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允惊异地眨了眨眼,对于看到的一切显然是不可置信,有着黄金般的长发的少年紧靠着他,两人的额头相抵,利拓的嘴唇近得几乎就要碰上他的脸颊。
我不是被人头树吞掉了吗,按理来说,应该是死了才对吧,但是作为死人又怎么会感觉到利拓微凉的体温呢?还是说,被吃掉了之后,还会被困在精神世界里?
然后齐允看到金发少年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在少年睁开眼的一刻,两只属于深渊的、怪异无比的眼环就仿佛捕捉到猎物一样锁定住了他。
齐允胸膛里的心脏突兀地乱跳了一下,脑海中的一个想法如此清晰,现在他面前的利拓,就是真正的“利拓”,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幻象,更不是什么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怪物。
利拓看见愣住了的黑发青年,对方眼神里的空洞消失不见,现在已经是又变得熠熠生辉,不再是一具会活动的尸体。
利拓也眨了一下眼,近乎贪婪地捕捉着黑发青年脸上的细微表情,还是这个样子更好,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
齐允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在精神世界里。
他看着一脸淡定的利拓,彻底不淡定了,紧张得险些咬到舌头:“利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也被人头树拉进了精神世界吗,不行,你现在得马上离开……!”
齐允这样说着,却见利拓的脸越靠越近,漆黑的眼眸就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执拗地映照着齐允的模样。
只有他一个人,仿佛他是世上最珍稀的宝物一样。
利拓那妖异如秘银一样闪耀着灰色光泽的眼环几乎吸引了齐允所有的注意力,他忘了要说什么,只是无措地微张着嘴,这对于利拓来说却不吝于一个邀请。
齐允只觉得唇上一凉,利拓没有一丝犹豫地吻上了他,掺杂着血腥味的冰凉气息喷洒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定是我在做梦对吧?
一定是我在做梦对吧?
定是我在做梦对吧?
梦……
摔,他一定、必定、百分百肯定是在做梦啊!一醒来就看见自家神祇在啃自己的嘴唇这种事压根不合理!一件事的发生必定有起因经过和结果,但是他刚才什么也没做吧,不是,到底为什么要亲他呀,是某种神秘仪式吗。
作为母单26年的齐允接吻体验经验为零,在利拓亲上来的一刻CPU早就过载了,别说做出反应,都僵硬得差点连呼吸都不知道怎么保持。
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神祇的嘴唇也像人一样柔软吗?
利拓的体温偏低,嘴唇又软,冰冰软软的触感就好似一块冰凉的果冻,冰凉的舌尖碰到齐允的舌头,刺激得齐允本能地想把舌头往后缩,却被从利拓舌头上生出的肉芽牢牢地锁住了。
齐允瞪大了眼睛,他的舌尖一痛,肉芽刺破了他的舌尖。
——利拓在吮吸他舌尖流出来的血,贪婪的、充满**的。
齐允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妙,他连忙甩头,手上也开始推搡利拓,咿咿呀呀地想要利拓放开他,但是利拓的力气大得吓人,齐允根本一点也推不动。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会被活生生地吸干了。
但是他越是动作得大,肉芽就越深地嵌进他的舌头,快速的失血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这清晰不过的濒死感觉让他知道了,这里不是精神世界,而是真实的一切。
悲,等到万年后外星人降落地球,就能从地里挖出他的尸体,然后指着他的尸体说,瞧,这就是地球牌人干!
在齐允真的觉得自己要彻底噶了的时候,利拓松开了他,看着怔愣的黑发青年说:“你为什么哭了?”
齐允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出息地哭了一脸泪,舌头一定受伤了,因为他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他肿着舌头地问:“你为什么咬我?”
利拓歪了歪头,似乎十分不解齐允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说:“你承诺过的,我为什么不能咬?”
齐允刚想说我什么时候承诺了,却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貌似、大概、似乎真的答应过了,一开始召唤利拓的时候他承诺的就是向利拓献上自己的血肉和灵魂。
人类与神祇签订契约是有一套讲究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得到神祇的眷顾,祭神者就是人群中同时具有吸引神祇的体质,却又有与狂热对抗的意志力的一小部分。
因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每个祭神者生来就是对神祇充满吸引力的祭品。
对于神祇来说,与人类签下契约就相当于签下了一份食用宣言,在履行契约的同时,也要求人类支付一些不同寻常的代价,就像那个小女孩要用痛苦来取悦苦难女神一样,也像是拜什教的教众要献祭祭品以召唤拜什的降临一样。
齐允默默咽下了要说的话,在遇到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到底都在跟什么脱离常识的存在打交道了,利拓要吸一点他的血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至少比那些动不动就要吃掉他的“东西”来得好多了,在利拓的眼里,他估计就相当于一盒行走的草莓牛奶(?)。
这样一想,一切就合理了(bushi)。
利拓已然成长了的面庞少了一分孩童模样的精致,多了一分属于少年的俊气,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齐允看,“你为什么哭了?”
你得问问我的泪腺,我本来以为它们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强的,不过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齐允:“人类太疼了就会哭。”
“人类都会这样?”
“所有人都一样。”
利拓的嘴巴动了动,但是齐允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一个巨大的嗡鸣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齐允连忙抬头看,才意识到自己和利拓是置身于一个怪异的房间,天花板、墙壁都是凉冰冰的金属,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牢房,角落里有一堆焦黑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残骸”。
天花板伸出了一根细长的金属棒,金属棒的一个小孔中发出光线,在光滑的墙壁上投射出了东绛的脸,“——能听见我说话吗?”
原本在眼前融化了的一张脸,现在看起来似乎又完好如新。
“——不愧是古神,我们的最完美试验品都完全无法与您的五分之一相媲美,”东绛说,“不过您的力量还没完全得到发挥,我们可以合作……”
利拓打断了:“我为什么要倾听你们这些蝼蚁的想法?”
“因为这个——”
东绛拿出一张残破的、看起来像是羊皮做成的纸,上面勾勒着无数条线条,构成一副复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地图,但是细看又从上面看不出任何一个大洲的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纸上斑驳地散布着的猩红色印记,这些印记是“活的”,仿佛无数条铁线虫一样正以极快的速度在纸上流动。
【“奇珍异宝(解锁一个珍稀程度凡品以上的物品)”成就已达成100%,现已解锁物品图鉴。】
齐允都忘记了察看图鉴是否还在,图鉴就蹦地一下跳了出来,他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再次看到熟悉的蓝光的感觉,怎么说呢,真的太好了。
在那个不是人待的、被虚构出来的精神病院里,他都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少次召出推荐,就是希望有个什么东西来向他证明,他没疯。
哎哟哟,这不是小鉴鉴嘛,看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会不合时宜地出现我就安心了。
图鉴(高贵冷艳地啧了一声):神金。
【那萨克斯的人皮,由禁忌的炼金术制造的魔法之书,可以显示出持有人想要看到的内容。】
利拓面对东绛手里的东西,表情连一丝变化也没有。
东绛在猩红集中的一个地方点了一下,说:“就在五个小时之前,‘腐烂’出现了极大规模的蔓延,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从世界各地涌现了出来,特别是这里,一个人口有十万的城市凭空被吞噬了,您一定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吧?”
“猩红的‘腐烂’,即为神留下来的印记。您杀死了梦魇之神拜什,但是并不意味着梦魇就结束了,新的梦魇——您的仇人还没有被杀绝,现在又从某个角落冒出来了。”
“您确实十分强大,但是就我们对拜什的残骸的调查,我必须得说,您的胜利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您的强大,另一部原因则是因为运气吧。”
齐允惊悚地看向东绛,这些人又不在现场,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的。拜什设下的禁制是一个没有出口,只有取胜了才能离开的迷局。想要确保彻底杀死了一个神祇,唯有设下禁制,以性命对赌。
那时候如果他没有意识到那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梦魇,也没有灵感一闪而过,发现隐藏在层层障眼法之下的谜底,可能他和利拓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东绛似乎会读心术一样,接着说:“我们的力量自然是完全无法成为您的助力,但是您需要的并不是力量,而是一点赌对正确选项的概率对吧?与我们同行,我们就可以为您提供这一点概率。”
东绛点到的位置,猩红在人皮上排列出了简短的几个字,利比妥尔。
“这是宣战,而宣战的对象就是您。”东绛的嘴角似乎带上了一丝奇怪的微笑,他一直等着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