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从此逝 第15章 天塌了

小女孩点点头，松开了歪歪，依依不舍地目送季余生离开。

“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季余生作为素质良好的城市公民，尽职尽责跟在歪歪屁股后面，用带在身上的旧报纸为小狗崽子铲屎，包好扔进附近的垃圾桶。

狗屎，应该算湿垃圾吧……

季余生手里折成四折的报纸按理来说很厚了，可捏在手中他依然能感觉到微微的热度。

他正在为垃圾分类纠结，就被上次遇到的老太太叫住。

“小季，你也养狗啦？”老太太牵着雪雪走过来，手里也拎着一个装着狗屎的垃圾袋。

“嗯。李阿姨，这个应该扔在哪个垃圾桶里？”季余生感激地看向及时出现的李阿姨，问道。

李阿姨轻车熟路地将垃圾袋丢进一个绿色的垃圾箱，指着上面的标识道：“你看，这儿画着宠物标识，以后看见这种标识就能扔，实在没有就扔进不可回收物里吧。”

季余生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狗狗的标识。

“谢谢。”季余生和李阿姨一同走到公用洗手池，洗手时，李阿姨开始跟他拉家常。

“小季啊，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事，你问得如何了？”

上次？季余生大脑短暂空白一瞬，随即想起。

“呃……问过了，他叫江海，是市局局长。”季余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他没问过，不过刚好和那人很熟。

“局长啊，这么年纪轻轻的……”李阿姨眼中闪着满意的绿光。

季余生有种如果江海在场，会被直接逼婚的强烈感觉。

“那他已婚未婚？有女朋友吗？问过择偶标准吗？”李阿姨连珠炮似的发问，季余生难以招架。

说来奇怪，按理说江海这样的人，高中不谈个恋爱都不正常。隔壁二中像江海这样的学神，据说高中换过两个女朋友。江海高中的时候也没跟他提过好感女生……不对，甚至没聊过女生。

季余生高中一心扑在学习和做警察上，没心思谈恋爱，江海显然不是没精力。那他是为什么呢……

“应该是未婚吧……有没有女朋友这我要等和他再熟络段时间才好问。”季余生发现自己对江海的情感状态并不知情。

江海三十了，还没谈恋爱？他条件可以说各项满分了，没理由找不着对象啊……

季余生跟李阿姨告别后，出小区随便在路边找了家面馆，把午饭晚饭一并解决。

他不能做警察以后决定学法，源自当时怨天尤人的悲观心态，仿佛全世界都欠他的，法律处处不公。他想去改变其中不合理之处，想为季川翻案。

后来深入学习一段时间之后，他渐渐理解了法律中曾不认可的部分，慢慢将那个嫉世愤俗的自己牵回正轨。

见过季川以后，为他翻案的想法再次占满季余生的念头，逼他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既然这样，过几天去市局问问好了……

季余生想了想，吸溜掉最后一口面，抽了两张纸巾擦嘴。

他去市局单纯是去要当年季川案子的卷宗，绝不是为了顺便看一眼江海。

季余生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心中强调。

酒足饭饱，一人一狗悠然自得地顺着街道散步。

华灯初上。眠龙区属于老街区，街道两旁往道路中间生长的香樟树有几百年的历史。街上的建筑大都没有明显的现代化特征，浅灰的石砖和淡黄的路灯落在眼里很是让人心安。

车辆往来但不多，有二三少年骑着自行车一阵风似地飙过。街上散步的大多是中老年伴侣，还有很多抱团玩耍的孩子们。少了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霓虹和LED灯，这样的夜景除了让观者想到岁月静好，就想到夜色温柔。

季余生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后就此止步，准备打道回府。

歪歪年纪小，精力旺盛，才出门玩这么一会儿根本不过瘾，遂努力地绷着牵引绳往前面蹿。

“歪歪，回家了！”季余生佯怒道。

“汪汪！”歪歪转回季余生脚边，耀武扬威地叫了两声，张嘴含着季余生的裤腿把他往前拖。

“你小子，还成精了是不是？不许撒娇！大庭广众的不嫌丢人……”

他们“父子”的互动引得周围等红绿灯的路人纷纷侧目。季余生哭笑不得得蹲下身，拍了一下狗头。

就在季余生蹲下摸狗的这一霎那，他牵着的狗绳无意识松了一下。下一秒，季余生摸着的狗皮绒毛像把刷子似地刷过他的掌心，另一只手感受到勒拽感。

季余生猛地抬头，只见一团白影弹球一般冲向公路对面，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眼看着就要辗上歪歪！

“不……”季余生瞳孔缩得几乎看不见，绝望和恐惧顷刻间化作惊涛，以毁天灭地之势将他淹没。

就在季余生以为悲剧要重演的时候，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抱起歪歪往另一头跑去。那人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季余生只能看到他转身动作的残影。

好在歪歪离公路那边不算远，那人反应比季余生还快，动作也敏捷，此番算是虚惊一场。

面包车驶离，季余生得以看清那个舍生救狗的猛士真面目——

怀里抱着一只看起来无比老实的萨摩耶，一手挽着黑色牵引绳的高高帅帅的男人，他不是季余生两天没见的江海又是谁？

草。季余生发现这一点后，比发现歪歪趁机不听话跑上公路后还要生气。

十五秒后，跳至绿灯。江海抱着雪团子，踏入交错的人流，不到十秒就出现在季余生面前。

短短二十五秒，季余生竟生出恍如隔世、劫后余生的庆幸，为歪歪，也为江海。

江海将歪歪放回地上，拿着牵引绳欲还给季余生，才发现对方此时脸色难看得滴墨。

“阿生……”江海将牵引绳暂时攥在自己手里，试图说点什么缓解气氛。

“你不要命了？”季余生瞪了他一眼，低吼道。

江海垂眼一看，发现季余生双眼通红，眼眶隐隐有莹光闪烁。

他这是担心他？江大傻为这个发现激动无比。他在季余生面前脸上藏不住事，嘴角一下子咧开老远。

“你他妈还还意思笑？”季余生见他不答话，反而乐呵得像个傻子，气得脑仁发疼。

“阿生，我这不是没事嘛。你想，我当时若不去救歪歪，它可就回不来了。”江海像哄小孩似的好言相劝，顺势拉住季余生的手往回带。

“你就没想过你也回不来了！江海，你怎么这么不惜命？”季余生还在气头上，完全没发现自己被旁边心机狡诈的男人牵了手往回走。

天知道他们此时的状态有多像一对情侣饭后遛狗，女方生气了，男方任打任骂好脾气地哄。

“我没有不惜命。我有把握才这么做的。况且歪歪被撞了可就彻底没命了，我被撞了还有机会送进医院挽救一下。”江海认真地说，把季余生堵得“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名堂。

“阿生，我好饿啊。这几天加班，一直睡的办公室，好不容易下班回来，正准备找你呢，就碰上了。你说这叫不叫我俩的缘分啊？”江海怕季余生继续生气，赶紧岔开话头，话里话外都在像个小媳妇似地撒娇。

“饿了找我干嘛？我又不是饭。”季余生没好气道。

他不仅没发现自己被江海牵着，而且没发现自己手里少了狗绳。

季余生在刚刚那样的情形下才大彻大悟，假如江海跟他没有重逢，得知江海出事，他应该不会有太过激的反应；可江海一旦在他眼前出事，他只会感到天都塌了。

好扭曲的情感，他分明恨之入骨，又舍不得江海有任何闪失。

“看到你我就没那么累了。我回来找你是有事跟你说。我特地跟上面请了一晚上的假呢！不然你就要一连八天见不着我了。”江海全然不觉自己跟季余生说话的语气用他现在的年纪和气质说出来有多不妥。

他反而越说越顺口。

“谁稀罕看见你。”季余生白了他一眼，不想承认江海的态度他很受用。

“阿生，你吃过了吗？没吃去我家一起吃吧。我厨艺可好了，吃过的都说好。”江海肉眼可见地因季余生的话精神萎靡了一瞬，很快恢复活力。

“唔汪！”歪歪适时地叫了一声，宛如在帮腔。

季余生努力压下不由自主翘起的唇角，故作刻薄地说：“那很不幸地通知你，你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条差评。”

说完，季余生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巴一下。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了！

紧绷的神经被江海三言两语放松，那个敏锐的季余生回来了。

他当即抽回自己的手，摊开手掌朝江海要自己的狗绳。

江海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手，把牵引绳还给他：“这次记得牵紧。”

他本是善意提示的一句话落到季余生耳朵里变成了嘲讽。江海话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也处于想扇嘴的状态。

“闭嘴，滚回家做饭，难吃我就去市局投诉你。”季余生牵着歪歪快步走到前面，不远处就是望春台。

感动，恭喜江海同志通过与死神擦肩而过，终于成功把媳妇哄进家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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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