道:“魏氏妒我,奴才怨我。所言无凭无据,她和她们,合伙谋害于我呀。”
“您想,咱们在一起恁多年,我哪点服侍的不好?养下孝贤和姑娘,哪点不尽心?您不能不念旧情啊。”
“如今跟着你的老人就我一个,魏氏就是想治死我,好霸拦住您,独得宠爱。主母无德,奴才助纣,我死了您身边就没有忠心的了,您断不能信呀!”
“呸,你不配提先夫人,是你害死她的。”
“冤害嫡母。”
“冤害嫡母,死不足惜!”
一声声一句句振聋发聩,面对指责,她的解释愈显苍白无力。都以为她无力回天之际,谁想她一抹泪“嚯”的站起来。
“走,真儿咱们走,胡编乱造的东西谁会信?爷都没言语,别人却又狗叫什么?”
要不说风浪里驶过的,纵然千夫所指,我不认,我豁出去脸面,便是谁都没奈何。
她就能充耳不闻,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好本事!
那么,下面……所有人都在等,等他的反应。
可,她都要走出去了,他依然不阻拦。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迟迟不敢相信,拳拳到肉,还能让这贱人蒙混过去?
难道、难道真的如先夫人所说,他爱她到如此境地,愿意替她遮掩,就为这么一个肮脏的贱人……
那我算什么?
一种嫉妒感和羞辱感“蹭”的冲顶天灵盖,魏氏感觉自己要倒下了。略有感知苏锦当年的心痛,凄惶惶的看向他。
“你、你是全不信吗?当真、你当真包庇她如此境界?与她寻欢作乐,纵她作恶行凶,想来爱她至极。还是,她做的这些你都知晓?”
说着,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我懂了,我懂了。好鞋不踩烂泥坑,先夫人的一片心哪。”
可她等来的只是沉默,周彦邦始终不开口,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哼,高盼儿愈发猖狂,夸张的喊出声。
“哎呀,我胎动了,听了这半日的鬼扯,唬到我儿了。”
分明在挑衅,你,你们,奈我何?
“你还要走我的路吗?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这种人你还要为她卖命?眼是瞎的吗,我的下场你看不到吗?”
墨雪可没她这份儿女愁肠,笃志报仇,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冲着背影高喊。
“还不将她所造恶业全盘托出,给自己和家人求个退路。非要似我这般家破人亡,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呀……”
无动于衷,周彦邦依旧是无动于衷。
怎么样,这男人还不是被我吃的死死?
等着,你们一个两个且等着。敢搞我?既然天不亡我,那我就要灭了你们!
她们自然看不到高氏心中的得意。
昂首阔步,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主仆二人已然走到门口。
料定周彦邦不追究,高盼儿目光中充满决绝,大着胆子迈步出去。
“回来,跪下。”
完了。
似虚筑的沙塔,一瞬间倾塌,一颗心登时如坠深渊。
前番掐尖希宠的得意登时灰飞烟灭,脚步停滞,她不敢回头,她不敢面对他,她怕……
因为让她站住的是他。
大难临头,纸包不住火,手遮不住天,这位主子似要没戏的情形,那我这颗小卒子还不粉身碎骨?
她本就猜忌多疑,我又为她谋划许多,许多事都是经由我手。此一番被咬,只怕更用人疑人。
假使上头不追究,以她的性子,定饶不过我,我亦命不久矣!
不不不,我不想死。
上头又怎会不追究?日子还想回到从前?呸!只怕她再难有从前的体面。
呸!毒妇,死不要拉住我,我要保命呀。
利弊分析透彻,心中洞若明镜,耳中钟吕大鸣。那一声站住,似最后一剂猛药。
各种盘算在脑中飞速转动,陡然回身,“哐啷”跪地。
“妆奁暗格内,有两个贴金面穿心盒子,对外只说是妇人医身的药。实则,一个是痴情散,一个是娇声颤。还有一个盒子空了的,原放着揭被香。”
“先夫人回府前一晚,也就是愿生寺山火那一夜,用的是揭被香。为的是让爷记住她的妙处,只说夫人木头疙瘩,不懂床榻上的风情,回来了也不喜。这是一,下头还有。”
啊!莫惊讶,惊讶的还在后头。
“先夫人故去时,爷您心上不好,在潜斋凭吊伤神时。她去接您那时辰,带的那碗汤里加了往日两倍的量。不仅如此,她身上还熏了那药。说是、说是一举拿下。所以、所以,您当时昏沉着,也、也……”
“也什么,也不能自拔,纵**海?为她遮掩什么,还不快说!”
小鸳儿急的恨不得替她说。
“是、是,姐姐容我慢慢儿说,我说,我就说。爷是同她欢好了,但也不能怪。实在是被她所迷惑,被下了药的人,哪里能把持。”
“您身子虚,起着热。她只图人前炫耀,只要能把您接回来,哪里顾及过您的身子。爷,您想想,是不是每次来她屋子,都情难自控?”
床帷秘辛都被抖落出来,此时,周彦邦的脸色极其难看。
“天么天么。”
魏氏指着高盼儿,望着周彦邦目瞪口呆。
“天爷,还起着热就……爷们的身子被你斫丧坏了呀!先夫人骨头还没凉透呢,你,你们就……”
恨意难忍,劈手一个巴掌。
“贱人,你作践他身子,便是这般的爱慕,枉他对你千般庇护。”
“真儿,你有没有良心?为何和她们一起害我?临阵变节的贱人,贼奴才全无心肝。”
高盼儿赤红着眼上前同真儿撕扯,丫头被她按头踢打,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错了,这叫弃暗投明。”
魏氏气力之大,高盼儿生生被推倒在地,厉声呵斥:“还有多少腌臜事,快说。”
嗐!说都说了,心一横,索性送佛送到西。
咬咬唇:“说,我都说。”
真儿跪下的那一刻,高盼儿心仿若冰封。待此言一出,痴愣愣的看着她,竟是怒也不敢怒了。
“出事当晚,她就知先夫人活不成,喜的把咱们都赏了,次日便回娘家谋划扶正。还有这药,是她为阻止您去探望先夫人,不顾妊娠下猛剂,所以那次见红就是为让您对她心怀有愧。”
“后来先夫人没了,院子里只她一个,用的就少了。再后来,再后来……”
朝魏氏偷偷张望,小心开口。
“后来夫人进门,凡看到爷在夫人处,她心中不自在,渐渐的又开始故技重施。最近一次用,是爷打北边回来那晚,也就是那一晚,她就受孕了。她眼红夫人的位置,说三个孩子就是她的三张金牌,当日怎样对付先夫人,现在就如何对付新夫人。”
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说,言无不尽。
真儿絮絮的说,根本不敢抬头看任何人。自然看不到魏氏帕子几乎绞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