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 第93章 天下大同

世家的财路大多都少不了青楼赌坊，真正经商又累风险又大，实在不如青楼赌坊来钱快，而青楼赌坊在南樊东和，可都不受制约的，只要王庭收得上钱，便不会管他们，北玄如此一块肥肉，很难不让外贼觊觎。

世家虽说也出得不少能人贤才定国安邦，可毕竟他们也不会撼动自己的根基就算有正直者，但也改变不了什么，天下绝大多数人都是布衣，其中不乏有或哲或谋，或肃或艾的忠义人才，世家势大便可轻易堵塞忠谏之路任人唯亲，若玄萧当年不明面上刚上那一步，今天的北玄恐怕也会如历朝历代一般被腐蚀蛀空，又重蹈前朝覆辙。

鹤霜梧深深地皱眉，恐怕当初师父被处死的背后，也是世家的报复与各国的阴谋，巫铭与太子甚至陛下，都是他们借来杀他的刀，果然下一秒，孙有成对玄辛梓说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孙有成说：“我以为国师死了的那三年，甚至可以加上到他离开东都的那几年，世家死灰复燃又有东山再起之势头，如今殿下，您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提示点到为止，玄辛梓哪还会不明白，他郑重地跪地，朝孙有成行顿首礼：“谢孙掌门提点。”

孙有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鹤霜梧说：“你心中记挂着沉冤昭雪，善恶有报，不破恐成心魔，你莫因为国师而想太多，我了解他，他不喜欢拖累麻烦他人，他固执得紧，可想要天下大同非一人之力可成，这条路必有千万牺牲，他的选择，是在保护更多人。”当年若是他不死，沦陷的将是整个逆命阁。

“师父……”四年来，她恨的都不是旁人，而是她自己的无能。

她幼时在军营跟着师父跑时，她问师父为什么要打仗，打仗会死很多人，师父没有解释太多，说她长大就会懂了，他只说了六个字：“只为天下大同”那时她不理解，为什么天下大同要打仗，如今看到建国后的桩桩件件，她才明白，师父第一件事，那便是让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真正地“成为人”，人就是人，不是其他什么猪狗牛羊。

“玄萧自有法门，超脱生死之外，你不必自责。”

“孙掌门，我知道了。”说着，她也跪下行顿首礼。

孙有成一惊：“哎呦呦，两位小祖宗，受不起受不起，快起来……”

——————

宣帝年纪大了，不如当年有魄力，开始畏首畏尾，这便罢了，竟还猜忌起玄萧来！这才使得君臣离心离德，给了奸人机会，让东都失控，太子离都，这是如今最棘手的事情。

“所以，太子现在回到东都会成一个靶子，不但救不了东都，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道垣对他逆命阁的属下说：“我也怕我劝不动，到时候这两冲动的年轻人直接跑了，就把他们引去后山，反正那石门一关，只要孙有成不放他们出去，他们就跑不掉，免得给秃驴添麻烦，你接着去打探情况吧，顺便给逆行云传个话，太子已经稳住了，不过顶多拖上两日，让秃驴快些回都。”

道垣不喜欢东都，天下人因利益往来，东都则是权力与利益交汇之地，最为浑浊，道垣跟随玄萧大半生，陪着他在马背上打天下，见过他在朝庭贪腐的洪流中挣扎。

玄萧看不惯这天下小人，他不愿看着历史一次次的重演，便自己做了靶心，去改变荒唐的一切。天本无道，他便要做世间的道，无道便劈出条道，要他死，他就以身殉道。

道垣记得当年守正不挠的玄萧，叹息如今的他成了曾经他自己最恨恶的那类人，玄萧恨官官相护溜须拍马自己却成了结党营私之人，他憎曲意逢迎吮痈舐痔，到头来自己反而摧眉折腰向权低头。

在道垣看来，这位意气风发的太子，将来也会被残酷的现实磨去棱角，自古没有人能在那个位置上做到真正的公正无私，法与情是世上最难界定的东西，只要世上还有人，那恶与欲就不会消失，但无论将来如何，只要能改善当下，哪怕一点点也是值得的，何况如今天下安危系于太子身上，无论如何都要护住他。

———

玄巫二人本是要回东都，无奈东北盘查太严，北玄各州各城都在悬赏他们，无奈只能绕行塔格沙漠，只是一入夏境就遭到了曲熵的截杀，无奈之下，只能仓促逃入瓜州。

北玄东边的战火并烧到西北，一是因为以偏关为界，中部大多是高峻的山脉，西北又是广袤的南漠，二是若攻西北，北夏难保不会被岐玄合攻，因此瓜州还算安全，进入瓜州等风声过，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二人来到一家茶馆，玄萧落座，敲了敲桌子，奉上一两碎银：“小二，有南边的明前新茶么？”

小二看了看玄萧的装束，又看了看桌上那一两碎银，心道这客人是有些来头的，着实大方。

他笑着回答道：“嗨哟，客官，小店卖的不是行脚客，也确实有些时日没新茶了，您不就打南边来的么？不知是走的什么道？”

玄萧眯了眯眼，却还是回答：“算不上道，只是好些风月，蹭个市侩。”

小二闻言有些惊讶，但还是说：“那客官还真是问对人了，不知客官要喝什么茶？”

玄萧道：“来壶本地茶，我不喜欢细碎的，筛一遍冲来。”

小二没动：“客官，小店人多，要小的再筛一遍着实是要废一番功夫，再冲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玄萧勾了勾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又取了五两银子搁在了桌上。

小二顿时喜笑颜开：“得嘞客官，您稍等。”

不一会，小二就将茶沏好端了上来，一道的还有一张纸条，放下茶水后指了指店门口的那口大水缸上的水瓢：“客官，要喝好茶，还得上那去。”

玄萧满意地点了点头：“行。”

说罢就拉着巫铭离开了，茶也没喝一口，巫铭看着玄萧，满脸不解。

巫铭将疑问问了出来，玄萧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当铺里，取出一个胭脂盒递给对掌柜的：“掌柜的，不知我这个胭脂盒能当多少？”

巫铭直接无语了，这玩意根本不值钱的好吗？

却见那掌柜的抬头，对伙计说：“来了贵客，快带贵客进去。”

玄萧一手取回胭脂盒子，跟着带路的伙计进了一道暗门，一路往下。

直到进了暗道，巫铭这才猜到玄萧先前与店小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是江湖道上常用的暗语。

玄萧叩了桌子后问小二有没有明前新茶，意思是问江湖上有没有什么生面孔来这，为的是了解有没有什么隐患。而小二的回答就是告诉他没有生面孔江湖人，也就他们二位是他最近见过的生面孔了。

小二对来者抱有警惕，玄萧若是答走的官道，那必然得不到答案。

带路的伙计折返后，玄萧终于回答：“老夫要小二筛一壶本地茶，就是告诉他老夫是个在乎档次的，看不上那些杂鱼，小二便将我要找的筛出来了，指水缸上那瓢，又对照字条上的第一个地点，那便是老夫要找到瓢把子所在的地方了。”

江湖上的事，不扯官府，故而也不会拿瓢把子指官府。

巫铭半懂不懂，不知道玄萧是怎么问出问题的，不过他已经听到了底下不同于正常乐坊的艳俗歌舞乐声了，量也不会是什么正经地方。

果然，二人走到楼梯尽头，就看见了下面有许多舞姬乐工，抬头望去，四周都是单独的房间，还有一些少男少女在舞台不远处的帷幕后，二人站的地方刚好能看到一个角。

玄萧皱了眉，巫铭瞪大了眼。

巫铭心道这就是一个销金窟啊，这妥妥就是勾栏，以他们的耳力，其他几个大场地的动静也是听得见的。

有骰盅碰撞摇晃声，也有男男女女不可说的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这明面上是个歌舞乐坊，实际上是什么，不言而明。

“这乐坊的还真是会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