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不清楚母亲几天的后事是怎样进行的了,从到太平间见到了母亲最后一眼算起,她的魂儿便觉得随母亲一起留在了那间窄窄而又晦气屋子里。她似乎还敏感的感到母亲两只眼睛还有一些不适的感觉。有一只眼晴算是已经深闭上了,而另一只眼晴似乎还一直不愿意合上,在眼睑下似乎还留有一条缝。仿佛对于人世间的眷恋还有什么未了。她分明的读到母亲那不愿闭合的眼睛似乎是为了她而留的。而这一点只有自己最清楚不过了。点点滴滴的过往只有母女俩才最知情。
小的时候妈妈就有些偏心哥哥,有什么好东西只有哥哥吃才是正当。妈妈似乎从姥姥哪里继承了这些重男轻女的观念。哥哥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是这个家的希望。所以家里能够想得到的好东西,总不会少了哥哥的影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哥哥在这个家也没有让父母操心太多。哥哥从小到大虽然成绩平平,但是从不惹事生非,像别的家里的男孩子一样,给父母制造出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烦来,哥哥一直都很内向,要说挑毛病来,顶多就是在迁让妹妹的问题上,显得过于自我,从来不把妹妹当小于自己的女孩子看待,一有东西分配就同妹妹争来抢去的,从不知道谦让。这一点很让当父亲的生气,从小到大她从不怀疑父亲对自己的偏爱,父亲的天秤似乎一直都在自己这个幺女身上,从打她记事起,她便觉得父亲就从没有正眼看过哥哥一眼,对于父亲来说对哥哥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是男孩子,将来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你事事都要从小做起,事事都要懂得照顾你身边的人,特别是你跟前的妹妹,男人一辈子都离不开女人,现在是你妈你妹,将来你还会娶妻生子,现在你眼里有你妈和你妹妹,是为了今后你将来照顾你老婆打基础,做好锻练准备。
每每妈妈听到这里总是会接上一句:“哈哈这话谁说我都信,偏偏就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凭你这样子,还配得上教育儿子,我看儿子不跟你学还好点,要是真跟你屁股后面走,那这饭不光夹生,还得闷糊了,再也不能吃了。”
父亲听到这话总是会撇撇嘴,知道自己真不该在偏疼儿子的老婆面前这样教育儿子,谁让这两口子一个疼儿一个偏女,心里的算盘敲打起来就是不一样,弾起来总是对不上弦。
自从上了中学之后,这种现象才有了些改变,妹妹的学习一直不让父母操心不说,而且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稳居前茅,而哥哥的学习总是不好不坏,成绩在班上也一直是平平淡淡的。这让始终偏向儿子的妈妈,慢慢的有了转向,开始把一碗水端平,慢慢的转向自己这个有些备受冷落的小棉袄来。这一疼就是三十多年,母女感情越来越好,妈妈也越来越上路了,里里外外慢慢的妈妈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女儿了。不光事事为女儿着想,夸赞女儿的话也越来越多。爸爸呢,倒是乐见妈妈的转向,相反爸爸反倒是觉得儿子一下子孤单了起来,所以也开始慢慢的向儿子靠拢。风向标倒转过来了,父亲倒是时刻提醒起母亲来,女儿有了,儿子也一样不能少。这儿子可不是人家的,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是。”
所以从小到大她就感到自己的家是最多阳光的地方。家里这四口人不光一个也不能缺,只有每个人组成的光,才让她感到这个家是那么与众不同,是那么多的美好和幸福。
现在母亲的离去,让她仿佛觉得这个世界瞬间变成槁白色了,再也没有了其他的颜色。人间一切都变得苍白了。
母亲自从得了肝癌之后脸上也越来越多不干净了,连她那一直引以为傲的白净透亮的皮肤,也越来越变得粗糙和暗沉起来,现在躺在太平间的她,那张黝黑的脸一下子又恢复了那应有的白净,连脸上自从得病以来快速积攒起来的皱纹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母亲走的很安详,除了那只还没有完全闭合的眼睛之外,让外人看来应该是放心而去,可是作为女儿的她,有着另外一番解读。总是觉得自己有愧于母亲,那闭不上的眼睛分明是在等着自己,等着自己这么个不孝的女儿的到来,而自己偏偏迟了一步。
亲情这个东西摸不着看不见,可是它应该是我们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亲情它有时候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把伞,有时候也像是黑暗里的一盏灯,有时候又像是寒冷天气中的一把火,更多的时候亲情应该是当我们走投无路时的安慰和陪伴。而父母的爱也是亲情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那把雨中的伞,那盏黑暗中的灯光,就是寒冷中的那把温暖的火。现在妈妈走了,她仿佛觉得这个世界他们好不容易塔建起来的家一下子散了,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把房子里的房梁以至支架一下子带走了,这个房子瞬间从内部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