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曼娜的追问,宋与希耐心解释:“褚建顺是个睡眠很有规律,并且睡眠质量很好的人,无须借助任何药物帮助入睡。而这样的人往往缺少对安眠类药物的抗药性,极其容易受到安眠类药物的影响,特别是强效安眠药的影响更为突出。案发当晚,高力扬为了确保褚建顺不会半夜醒来揭穿自己的顶替赴约行为,就给褚建顺平时服用的各类保健品里,偷偷加入了一颗不起眼的强效安眠药,由此带来的结果是,褚建顺踏踏实实地睡了一晚上,直到获悉高力扬的死讯,他才完全清醒过来。故而,褚建顺才会没有察觉高力扬当晚‘夜不归宿’的异常行为。”
“说来说去,我还是没弄明白,”云悠说,“你怎么就会怀疑到褚建励头上呢?”
“他身上的疑点是最多的,”宋与希夸张地张开双臂,在空中画个圈,“漏洞数不胜数。”
“什么漏洞?”李明明不服气,“办案过程中,你从来就没有提到过。”
“第一个漏洞,”宋与希煞有介事地竖起右手食指,“在于褚建励对待摩天轮工程,亦即是铲平伯公坛行为秉持的阳奉阴违的态度。很多人甚至他本人都表示,他内心是极其反对褚建顺建设摩天轮的,但是迫于无奈,特别是来自镇委书记邓汉新的压力,他不得不和褚建顺站在同一阵线,强推摩天轮工程建设。褚建顺出于对南岸村村民的私心报复,不择手段都要铲掉伯公坛,甚至不惜以无限期暂停南岸度假村开发为要挟。有鉴于周围村集体的发展富裕,村民们深以为南岸度假村项目未来必定能给自己带来的可观收益,于是选择了妥协,对褚建顺破坏伯公坛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铲平伯公坛几乎就要变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褚建励肯定不会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索性就把明争变成为暗斗。”说得有点累,嗓子都快冒烟了,宋与希摊平手掌指向倪英玮,“英玮,你来给大家说说褚洋洋和罗利民的情况。”
突然被偶像点名,倪英玮激动得差点摔掉了手里的香槟,然而她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双手捂着嘴巴咳嗽起来,等咳嗽够了才紫着脸开腔道:“不得不说,褚建励具备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和反追踪能力。他对于利用网络虚拟交易的了解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限制,不过也可能和他从事的行业有关。”她看了眼李明明不明就里的滑稽表情,忍住没有笑出声音来,接着说道,“建筑行业一直以来都有比较多的大笔交易往来,就算在建筑业五年寒冬期内,建筑行业的大笔交易记录仍然比其它行业更频繁。其中就有很多人会利用网络虚拟交易逃避税收或转移资产,获取更可观的利益。即便那些人已经赚了很多钱了,但人类的**是无穷无尽的,建筑行业可谓是这类洗钱行为的重灾区。褚建励从事建筑业多年,摸清当中门路也不稀奇。”
“快翻!快翻!”
沈曼娜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纷纷扭头看去,只见李明明在沈曼娜的催促下,着急忙慌地给烤炉上的大明虾翻身。可惜为时已晚,大部分明虾的虾尾都烤黑了,庆幸的是,虾身没有烤焦,不过肉质和口感肯定就没有那么好了。对于追求完美厨艺的沈曼娜而言,无疑是难以接受的事实。她颇具怨念地瞪了李明明一眼,心里大概在后悔自己怎么就掉以轻心了呢?
“怎么办?”李明明被沈曼娜一瞪,心里头直发虚,问道,“还能吃吗?”
“能吃是能吃。”沈曼娜惋惜地说,“就是口感可能没那么好了。”
“没关系啦!”顾玉宁打圆场,“蔓娜厨艺这么好,就算口感稍微有点偏差影响也不大。”她一脸天真地发问,“烤得干一点会不会肉也香一点?”
“大家都不介意的话,应该就可以吃了。”
沈曼娜没有纠结太久,把明虾给食客们分好后,转眼就重新振奋起精神,决定挑战同时烤三条黄花鱼的艰巨任务。李明明也没有气馁,仍旧坚守助手岗位,并暗暗鼓励自己打醒十二分精神。
倪英玮借着小插曲的间隙,重新梳理了叙述思路,用香槟润润喉,接着说:“褚建励通过虚拟货币交易平台支付给褚洋洋五万块钱,假借褚洋洋的手,支使罗利民抗议褚建顺铲平伯公坛的行为。打着伯公诅咒的由头,利用封建迷信的力量,煽动村民们发起集体抗议,藉此对镇府施压,以期改变褚建顺的计划。然而,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褚建顺心意已决,根本不为所动。”李明明边给黄花鱼涂料边补充道,“他甚至对外放话,没有摩天轮就没有南岸度假村。要知道,南岸度假村能不能顺利建设,直接关系到村民能不能致富。因此,褚建励比谁都清楚,无论村民们对伯公的敬仰有多深,到最后还是敌不过对于自己利益的渴求。在褚建顺的强势下,村民们选择退让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更加坚定了褚建励杀掉褚建顺的决心。”
“说实话,谁能想到,褚建励的杀人动机竟然和二十年前的永福珠宝行劫案有关呢?”云悠感慨道,“要不是褚建顺坚持建设摩天轮,永福珠宝行匪首身份之谜,以及褚建功失踪之谜,不就变成永远的悬案了吗?”
“有运气的成分在。”元媛言简意赅。
“你真的只是因为看到了那句话就破解了整个案件的谜团吗?”顾玉宁问宋与希,“励哥功弟一辈子?”
“励哥功弟?”云悠觉得很中二,没忍住笑出声来,“励哥是褚建励,那功弟就是褚建功咯?”
“那句话是个关键线索,套用一下侦探小说中惯用的形容,它就是真相拼图中的一块碎片,正因为有了它,才让我看到了整个案件的全貌。”宋与希说,“事情也和我将要说到的第二个漏洞有关,就是褚建励使用的杀人凶器。这一点就必须感谢法医及鉴证人员了。”
“嗯哼?”顾玉宁微微一笑,愉快接受了宋与希的谢意。
“凶器鉴定报告指出,杀害高褚二人的鱼叉上,都检测出了某种国外产的混凝土防水外加剂。独特成分让我们对该物质做出了同一认定,因此,判定凶器来自同一个地方,并判定凶手是同一个人。一开始,我在褚洋洋家里发现了同种混凝土防水外加剂,使我不得不怀疑褚洋洋可能就是凶手。不过,褚洋洋提出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声称自己案发当晚一直和罗利民在一起看球赛,但事实上,两人当晚并没有在一起。罗利民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被警察出于行政处罚,所以不敢如实供述。同样的,褚洋洋为了隐瞒自己的外围赌博行为,对我们撒了谎。即便如此,谎言揭穿后,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反而更牢靠了。换言之,罗利民和褚洋洋都不具备杀人时间。这样看来,混凝土防水外加剂肯定不止褚洋洋一个人使用过,还有谁会使用呢?”宋与希竖起两根手指,表示第二个漏洞,“褚建励再次进入我的视线。鱼叉在南岸村里随处可见,但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情况,那就是村委会怎么可能一把鱼叉都没有呢?其实不是没有,而是有人把它们收到了杂物间。为什么要收到杂物间呢?我问了褚洋洋,他告诉我,那些鱼叉原本堆放在那扇新修的墙脚下——”她看向元媛,“就是你经常停车的那扇墙。后来,因为要新修墙壁,鱼叉放在那里经常绊倒泥土工人,才会收到杂物间里,收起之后就被人遗忘了,一直堆在杂物间无人问津。而凶器上面之所以会粘附混凝土防水外加剂,是因为褚建励使用的凶器就是村委会的鱼叉,那些鱼叉在修墙期间统统沾上了混凝土防水外加剂。”
“原来线索一直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元媛因为自己没有及时觉察,而显得有些懊恼。
“还有第三个漏洞吗?”顾玉宁追问。
“鱼烤好了,”沈曼娜岔开了话题,“要趁热吃,不然凉了就腥了。”
李明明尽职尽责,按照沈曼娜的要求把鱼分到碟子上,递给嘴馋的食客们。
案情研讨暂时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