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术师她不敬鬼神 第19章 仲家

古阳镇不大，从虞家的小院出来便可看到三三两两的术师往一个方向走动，也有不少本地的居民好奇地跟在术师后面，想要瞧瞧这份热闹。

我把毛驴留在虞家。借虞家的光，我有闲暇先和大小姐在古阳镇逛逛，不用急着随人流过去。

古阳镇有一些戎人开的铺面，卖中原不常见的小玩意。我掂量了下荷包，给林鹭她们一人挑了一个，又给谢芝峤也挑了一个，万一能再遇到呢？

大小姐在我旁边好奇地张望，看起来没有想买的意思。

这两天我也发现了，大小姐虽然有钱，但物欲淡薄得很，穿的衣服都是同样的式样，首饰更是一件不戴，头发也只用一根木簪简单地绾了起来。我手上都还有个谢芝峤送的镯子呢。

我有心想给她也买一份礼物感谢她的帮助，也不知这店里的合不合她喜好。犹豫再三，我还是偷偷买了根颇有异族风情的簪子。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送出去，大不了我自己用。

午后，路上的行人渐少，我和大小姐才找到仲家人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在黄河渡口。

这里聚集着不少等待仲家查验身份的术师，也有机灵的本地人挑了箩筐来贩卖杂物，一时间人声鼎沸。

“阿峦道友，跟紧我。”大小姐带着我在人群中穿梭，不多时，我们就找到了仲家人。

仲家一共来了十人，她们的装扮一看便与众不同。整齐的天青色道袍，腰间坠有名牌，背上背着两把剑，一把木剑，一把铜剑。

此刻，她们正三人一组，核实登记术师的身份。在她们身后，有一名病殃殃的女子坐在那里，她看起来和谢芝峤差不多年纪，神色恹恹的，脸颊和嘴唇都不见血色。

虞一拿着一封书信上前向那个病弱女子行礼道：“仲道友，中州虞家前来拜访。”

病弱女子起身还礼：“虞大小姐好久不见，愈发神采飞扬了。”

看来世家大族之间早有过交往，她们都是旧识了。这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不知仲家人怎么想的，叫身体抱恙的人出来操劳。

“这位是谢峦道友，她与我一起，烦请道友安排。”

大小姐介绍我的时候没提我的门派，我想不起来谢芝峤先前有没有说起过相山派。妇俨开宗立派已有两千年，天下术师中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也有不少，其中不乏以隐秘避世为宗旨的门派，因此不提师门倒也算不上失礼。

不过我还是沿用了在小包面前的说辞，想来大小姐也不会当面拆穿我：“仲道友好，在下扶山派谢峦。”

病弱女子还礼道：“仲书林。”

她取来一个册子，写下“虞一”，又单写一个“谢”字：“敢问道友，‘峦’字何解？”

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鸾飞凤舞之鸾。”

“好名字，”她随口道，在册子上写下“鸾”字，“请二位上船稍侯，船坐满后，艄公会送各位道友前往仲家。”

说话间，我听到身后有仲家人的声音：“请道友将术法运行一个周天。”

我一阵后怕，幸好遇上了大小姐，不然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连仲家的船都上不去，也未免太惨了些。

仲书林所说的船不大，我们登船时上头已经坐了十几人，还剩四五个空位。

我打了个呼哨，让东九飞回我身边，方便和我一起渡河。

这个时节，黄河不在汛期，乘船也没什么危险。但我没想到的是，仲家居然在黄河西岸。黄河西岸多山峦，少平地，再向西不远就是戎人的地界，往北进就到了胡人的地盘。这些年戎人虽未与朝廷翻脸，但也称得上虎视眈眈，听说边境之处有几次都小有摩擦，胡人就更不用提。若是一朝生变，古阳镇尚且还有黄河阻隔，仲家所在的黄河西岸可就是首当其冲了。

仲家的身份查验并不复杂，没等多久，我们这一船就坐满了。艄公招呼一声，小船晃晃悠悠地行驶起来。

这一船上没有小包那样自来熟的人，大家都把目光放在远处，也听不到有人大声交谈。我对这趟仲家之行的情况一知半解，原本有心趁此机会打听一些细节，但看来是不成了。

闲来无聊，我一边逗弄东九，一边找我的“知己”闲聊：“虞道友，你先前可曾去过仲家？”

大小姐原本端坐在座位上望着水面出神，听到我的问题摇摇头：“不曾去过她们的本家。”

正在摇橹的艄公听到我们的对话，笑道：“莫说你两个女娃娃，近四五十年来，老朽这艘船上还是第一次载仲家以外的人。”

我有些惊讶，仲家名声在外，本家竟然藏得严实。

我好奇道：“那仲家人进出都是坐老伯的船么？遇上黄河汛期，岂不是很不方便？”

艄公道：“小道友到了仲家就知道了，仲家就在黄河边的山里，走水路最方便，陆路要翻山，也不是一点走不得。这次术师们都从古阳镇出发，可不是只能走水路么。要是大家都知道仲家的方位，老朽也能清闲些。”

在山里啊。山里总是道路崎岖、交通闭塞的，钱家村就也在山里。仲家身为妇俨亲传，肯定也守着不得了的秘密吧。

小船逆着水流一路往西北方前进，离靠岸还要些时间。我胡思乱想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艄公搭话：“老伯可知道这次会来多少术师？我看刚才岸上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仲家住得下这许多人？”

“小友小瞧仲家了。这次术师集会，仲家可是比着五六百人来安排的。要说仲家住不住得下，嘿，这一旬仲家都会往来渡口接人，正事从下一旬才开始。剩下这**天，小友不妨好好在仲家逛逛，我只怕你们还逛不完呢。”

艄公说得自信，我愈发感到好奇，传承了两千余年的第一术师世家，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呢？

前前后后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小船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我们还没到岸边，就能看出仲家的非同凡响来。小船行驶向山脚下的一个渡口处。这个只供仲家人进出使用的渡口，修建得比古阳镇的那个还要规整气派些，渡口还泊着几只小船。

岸上早有几名仲家子弟在等候，她们的装束与古阳镇的相同，见船靠岸，都先向艄公行晚辈礼，再向船上的术师们致意。我一向和谢芝峤没大没小惯了，看她们这么守礼，又是汗颜，又有些拘谨得难受。

“诸位道友，仲家就在此山当中，有劳各位道友移步前往。”

从渡口向西，两座山峰之间，有一道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仲家子弟领着我们沿路前行，同样是山路，这里与钱家村大不相同。从谷底走过一段，山路渐渐抬升，仲家修建了石阶，以便行走。来之前，我还猜这里肯定也全是黄土，还特地把面巾围好，没想到这山里竟然草木丰茂，与对岸大不相同。东九在我肩上蹦来蹦去，也十分高兴。

行不过一二里，眼前渐渐开阔，到了一处山间平地，此处竟有一口不小的湖泊，旁边有两三间精巧的木质房舍。“这里是紫一湖，仲家子弟来此取水，也有人喜欢在这里修炼，旁边的小屋是供人临时歇脚用的。”领头的仲家人向我们介绍。

从这里向北，绕过一个矮坡再下，便看到山石环绕之间有一片广场，广场正前方有一栋两层高的建筑，雕梁画栋，好不精美，就是称之为宫殿也毫不为过。“这里是仲家的大殿，重要之事都在这儿举办，这次的集会也不例外。到了这儿，离各位道友休息的地方就不远了。”

沿石板路继续西进，地势逐渐平缓，做过一段狭窄的山道，前方竟然别有洞天。

“这里就是仲家人居住的地方了。”

我越过仲家人向前看去，四面环山的谷底处，从中心的高大建筑向外，整齐地排布着秀美的木质房屋，其规模可与一个中型村镇相媲美。而在陡峭的石壁之上，有数个人力开凿而成的石窟，隐约可见有人影在其中。

“中心的建筑是仲家家主所在之处，诸位道友的住处就在家主近旁。山上有修炼用的静室，诸位道友若有需要，可以找仲家人登记使用。今日时间有限，不能带诸位道友参观别处了。离集会开始还有数日，道友们之后可随意游览。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纵观整个仲家，尽在高峰的掩映之下。除却我们来时的道路，若从西面与北面进发，只怕连仲家的一片瓦片也瞧不见，难怪仲家有底气在此处安身。而在这人迹罕至之处建造如此精巧的房舍，仲家这两千年传承下来的财力之丰厚，也实在非常人可以想象。比较下来，钱家村的何由敬完全是照猫画虎，小气又可怜了。

领头人把我们带到这里，便有另一组仲家子弟接手我们。有了仲家的请帖，我和大小姐被分到了同一间房子里。

收拾完毕，天色仍早，我打算出去逛逛。我对仲家很是好奇，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地郁郁葱葱、空气宜人的缘故，一过黄河，东九就很兴奋，此时更是拍着翅膀飞到了我脑袋上唧唧啾啾。

走出房门刚好见到大小姐，我心情轻松地向她问好：“虞道友，你也打算出去转转吗？”

“我正要去静室练剑。”她盯着我头上蹦蹦跳跳的东九，疑惑地问道：“阿峦道友，谢道友也来到此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