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如意结婚还有两三天。
房梨回镇上的事舅舅也知道了,直接来到镇上接她,让她回外公家住两天。
有很多年没回来看外公了。
原本想着如意结完婚后就回去看望外公的,但既然舅舅都说了,房梨索性就带着阿晴一起回去住几天。
买了好多营养品回到外公家时,房梨才发现外公和记忆中比老了很多,背都直不起来了,脸上的皱纹被岁月沉淀得如刀刻下一般。
房梨眼眶一红,惊觉自己的不孝,这么多年没回来看过外公,这次也没第一时间回来看他。
外公猛一见房梨,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大着声音道:“阿梨嘛?是不是阿梨回来看我了?”
鼻尖酸涩难忍,房梨走上前扶着他胳膊,也大声回:“阿公,是我,我回来看你了。”
外公拍她的手,细细看了会儿,笑得眯了眼。
张着没牙的口说:“大姑娘咯,大姑娘咯。”转头跟舅舅说:“快去宰只鸡,火腿也煮上,还有腊肠,阿梨爱吃。”
多少年没见了,外公仍然记着房梨爱吃什么,一回来就全都拿出来。
爸妈说小时候就属外公外婆最疼她,第一套衣服,第一双鞋子都是外公外婆给的。
房梨最遗憾的便是外婆去世时她还在国外,没能赶回来。
听表妹说起,外婆去世的时候,外公哭成一个泪人。双手紧紧扒着棺材不让盖,要不是舅舅他们抱住他,外公都要爬进棺材和外婆一起走。
光是想起那个场景她都想哭,外婆走了,剩下外公孤零零一个人。
而自己,也不知道常回来看看外公……她当真不是一个不孝顺的外孙女。
外公见到旁边的阿晴,房梨忙介绍这是她城里的好朋友。
外公笑着点头,说一起吃饭。
房梨和表妹一人扶着外公一边胳膊,带着他去了舅舅家的新房子。
在外公家陪外公待了两天,喂喂外公养的小鸡仔,跟外公唠嗑吹牛,一转眼就到了如意结婚的日子。
新婚前一天,如意要来镇上买新婚用品,于是房梨带着阿晴也就去了镇上,等着如意过来。
康康知道她们回了镇上,叫她们过去玩。
那天周末,康康不用上班,带她们去了她的饭店。
她不仅开了花店,也和亲戚合伙开了饭店。她虽然是在山里小镇上,但日子过得热火朝天,让人羡慕不已。
房梨不得不感慨,世人千面,各有各的活法。
总归都是逍遥自在的,才叫生活。
房梨和阿晴在康康店里闲聊的时候,平安开着车过来了。
这段时间他在忙工程。
即便他家请客吃饭的那天,他都是下午才回到家。第二天大清早的,他就又赶往离镇上三十多公里的村委去修路。
房梨还记得他那时候发了条朋友圈,两张挖机照片,调侃酒干多了,大家伙都使不动了。
她默默地给点了个赞。
平安进了店在她旁边坐下来,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好似又黑了一截。
房梨看了片刻,问他忙不?
平安说还好,年底了拿工钱的工人多,但上头的工程款因为复杂的流程要过完年才能结下来,今年怕是要过穷光蛋的一年了。
房梨笑着打趣,倒也饿不死。
手机响起,如意给房梨打电话,说在过来的路上了。
挂了电话,平安才知道如意结婚的消息。
三人是同一届,但是并不同班,他知道如意,不过不熟。
如意因为房梨的缘故对平安倒是耳熟能详,房梨只点名‘他’,如意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记忆像是泛黄的老旧照片,你仍然记得那些往事,却需要一层层拨开覆盖已久的灰尘。
镇上有中学,汇聚了十里八乡的莘莘学子。
房梨跟平安一开始是同一个班的。他坐她前面,人如皮猴,很快就跟班里的同学们打成一片。
而那时的房梨,甚至连人都还认不全。
平安学习其实很好的,尤其是理科。虽然爱玩爱闹,但遵守纪律,懂得分寸。
他喜欢篮球,喜欢小弹弓。
在别的学生逃课打游戏的年纪,他也会偷摸出学校,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小弹弓,约着同样调皮的小男生去打小麻雀……
一样的行为,不同的乐趣。
一年时间没怎么调换过座位,平安一直坐房梨前面,偶尔借借笔、借借橡皮擦之类的,俩人也渐渐相熟。
房梨数学差,上课听不懂,下课了就会逮着他给讲解。
那时候他口里说着麻烦,但还是会把弹弓插在后背,卷起袖子卡在肩膀上,转回身脚踩着凳子,一股老大爷的气势,认真给房梨一道一道讲解。
是后来分了班,才渐渐少了往来。
聊起这些过往,无不相视一笑,有种缅怀江湖的感叹。
少时的校园,可不就是他们的江湖——努力学习,挑灯夜战,最终考场一搏。
房梨算着时间估摸着如意快到了,便带着阿晴出去店外等着。
平安也出来,抄着兜走了两圈,忽然说:“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房梨摇头,说:“如意快来了,不然没车去她家。”
平安很干脆地说:“到时候我送你们过去啊。”
巧也巧的是,如意接了她的伴娘又拉了些东西,她那车就坐不下了。
平安笑起来,说:“那感情好,晚上我送你们去如意家。”
康康也说晚上有饭局,让她们留下来吃饭。
阿盛和小北都来了,于是房梨跟阿晴就留了下来。
吃过晚饭,大家又约着去打篮球。
房梨和阿晴不会篮球,便和旁边的小朋友打起了羽毛球。
偶尔换场休息,房梨坐在球场边上抱着手看他奔跑,会有一种正直青春年少的感慨。
记不起是读书期间的什么时候了。大约是分班了之后的某一个冬季运动会上,她们班和他们班的男生篮球赛对上了。
那时候房梨是班长,维持篮球场秩序的同时拿了两瓶水站在球场边上,视线追着他的身影跑。
年少时见识也少,小地方娱乐场所也没有,反而是这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最吸引注意力。
她们班得分了房梨高兴,他们班得分了她也高兴。
啪啪啪的掌心都快要拍烂了。
同班同学笑她向外,房梨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她是班长,得起带头作用。
可球场上,那个班里房梨唯二认识的两个男生,除了平安还有一个也从是她们班分出去的。只不过房梨好像把那个同学给忘记了,只记着给平安喝彩。
最终比赛似乎是她们班赢了。
他们下场时,房梨拿着水过去。一瓶给体委,随后走向他们班,把水递给他,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年少时的他笑得张扬,卷起球衣下摆擦了擦汗,一把拧开,咕噜咕噜喝了。
房梨被他笑得脸热,也被他们班同学揶揄的视线打量得站不住脚,跑回了自己班里。
等篮球场上的人都走完了,她留下来收拾东西。
喝完水的空瓶子和一个班里的篮球垃圾,全都收在一个大纸箱里。
正要端起来的时候,平安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一把接过房梨手里的纸箱,抬起来卡在肩膀上。
笑她,你这个班长当得可真尽职尽责。
他还是那一脸意气风发的笑意。
“想什么呢?”
房梨转头,原来球赛已经打完,平安站在旁边卷着背心下摆擦汗,腹肌一晃而过。
场面重叠,过往与现在,一时分不清是何时何地。
平安递了瓶水给她。
房梨回神,笑了笑接过水。
夜色降临,如意又给房梨打电话,担心她不过去。
平安捡起台阶上的衣服,仰了仰下巴,说:“走了,送你们过去。”
房梨跟如意虽说是一个村委会的,但她家在上组,房梨家在下组,她还真没去过如意家。于是大半夜的,他们快把村子给摸透了还是没找对。
最后不得不给如意开了视频,照着视频才找对了去她家的路。
送她们到如意家,平安在院子里坐了会儿,把房梨叫出去,给了礼钱,让她帮忙带一下。
如意酒席那天,他估计还在三十多公里外的村委上修路,大约是赶不回来了。
巧的是如意新婚那天,也是房梨读书期间的同桌的新婚。
她那时候的同桌刚好又是他的结拜兄弟。
房梨送他走到院外,平安停下脚步,说:“如果你24号那天回镇上,我估计是不能来接你了,老三也是那天结婚来着。”
房梨摇头,说:“没事,我爸和我弟也回来的,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回镇上就好了。”
平安插兜站着,点了点头。
房梨让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笑着说知道了,却没有立即走,站着片刻,目光转向她。
庭院里的灯光透过彩旗照出来,洒在他脸颊上,格外温柔。
房梨本来要转身回如意家的,见他站着不动,奇怪问:“怎么了吗?”
他摇了摇头,下巴往里比了比,说:“快进去吧外面冷。”顿了顿加上很低的一句:“记得给我发消息。”
房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可后来那几天,房梨几乎没给平安发过任何消息,但他依然活跃在她的视线里——每次发朋友圈,他不是过来评论就是过来点赞。
平安走后,房梨跟阿晴去了如意新房,已经布置了三分之二了。
如意打开她的秀禾服跟婚纱,拿着在房梨身上比划,说:“阿梨啊,你也该结婚了。”
看着手里洁白的婚纱和火红的嫁衣,再看着如意她老公跟在她身后走哪跟哪的幸福模样,想结婚的念头如火山喷发,一瞬间就来了。
房梨没忍住,拍了照片,往朋友圈发,说蹭蹭喜气,希望她也能快点结婚。
就在手机放下去不久,李文义噼里啪啦发了些消息过来。
李文义:【哟,回去相亲了啊?/微笑表情】
房梨痛恨微信里这个微笑的表情,就是从李文义这里来的。
每次他说完话,发几个微笑表情——极其阴阳怪气。
李文义:【跟相亲对象聊得怎么样?】
李文义:【进展很快啊,已经想结婚了啊?】
房梨闭眼忍了忍:【关你什么事?】
李文义:【问一问呗/微笑表情】
房梨没再回李文义的消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阴阳怪气了,要不是因为他是上司,她早给他删了。
吹了口冷风,房梨去找阿晴,才发现她蹲在院子外哭,是跟她男朋友吵架吵的。
从她们回到小镇上开始,她跟她的男友就一直在吵架了。
她男友让她拿钱去还债。基本上大部分都是网贷,逾期的电话都打到房梨这边了。
阿晴那时候已经帮他填了太多的网贷了,手里几乎没多余的钱,就连给如意的礼钱都是有些拿不出手的。
房梨过去抱抱她,她是真的很喜欢她男朋友。
阿晴是个念旧的人。不管他男友如何吼她,她依旧会看在一开始刚交往时,她男友对她的好而屡次原谅她男友的过分行为。
爱情这淌苦水,当时的房梨是怎么也不能理解,她甚至直接劝她分。
可一说到分手,阿晴就哭,说舍不得。
她问房梨:“如果是你,你会舍得么?”
回想李文义冷嘲热讽的嘴脸和冷暴力行为,房梨干脆果断说:“那我可太舍得了,我还感谢他高抬贵手呢。”
房梨只感谢李文义的高抬贵手,只是那时的她,还预测不到后来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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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