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萧知禁军总督时间概念极强,便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的汇报与宣帝所坚信的时间出入,加上他能如此精准地确定玄萧进宫后的时间,便叫宣帝对他生了忌惮。
宣帝也因他的那句话认为,那是杨总督事先计算好的,若非他知道玄萧因私事耽搁了一会儿,那还真就对上了他的说辞,冤枉了逆行云。
至此,他更加相信逆行云的话是真的,那他便有理由去怀疑那蒙面客的真实性,禁军总督一来便杀了所有见到他们的宫女宦官,他们的听命行事此时也被宣帝视作杀人灭口。
逆行云乃自己的天狼暗卫,而杨总督与太子私交甚笃,太子的人构陷皇帝身边的高手,想让皇帝除掉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宣帝便理解为自己的儿子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就算他不会因此在众人面前废掉仅剩的唯一的儿子,却也会寒心。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知道,太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装傻。
最终,他杀了那几十个禁军,自己堵死自己知晓真相的路。
所谓的蒙面客都是托辞,他不存在,就是杨总督将人放跑的。
玄萧对最后的结果很是满意,巫铭完全没被人怀疑,巫铭自己也以为是自己隐藏得很好没被发现,还美滋滋的以为自己厉害了。
他不想叫巫铭知道太多,权谋斗争中那些人的血,他一个人染便可以了,他觉得自己亏欠巫铭太多,他了解巫铭,若是叫他知道了自己做的,他又该纠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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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北夏使团抵达北玄,宣帝在麟德殿设宴,由光禄寺置办筵宴。此宴乃为庆祝北玄大胜,除了塞北回来的各武将以及兵部外,还有礼部和北夏使团。
按理来说,这场庆功宴早该开了,只是那时双方谈判尚未出结果,此次北夏使团来,则是按北玄要求来上贡的,另外是押送曲熵回来受审。
北玄当初谈判时,要求北夏交出曲熵,回延汗没有一点儿犹豫就答应了。
宴席即将开始,众人纷纷入座,宣帝坐台上,两侧分别是皇后与太子,太子有些痴傻,旁边有两个小宦官伺候着。
高台之下便是北夏使团与北玄众臣,两侧对坐。鹤霜梧非兵部礼部之臣,今日未有赴宴,因此除却上面的,台下首座便是国师玄萧。
北玄这边其他座次便是按照官位与军职大小坐开的。
玄萧刚落座,就见元悟缓步进了殿,坐到了后边靠门的一个位置上。
玄萧只记得元悟投敌,自羽营造接了调令离开塞北,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便不再清楚了,因为他被池彦封锁了一段时间消息,之后他又回到国师的位置上,桌案上积压了一堆信息尚未来得及查看。
就在他朝元悟那边看的时候,巫铭也入了殿,他没去自己的席位,而是直接走到玄萧身边,对他说:“戚帅埋在北夏的暗线便是他,最后乌讷江上的决战,他发挥了最关键的作用,否则以当时因我而大大削弱的实力,我们可能还要再打上几个月。”
“谁问你了?”玄萧轻飘飘吐出四个字,噎了巫铭一噎。
“你……”巫铭脸色青了青。
自从上次吵过一架后,玄萧和巫铭之间的气氛就有些怪异,玄萧不乐意主动靠近巫铭,巫铭便沉不住气了。
“罢了,你何时得知的?”
“我战败回关领罚之后,夜里戚帅便叫我去了一趟,说了许多。”巫铭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人还在互相寒暄,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攀谈后道:“其实他回东都前进已经猜到陛下会防范他了,毕竟他在军中声望太高。”
“嗯……”玄萧若有所思。
“你最好祈祷戚帅的死没你的份。”
玄萧抬眸望着巫铭的眼:“那你可得查仔细点,可别漏掉什么细节。”
巫铭笑了笑,拍拍玄萧的肩膀:“那是自然。”
说罢,他绕开玄萧旁的那一个席位,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光禄寺早知戚戎殁了的事情,但他们还是在玄萧的下顺位布置了席位,再往下,便是昭毅将军的席位。玄萧看着旁边的空席想笑却笑不出来,明明此战之首功当是戚戎,这宴可以说就是为戚总兵庆功而设的。
北玄这边的人多少是听闻了戚侯旧疾复发猝然离世的,但北夏使团却不知此事,眼看着北玄的皇帝已经入了坐,可北玄那边戚将军却没有入座,席位始终空着。
“敢为北玄陛下,那席位为何空着无人入座啊?”
北玄这边不知真相的将领目光瞬间带上了杀意,这还用问,他们的戚总兵在塞北受重伤差点没了,后来救了过来,没想到回东都后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旧疾复发猝然长逝了。
还有,他们的宴监军也没来参加宴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内官,便没有来参加这宴席。
宣帝没有回答北夏使者的问题,而是直接宣布上膳开席。
就在此时,一个身披战甲的人走进了殿,宣帝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宴徽。他手一抖,险些没握住筷子。
殿内殿外的禁军护卫都是新换来的,没人知道宣帝先前做的事,见宴徽没有佩刀,自然也没有阻拦他。
宴徽今日穿的是他在边军穿的战甲,既没有穿内官的官服,也没有穿都察监的制服,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今日他来赴宴的身份,不是皇帝的狗,也不是刑狱的吏,他是以战士的身份来的。
宴徽朝宣帝行了礼:“陛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随后,他直接侧身回答北夏使者:“北玄靖海侯,塞北边军总兵,昭武将军戚戎,薨了。”
所有人都放下杯盏碗筷,停止了一切动作,就听宴徽说:“旧疾复发,他走得突然,你们都应当记住他,也该明白,今日的宴席,是为谁而设。”
玄萧知道,这句话他不止是对北夏使团说的。
宴徽说罢,便走向戚戎的席位。
宣帝心有疑惑,宴徽没有当众说出他的事,不是因不知是何人刺杀就是还顾忌着君臣身份,而他也无法再继续下手,倘若宴徽知道刺杀是他所为,那他与其再做些什么激怒宴徽,倒不如顺台阶下了,他毕竟是君主,他只需作和解之态,那宴徽便不敢在得寸进尺。
就听宣帝说:“戚爱卿离世,朕心深为痛悼,戚卿为我大玄守疆护土十余年,功绩彪威,其功勋卓著却不曾留下后人,朕深感遗憾,今日追封为靖海王,特进荣禄大夫,谥忠武,以亲王规格操其丧,以表褒崇。其侄戚澜继靖海侯之位,食禄二千五百石,子孙世世承袭,赐其胞妹宁婉郡主黄金千两,锦帛千匹。”
“众人异口同声:“陛下仁德,陛下圣明……”
玄萧忽然起身,朝宴徽行礼:“宴监军与戚帅在边军同进退共生死,此战当以与戚帅同功。”
说罢,他让出了自己的席位,主动坐在了巫铭的旁边:“请宴大人与戚帅同席。”
北玄武将也纷纷起身:“请宴大人与戚帅同席!”
宴徽落座后,宴会继续进行。
玄萧凑近了些,小声问他:“药可用了?”
宴徽低声回答:“确有奇效。”
其实许多人在他进殿时便已经发现,宴徽行动如常,并没有像传闻中说的那般成跛子。
“那便好。”
“那药效果甚好,你为何不用?”宴徽见玄萧这双腿都已经一年了,还是这个样子,不免奇怪。
玄萧答道:“这药是我近来寻到的,我疾由来已久,现已没有多少效用了。”
这药是加了龙角,故有此效果,玄萧又怎会用自己身上的玩意补自己?那不能说是收效甚微,只能说是毫无作用。
巫铭看着歌舞,视线却不自觉地朝玄萧的方向瞟,他见玄萧朝宴徽的方向越凑越近,心底就莫名地不舒服,方才玄萧主动调席位,坐到他身边的喜悦瞬间被冲散,尽管他知道调座的玄萧并无旁的意思,但是他依旧能因为与他坐得近而开心。
巫铭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直到罪得朦胧了,愁容才淡了些许。
宴席正酣,北夏使者说:“北玄陛下,外臣此来,还寻来了西域之明珠伏雀姑娘。”
“哦?西域舞姬,百闻难得一见。”
很快,伏雀姑娘便上来献了一支舞,众人拍手叫绝,她长得国色天香,舞姿更是曼妙。
太子呆呆傻傻地,却突然蹦出一句:“没意思……”
北夏使者道:“殿下,她还会太平剑舞,只是那是双人剑舞,她的舞伴还在西域,未曾前来。”
“那还真是可惜了啊……”宣帝咂嘴。
“什么可惜?”巫铭突然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给我剑,太平剑舞,我会!”
宣帝大喜,当即叫人取来剑舞用的柔剑。
大殿中,剑影交错,美极妙极,叫人看了都忍不住感叹,这巫将军实在是俊朗,与那舞姬站在一块,果真是郎才女貌好似天生一对。
玄萧看着他们眉来眼去,不知怎的,心里就是堵得慌,不由地多喝了几杯,剑舞毕,玄萧觉得有些尿急,便离席去找侧殿屏风后的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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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筵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