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不知该服自己的表达能力还是服于修夏的理解能力:“你从哪判断出是我女朋友送我的巧克力?”
“粉色包装盒,系了个粉色蝴蝶结,月月说是你女朋友送的,她这几年给我礼物也是这样包装的。”
“……”
“不是女朋友,她要吃就吃吧。”陆辰的抽屉柜子经常有女生放一些小东西,他早就见怪不怪。
于修夏一听,也不客气了,嘱咐月月想吃拿回家吃。
孙小决休息稍会,恢复了精神头,带着陆辰去了施集镇。
他大伯出差去江苏了,知道他去玩,特意打电话给店里,吩咐员工好生招待他们。
两个人先去了春雪茶馆,要了两杯招牌茶——西涧春雪。
陆辰不会品茶,全当矿泉水喝了,孙小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口闷。
茶馆古色古香,陆辰觉得光休息不喝茶也不错。
点茶时自己翻牌子,服务员见他们速战速决了两杯茶,又把牌子拿了过去。
陆辰不想浪费,不继续点了,孙小决坐不住,拉着他去外面逛。
施集镇除了茶馆确实也没什么好逛的,年轻小伙子到底没那么雅致,孙小决喊来司机送他们去市里。
陆辰这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家乐器店门口,看着橱窗里挂着的一把砖色吉他。
孙小决回头看了他一眼:“咋了,哥哥?”
陆辰还是看着吉他,嘴上说:“没事。”
孙小决接着带他去了琅琊古道和都鼓楼,这是滁州相对有名气的旅游观光点。但天气实在太热,俩人溜达了一圈,决定去他小叔的餐厅先吃饭。
下午两点半,正是食客云集的节点,孙小决不用排队,餐厅经理给他安排了雅间。
服务员们上菜很快,陆辰对玩的地方兴趣乏乏,但滁州的这些特色美食倒是治好了他挑嘴的毛病,没算白跟着孙小决折腾这一通。
第一盘菜上的是梅市咸水鸭,陆辰最吃不得腌制的东西,尤其肉制品。但这道咸水鸭煮过几滚,佐料提前入味,做时只放了大料,整体味道鲜嫩清香,挺合陆辰的口味。
接下来就是调味牛肉,古河狮子头之类的,也还不错,但也有他接受不了,当地却最爱吃的定远桥尾,也就是猪尾巴,陆辰看着直皱眉。
午饭之后,孙小决折腾累了,拉着陆辰去了“水上弦”酒吧,单独包个房间,当然,只喝酒,没做少年不宜的事。
晚上十点多,司机过来接他们,少年们喝上了头,也没闹,各自洗了澡睡了个昏天暗地。
隔天早晨,孙小决先醒的,独自琢磨着还要去哪里浪。
陆辰直到十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先平缓了一会起床气,然后眼前突然浮现出他昨天看到的那把吉他。
孙小决吹了一记口哨:“嗨,爸爸,今儿去哪?”
陆辰定了一会,答:“买东西。”
于是两人又回到施集镇,陆辰去乐器店买了那把砖色漆皮的吉他。
他眼光还不错,吉他面板是桃花心木做的,全单款,音质清透且绵延。
孙小决问:“你买吉他干嘛?”
“没事弹着玩。”
“靠,不会是练好了去追女孩子吧?”
陆辰反问:“我用追吗?”
这倒也对,孙小决无话可说了。
稍后,他们又跑到春雪茶馆霍霍好茶了。
孙小决用手把玩着青花瓷盅,对陆辰说:“下回有机会,请你喝四月的第一杯春茶,挑茶园的碧螺春,现采现炒。”
他说起茶时眼睛里熠熠光辉,陆辰问道:“你想继承你爷爷的茶园?”
“恐怕不行了,我爷爷的茶园早被我老爹转让出去,换了去上海做生意的第一桶金。”
陆辰竖起手指:“咱爸真牛逼!”
“嗐,可不是,被咱爷拿着擀面杖追着打了好几里路。”
不是牛逼能单纯形容的。
“爷爷年龄大了,开不动茶园,我爸又志不在此。”
“你呢,以后是跟你爸做生意,还是跟你大伯合伙搞周边?”陆辰顺着问了一句。
“我准备先拿了我爸公司的股权,再脱手卖掉,重新开咱爷爷的茶园!”
陆辰佩服:“那咱爸得提前准备好他的擀面杖了。”
孙小觉本来还想继续浪,他爷爷打来电话,催他回家。天气太热,陆辰本也不喜欢室外活动,准备回中离村。
孙小决喊司机过来,送他一程,自己回了合肥老家,俩人就此别过。
车子开到凤阳县时,陆辰不好意思让司机太绕,怕他别回来摸不着路,下了车。
此时已经晚上六点多,天色阴沉,暴雨欲来之势。
陆辰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给于修夏打了电话,让他来接。
于修夏回答:“行吧,我知道了。”
几分钟后,又发来消息:[要下雨了,自己先找个地方避雨。]
街道行人稀疏,小店面的广告牌被风吹的次啦次啦响,公路上被大车撵坏的地方,水泥石子骨碌碌的撞。
陆辰心情一阵烦躁,踱步找了一个卖早餐的摊位,躲在外撑伞下,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早餐摊摆着一个未来得及收掉的四方桌,油漆脱了三分之二,他脚上踩的水泥台阶斑驳滑腻,不知醺了多少年的油烟。
陆辰看着,眉峰不觉挑出五官外,不耐烦的等着于修夏。
四十分钟后,“吱呀”一声刺耳钝响,于修夏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他骑着阿迪的摩托车,伸腿撑地,胳膊一扬,把头盔摘了下来,披到脖颈的长发在风里吹的有些凌乱,几缕发丝粘在了嘴唇上。
“你发什么愣,还不上车?”
陆辰这才挪动脚,不慌不忙的坐上摩托。
于修夏抬手扎了个低马尾,回头问:“你要戴头盔吗,还有一个。”
“不要。”谁知道头盔有几个人戴过,“我不习惯跟人共用东西。”
“洁癖。”于修夏嘟哝了一句,把摩托踩着火,拧着手把,一阵狼烟滚过,车子“突突”的蹿出老远。
“操!!”陆辰身子晃了一下,险些从后座跌下去,“你慢点!”
于修夏开的比阿迪还野道。
“要下雨了,你扶着我!”于修夏也不耐烦,大小姐真难伺候,月月坐车都没那么多事!
“要不,你开?”
“我不会。”陆辰说的理所当然,要么走路要么坐车,骑车还带人,目前没谁有这样的待遇。
于修夏心道,矫情死你得了!
速度仍是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陆辰只得抓住他的肩膀,无比嫌弃,却又说不出嫌弃什么。
他们回到中离村只用了半个小时,陆辰却在厕所吐了十几分钟,肠子胆子都吐出来了。
雨,也并没有下。
于修夏有点不好意思,给人煮了碗清粥,陆辰从厕所回来后,脸色苍白,没理他,拿着凳子上的黑包进了卧室。
于修夏无奈,先去洗了澡。
陆辰把包里的吉他拿了出来,恰被于修夏看到:“这是吉他?”
“嗯。”
于修夏不是没看到他刚才身后背着东西,却没想到是把吉他。
“新买的?”
“嗯。”
于修夏眼睛一亮,走到房间,挨着他坐下:“我能弹一下吗?”
陆辰没有回答,把吉他随手递给了他。
于修夏其实不会,只是好奇,接到手里后,像模像样的拨弦,出音嘈杂。
陆辰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按住他的手:“你真会弹吗?”
于修夏乖乖摇头。
陆辰吁出一口气,手指没入他的指间,用卡农示范,教他管控六音弦和按品,一边弹,一边引导着说:“0,3,1,0……”
“2弦2品,然后,013。”
于修夏懵住,由他引着自己的手指在吉他上运作。几分钟后,他蓦的抽回胳膊,舌头打了个转:“我……我太笨,学不会。”
陆辰刚好懒得教,不明白自己买吉他做什么。
“你弹给我听吧。”于修夏抬头看着他,神情恳切认真。
陆辰与他对视,左右睡不着,弹一会消磨时间也无妨。
他坐在高一点的凳子上,背对着大铁风扇,右腿微曲,眼睫低垂,轻车熟路的弹了起来。
木窗开了半扇,潮湿的夜风钻了进来,微微翻动着陆辰的T恤。
于修夏看的发愣,竟不知今夕何夕,又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仲夏夜,于琴安安静静坐在木窗下,也是这样的姿势,眼睛也弯成了这样的弧度,拨着《阳春白雪》。
但陆辰弹的更好听。
曲调是一首怀旧情歌,《南山南》,酸甜苦涩俱杂,陆辰很会把握节奏。
他中间抬了一下头,看于修夏盯着他发呆,突然笑了,把吉他放下:“怎么了?”
于修夏回过神来,脸上浮出薄红:“没什么……”
“我弹的好听吗?”陆辰望着他的眼睛问。
“好听。”
“唱的呢”
“也好听。”于修夏说完,觉得不够,“你超厉害!”
“嗯?”
“超级棒!”于修夏又说。
明明那么简单夸人的词语,混着他脸上莫名的红意,居然有些旖旎。
陆辰淡淡道:“行了,你别夸了。”
他站起身去洗澡,走到门口时,还能感受到于修夏粘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人格外不舒服,回头:“怎么,还想听?”
“嗯,想。”于修夏眼睛亮亮的,诚实坦然又执着。
“想美了。”陆辰哪有耐心免费哄他高兴,甚至觉得自己脑子一热买个吉他回来都算抽了风,“吉他送你。”
也只是某一刻,很可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