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新娘 第7章 第七章

莉莉丝沿着城堡的楼梯向下走，墙壁上不知道是什么矿石的光将石阶上的花纹照亮，这巨大的空洞的城堡，有着一位心善的邪神主人。

心善的邪神。

莉莉丝琢磨着这个用词。

她站在了地下室的门口，看到那些奇异的、鬼魅的花纹在地下室的门上终结。

这是些什么东西？

是符咒吗？

莉莉丝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用了十二分的勇气才敢走进，轻轻地伸出手叩问。

一下，两下，三下。

门里传来类似熊的粗暴的吼声：“滚开！我才不去晒太阳！别碰我的门！”

莉莉丝感觉那声音好像化成了一头巨熊朝她整个人扑来，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朝门前走来。

“…..”

普劳德一把拉开房门，烦躁地要打人：“埃尔法你烦死——”

话语戛然而止。

祂低头看到了地上的一朵孤零零的夹竹桃。

那是莉莉丝同埃尔法打闹时戴到头上的，因为跑得急且狼狈，所以掉到了门前。

普劳德嗅了嗅鼻子，嗅到了那抹不属于城堡的繁杂芳香的气息。

祂竖起祂的耳朵，弯着大大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粉色的夹竹桃捡了起来，捧着它回到屋内，瞬间变成了人的形状。

祂将花凑到鼻间闻了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好像流转着蜜色的光。

这是给他的花吗？

——普劳德有些激动。

*

莉莉丝听到那愤怒的吼声和危险的脚步声后，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房间，她心有余悸地倚靠着房门坐了下来。

没有心跳的胸腔中阵阵发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在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莉莉丝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因为刚刚的勉励奔跑，所以那只本就扭伤的脚再度肿了起来，脚腕处的皮肤变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

她嗓子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泪珠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整个房间里都回荡起这个声音。

莉莉丝咬紧自己的嘴唇，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快速松开，她快速喘息两下，抱紧了自己。

畏惧是恐惧的邻居。

又过了片刻，她将眼泪抹去，终于彻底恢复平静，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安静而剔透，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那朵夹竹桃已经消失。

*

中午，大家仍旧吃鱼。

莉莉丝的脚伤的有些严重，因此琼斯派遣埃尔法把饭给她端了上来。

埃尔法摇晃着尾巴，自己哼着歌。

它无忧无虑开心极了。

莉莉丝问道：“埃尔法，你从出生起就待在这里吗？”

埃尔法道：“当然，埃尔法阁下可是主人最忠诚的骑士！”

它回忆起自己做小老鼠时候的故事，那真是一段奇妙的经历。

森林里有很多食物，但是小老鼠埃尔法打不过那些秃鹫和鹰，甚至还有被吃掉的风险，于是它聪明地躲进了城堡中。城堡中有着更加美味的食物，城堡的主人忙着给祂的妻子治病，没有人能逮的住它。它还会偷取食物给城堡里的小王子，两个人相依为命。

“噢！埃尔法是最讲义气的小老鼠了！”

莉莉丝拿着银勺子的手顿了顿问：“小王子是指鸠先生吗？”

埃尔法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是伟大的森林之主普劳德阁下！”

“普劳德不就是鸠先生？”

“哎呀，你真是笨死了！”埃尔法掐着它那胖乎乎的腰道，“邪神鸠是个称呼，每个继承森林之主的亚鲁都被称为鸠，但普劳德可就只有一个！”

莉莉丝听的晕晕乎乎的，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从以前到现在已经有过无数个邪神鸠了，祂们和人类一样，只是活的寿命要比人类长一些。

“你们这个品种的老鼠一生来就这样聪明吗？”莉莉丝诚恳问道。

埃尔法立刻骄傲起来：“当然不是！世界上只有一只埃尔法阁下能这么聪明。”

莉莉丝道：“可我以前见过能够捡金子的老鼠，你会捡金子吗埃尔法。”

埃尔法哼声道：“捡金子算什么！我的鼻子可是能够闻到地下的宝石！”

莉莉丝抿了抿唇，唇角的笑容消失了，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埃尔法尾巴僵了僵：“这是埃尔法阁下勇敢的证明！”

莉莉丝问：“是被秃鹫啄的，还是被老鹰啄的？”

埃尔法一溜烟就跑了下去，站在门口大声道：“才不是！”

“埃尔法，你在吵什么？”路过的伏比斯奇怪的看着跑走的老鼠。

莉莉丝坐的板板正正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舀汤，很珍惜的样子。

伏比斯对于这个外貌十分纯洁的可怜姑娘有着无数的宽容，习字时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导，像一位真正的学者。

*

“你的脚没什么大碍，只是这段时间不适合劳动它了。”

午餐后，伏比斯说道。

琼斯提议：“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就算你现在回去，也没有办法继续卖花。不是吗？难道你要出去之后直接饿死吗？”

莉莉丝问：“鸠先生同意我离开了吗？”

琼斯看着她，平淡的道：“祂说了你要离开，可以离开。”

但失去的生命就没办法带走了，虽然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莉莉丝张了张嘴：“我——”

琼斯冷漠地道：“现在送你出去，你也会因为失去这只脚而饿死。”

莉莉丝闭了嘴，脸色艰涩。

伏比斯道：“别这样说琼斯，或许，或许我们可以资助她点东西，比如说….宝石？”

乌鸦李是希望莉莉丝留下来的，它看好她，如果她能够留下来做新娘，那么大概率普劳德会活的很长久，比他父亲，比他祖父活的长久的多。它的灵魂是因为普劳德而拥有智慧的光芒，都说乌鸦是不详的鸟儿，但它忠诚于普劳德。

琼斯道：“如果你要作为莉莉丝离开，而不是邪神的新娘，那你就不可以带走城堡里的任何一颗宝石，连苹果也不可以。”

她说的无情至极，连埃尔法都有些迟疑了。

莉莉丝咬紧嘴唇：“请让我再从城堡里待一段时间…..可以吗？”

琼斯道：“不能太长，两天后你便离开吧。”

*

乌鸦挥动着翅膀跟着琼斯离去，埃尔法在原地转了两圈也跑了，伏比斯怜悯地看着女孩。

莉莉丝勉强的笑了笑道：“先生，请您继续教我文字吧。”

她是个足够努力的学生。

伏比斯坐了下来想说些什么来安抚她，窗外的风温柔，带着森林低低的声音，像绿色的海。

“你知道吗，其实鸠的城堡比国王住的城堡还要好。”它说道。

正在写字的莉莉丝抬起那双淡色的眼睛看向它轻声道：“我知道，我听说国王的城堡里充满尿液的味道，人们不得不用大量的花香去掩盖它。我还听说都城的大街上全是马粪，所以大家都穿着高高的靴子。”

伏比斯有些诧异：“你听谁说的？”

莉莉丝垂下眼睛道：“我们村庄来了一个来自都城的骑士，这是他告诉我的。”

其实后面的关于都城的话是莱恩牧师告诉她的，

那时她正跟一个小孩打了架，坐在小教堂的角落里郁郁难平。

莱恩端过来一碗野菜汤，看着她用牙齿狠狠地撕咬一块硬的发霉的黑面包，像是撕咬那个小孩身上的肉。

他叹了口气，问她是不是讨厌梅里恩村了。

莉莉丝狠狠地点头，将眼泪和面包一道咽下，感到口腔中的唾液和血混合在一起。

莱恩问她想去哪里？

“都城。”

他以为她是羡慕都城的繁华，于是便将都城泥泞不堪的一面告诉了她。

面包吃完后，莉莉丝拥有了一颗梅里恩小镇特有的枫糖。

枫糖在嘴里散发出甜到发苦的味道。

莉莉丝最终还是没能去都城，都城太远了，不是她能到达的地方。

伏比斯问了问布雷克的消息：“祭祀是他要求的吗？”

“是，您怎么知道？”

伏比斯道：“那个仪式已经很长时间没人用了，如果不是琼斯，我们也不会找去…..算了，不谈这些了，厨房里好像还有些蜂蜜，或许我可以为你冲一杯蜂蜜水。”

莉莉丝安静地看他离去，低头跟着伏比斯的比划在末尾打了个结。

她很熟悉伏比斯的落笔方式——莱恩神父也有着同样的习惯。

*

不知道琼斯是怎样跟邪神鸠说的，下午，莉莉丝看到那只暴躁的、易怒的熊从城堡里狂奔出来，整个身上的长毛都随风舞动着。

祂钻进了树林，没几分钟就拖着一只死去的牛跑了回来。

埃尔法捂着它的那只眼睛在莉莉丝身边叨念：“噢!小主人又生气了！噢！埃尔法大人晚上可以有牛肉吃了！”

莉莉丝：你到底是在害怕，还是在高兴….

李担忧道：“小主人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

它们在这边谈论着，莉莉丝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怪物们都很警觉，只要她出口相问，它们就会闭紧它们的嘴巴。

地动山摇。

莉莉丝愕然抬头，看到拐了弯冲它们这边跑过来的熊，她挪了挪脚跌倒到了地上。

“主人！主人！你真是太威武了！我们都看呆了！”埃尔法跳脚道。

普劳德没理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莉莉丝。

莉莉丝能够看见祂那浅棕色的长毛在她眼前舞动，看着……毛茸茸的。

让人想要伸出手来摸一摸。

祂长得很高大很有威严，但平静下来看着人的时候好像就失去了那凶恶感。

莉莉丝不知道祂要做什么。

要吃掉她，还是赶她走？

埃尔法还在跳。

普劳德看了看长得像水晶一样的小新娘，确认她好好的，又低头朝埃尔法看去，这一看祂整个熊就呆住了。

埃尔法的脖子上正挂着一个漂亮的繁杂的花冠，一看就不是属于城堡中的‘人’能够编的出来的，而莉莉丝手中，还在编着同款花冠。

往左在一看，黑漆漆的乌鸦头上也有着一个彩色漂亮的花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