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寒光中,找死化作刃鞭,朝着九曜卷去。
冲天剑气汇成长龙,紧随在找死后面,誓有不除掉九曜不罢休的气势。
公冶情目光灼灼地盯着九曜,她双手结印,虚空浮出符文,将他定住。
然而九曜只是微笑着,伸出两根指头,轻轻夹住了找死。
接着,他手腕轻抖,借力打力,用找死击碎了她的剑气。
“何必要打打杀杀?你只有一半法力,打不过我。”他唇角微勾,“坐下来谈谈不好吗?”
这一坐就是半个月。
命湖旁,新修了一座水榭。
若是九执复活,或是郁仪路过,他们定会觉得熟悉。
而公冶情,则百无聊赖地剥着莲子。
身后,有一间紧急加盖的厨房,九曜正在里面忙碌。
她被困住了,困在了九曜的扮演游戏中。
他一比一复刻了郁仪的水榭,拉着她在这里,美其名曰:怀念过往。
那日,当公冶情问他,为什么要强留自己时,他满脸认真:
“我修曜日灵力,你修月脉功法。咱们和当初的九执和郁仪一样,是天生一对。”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去认真做饭了。
公冶情不理解,对于两个不需要食物维持生命的高阶修士而言,做饭的意义何在?
仅仅是一种荒谬的仪式感吗?
九曜不过是想困住她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借口。
她并不是逆来顺受,任人摆布的人。
半个月来,她刺杀了九曜十次,下毒六次。
结果显而易见。
公冶情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
“开饭喽!”九曜笑眯眯地在桌子上摆满了食物。
公冶情冷冷瞪着他,一动不动。
他走上来,拽住她的腕,拖着她坐在桌子旁边:“来嘛,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人会变老的。”
九曜殷切地给她碗里夹了一颗板栗:“喏,尝尝,板栗炖鸡。”
她面无表情地嚼着板栗。
她之前试过坚持不吃,然而则九曜会定住她,用自己的筷子一口口喂给她。
体验极差。
九曜眼中满是期待,道:“好吃吗?”
公冶情放下筷子,沉默不语。
“阿情你这样,我真的好伤心!做这餐饭,我可是很认真呢~”他泫然欲泣,眼眶通红。
她忍不了了。
找死从袖中飞出,化作神剑。她握住剑,用力贯入九曜的心口。
他嘴角溢血,大笑着,用右手握紧握住剑刃,一点点把早死从身体里拔出来。
“打是亲,骂是爱。阿情你刺我心口,一定爱我爱得深沉吧!”他低咳着,不断呛出血沫。
待他说完这句话,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他笑眯眯地捏了个清洁咒,随手抹去衣衫上的血。
九曜冲着她抛了个媚眼:“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公冶情怒气冲天,握住桌角的手微微颤抖。
“咔!”她不小心将桌子掰下来一块。
九曜惊呼:“哎呀!你又弄坏桌子了,这个月第三次了。只好让你的夫君我,勉为其难地修上一修。”
他喜气洋洋地抱着桌子,下楼去了。
她维持着怒不可遏的样子,心中细细思索。
三日来,她刺过九曜两次。
每次从他拔出剑刃到伤口愈合,都是五息时间,分毫不差。
而第二次时,她在剑刃上灌注了大量神力。他愈合的速度,有些快了。
除非,这不是真实世界,是个幻境。
破除幻境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杀死幻境中人。
但这一方法,近些年很少有人用了。
自从有人将真实世界伪装成幻境,诱人自杀后。修士宁可多耗费时间寻找阵眼,也不敢贸然自戕。
赌一赌的时候到了!
这是她最擅长的,不成功则成仁。
“九曜!”公冶情站起身,呼唤他。
九曜脚步轻盈愉快。
“怎么?你想好了要从我了?”他双手做捧心状,面色激动,“我好激动呀!快随我入卧房。”
公冶情笑吟吟地取出一块玉牒,是从端木清那里拿回来的。
她举起玉牒,让九曜看清上面的文字。
“认真想了想,我还是无法接受你,我决定去寻我那‘亡夫’。”话音未落,找死化作利刃,刺入她的法源。
九曜面色大变。
命湖化作光斑破碎。
公冶情睁开眼,她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九曜盘坐在她对面的玉台之上,猛地咳出一口血。
“你是如何察觉到的?”他目光灼灼,不甘中夹杂着浓浓的兴奋。
理智的人,不会告诉反派任何线索。
公冶情目露感伤,自艾自怜,道:“我告诉你了呀,我想随他而去。只可惜,这方天地不收我。”
她抬起眸,眼底一片冰寒:“现在,该你了。”
“太虚寰极、大千湮尘,敕!”她没有多说废话,直接用了最强的一招。
浓郁狂暴的灵光瞬间淹没了玉台上的身影。
这招杀不死九曜,公冶情心知肚明。所以,这不过是掩护,她发动了瞬光挪移,出现在千里之外。
天地广袤,自由可为。
她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从九曜身上,她学到了新的知识:
那就是只要足够疯,不需要杀太多的人,就能收获恐惧,以及安生。
幻境里的日子,公冶情总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逆来顺受,所以但凡是个修士都敢来追杀自己。
若是自己最初就和九曜一样,或许端木清就不会死了。
公冶情摊开手,静静地看着。
十指纤长,莹润如玉,是双漂亮的手。
她嫣然一笑,恣意而畅快,漂亮的手就应该做漂亮的事。
所以,该从谁开始呢?
坏人那么多,简直让人选花了眼。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老慈祥的脸,无涯子。
不知道师伯他老人家最近过得好不好,她突然有些想念他,是时候,该去看看无涯宗主了。
高天之上,玄色身影从云间穿梭而过。
临近无涯,修士无法瞬移。
公冶情心中跃跃欲试,在心中回忆着月海传承看到的有趣咒术,该用哪个呢?
灭运、斩命、折寿元、致残……
犹豫不决。
“咚!”无涯迎敌的钟声响起。
山门里,修为低的小修士整齐有序地躲进山腹中间的防御阵法里。
中层弟子,纷纷在剑阵、攻击法阵里站好,开始注入法力。
高层长老和执事,则纷纷飞起,迎上来。
沈长老看到来人的身影,面色瞬间迟疑起来:
“圣女,你何必如此?快快离去吧。”
公冶情笑容满面:“我是来看望无涯子师伯的。”
“宗主不会见一个死人。”他身后一个眼生的三角眼站了出来,声音冷厉“你犯下大错,还敢来!”
她定睛看着三角眼,似曾相识,似乎是剑脉的,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八成是无涯子的死忠了。
这就好办了!
她打了个响指,三角眼瞬间炸碎开来,血肉溅在周围人身上。
离开无涯后,她从未击杀过一个无涯弟子,今日终于是破例了。
万事开头难。
公冶情抬手在鼻尖轻嗅一下,然后转眸望向三角眼旁边的人,是个络腮胡子:“你和他说一起的吧,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络腮胡子浑身发冷,他印象中,公冶情一向温和,事事以宗门为重,很关心宗内弟子。纵然被他们联手逼出宗门,依旧没什么过激举动。
如今的公冶情,让他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仿佛熟悉的皮囊下,换了个人。
“我这就去通知宗主。”他声音颤抖。
她笑吟吟地,声音亲切温和,一如既往:“哦?倒也不用麻烦。我是小辈,自然应该主动拜见长辈。”
她足下轻点,从宗门大阵中穿梭了过去。无涯真的没什么长进,这大阵还是当年九执和郁仪合力布下的,在她眼中,形同虚设。
无涯剑脉主峰上,无涯子已经得知了她到来的消息。
剑光冲霄,凌厉的气息笼罩百里。
所有人都面色紧张,严阵以待,准备应对她的进攻。
然而,他们眼前人影一闪,公冶情就轻飘飘地站在了他们中间。
她对着无涯子微微颔首:“情儿见过宗主师伯。”
无涯子眉头紧蹙:“你是怎么进来的?是沈烨帮你的吗?”
沈烨说沈长老的名字。
公冶情:“师伯怕不是老糊涂了,他能帮我进无涯,还能帮我进你这‘严防死守’的剑峰吗?”
无涯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公冶情没有说话,找死从袖中滑出,化作神剑,她一跃而起,用力挥下,剑光如网,铺天盖地,罩住人群。
“啊!”修士们发出惨叫,像下锅的饺子一样,成批倒地不起。
她终究是心软了,没有下狠手。
这些剑脉修士只是失去意识,并没有死掉,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然而,对于无涯子,她就没这么好心了。
她手臂抡圆,对着无涯子掷出找死。
找死在半空中化作刃鞭,一圈一圈将他缠绕起来。
刀刃和倒刺深深刺进他的身体,让他喉咙中传出绝望的哀嚎声。
“喜欢吗?”公冶情笑吟吟地。
对于无涯子这样修为的修士来说,这只能算是皮外伤,就像凡人做饭不小心割到指头,不值一提。
所以,她特意加了月脉特有的疼痛放大咒术。而且,考虑到无涯子的身体状况,她还捏了一丢丢神魂攻击。
无涯子额头上满是冷汗,将雪白的碎发沾湿。
“你!”他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还想说更多,可是剧烈的疼痛一阵阵涌入的脑子,只好茫然地张口,颓然喘着气。
公冶情也不着急,她自顾自回忆着:
“记得小时候,我想修习无涯剑典,师父说他剑意已散,教不了我,让我来剑峰找你。当时你看我年纪小,还给了我一包松子糖。那包糖,可真甜呀!”
无涯子喉咙里发出“咔咔咔”的低吟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她继续回忆着:“后来我才知道,师父和君彦在钟火之山,联手加固封印。二人合力,本来能轻松做到。可是为什么,最后师父捏碎了本命剑,被迫用一生修行的剑意加固封印。”
“真有意思,原来是君彦的提议。他一个青莲山的人,怎么会知道无涯剑典的秘密呢?”
“师伯,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猛得抽出找死,无涯子的血肉撒了一地。
好在,咒术和神魂攻击也跟着找死被收了回来,无涯子逐渐平静下来。
她掌心里捏着君彦的神魂,细碎的记忆灵光缭绕在她的指尖
“成王败寇,是我低估了你?”他咬着牙,满脸不甘。
公冶情看着他,身上破碎的肌肤一点点愈合。
“成王败寇?你、我、师父,我们是同宗呀!你怎么做得出。”找死挥出,再次缠绕住无涯子。
“我想知道你的胸腔里跳着的这颗心,是什么颜色。”她轻轻吹了口气,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