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晔放学后在自家楼下再次看到那辆黑色轿车时,心情顿时烦躁起来。每次有事找他时,都要上演“我是一个身负重任的神秘人”的老套戏码?
“哎,怎么又是你们,难道您也想把我抓去防务部?”他敲了敲车窗,主打一个“早死早超生”。
当时的那个对他凶巴巴的张恩国,今天却颇为平静招呼他上车:“我要你来跟我做事情。”
“为啥?难道那四个大哥哥,也都出了事故死了吗?”少年语气天真。
张恩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何粤死了,何耀祖找这孩子,果然目的就是去顶何粤的位置,但他忍不住像个长辈那样说教起来:“你这孩子!对生命真是毫无敬畏之心,难道你爷爷真的从来没教育过你吗?插句话,何粤虽然不是老何亲生儿子,但老何与他大哥情义深重,老何一生未婚,把何粤、还有何东何西几个侄子侄女都当亲生孩子看待,你刚才那句话,可别当着何耀祖的面说,他暗地里伤心得很。”
少年不说话。
张恩国皱起眉头:“你该不会已经说了吧。唉,怎么说你……”
少年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张爷爷,您飞那么老远,不是来跟我说教的吧?”
“那我直接点,唐晚星十几年前没有教给Nuit的东西,但它现在会了。这十几年来,只有你接触过它,你说,是谁教它的?”
唐晔耸了耸肩,轻松地说道:“也许是它自己学会的呢,你要知道,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可不是吹嘘的,比人类孩童在3岁以前的学习能力还要强得多,关键是还不受智商与语言的限制。”
老者注视着这少年:“我看到了你的非凡能力,来我这里,我给你机会,你要的资料自己能查得到。”
少年叹了口气:“哎哟,您连表面工夫都不做做?比如像何爷爷那样用点亲情来感动感动我?”
老人紧紧地盯着他:“我不需要以情感来说服你,这对于你的头脑是种侮辱。”
“比如?”
老者说:“我知道何老怪把你的母亲带来了。”
少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啧,知道这个很厉害吗?你们不是一伙的么。毕竟三月份的时候,你们两个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把我这小孩逼得差点没哭出来。不过我已经答应了何爷爷去他那儿啦。”
“不,你并没有答应何老怪。而且你还怀疑那女人是否你的母亲。”
少年耸耸肩:“那很正常吧,难道随便来个人跑来跟我说‘我是你妈’,我都相信么,我难道就这么好骗。”
“不过何老怪也不是‘随便找个人’,相传他们俩孩子当年感情确实非常好。”老人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
“我不要听‘相传’,我想知道她与唐晚星的真实关系。”少年似乎认真起来。
老人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你见到的这位女士,十几年前是个从邻国过来的留学生,学成之后回国,如今已经是他们国家科研院某个重点部门的负责人了。”
“这我当然查得到。”
“实际上,她是邻国现任总统的亲生女儿。”
“哈?就这么点消息?!”少年这么说着,跷起了二郎腿像听故事一样,“没了?”
“当时,那个男生属于防务部,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而女生,虽然表面只是个普通留学生,但既是邻国某重要人物的秘密家人,身份特殊,所以必须在防务部的严密监控下。我的女儿,张少梅,正是她的护卫官员。”
说到这里,老者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些遥远的往事——“由于我与你爷爷的关系不错,所以唐晚星十岁来到京城后,经常到我家玩耍。就这样,他与我女儿认识,也难免会被那个正值如花般美丽青春的白人女生所吸引。”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感慨。
“听起来挺浪漫的。”唐晔漫不经心地说道。
“更浪漫的是,当那个女生遇到危险时,唐晚星更如同天神降临般救下了她。”老者的语气中充满了钦佩。
“哦?愿闻其详。”唐晔被这个故事深深吸引,忍不住催促道。
“邻国形势十分严峻。而她父亲的派别眼看要落败,有人为了表示诚心合作,便想把这个秘密的女儿送过去作为筹码。”说到这里,老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怒和无奈,“唐晚星得知了这件事后,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他利用自己高超的电脑技术控制了所有的电子设备,成功地放跑了已经被囚禁的无辜女孩。”
听到这里,唐晔为唐晚星的英勇和智慧而喝彩:“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在危急关头,一个少年挺身而出,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勇气救下了心爱的女孩。这简直就像是一部电影中的经典场景嘛!然后呢?”他夸张地演绎着憧憬之情。
“然后他们便有了你!”
少年嘘了一声:“1985年的唐晚星与同年龄的卡佳?您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啊?”
“你真是01年出生的吗?”
“……这好笑了,哪个孩子能知道自己是啥时候出生的。”
“不管你多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答案,也是唐万里一直不愿公开你是唐晚星的骨肉的原因。”老人说这句话,不由得带上同情的眼神看了看这个少年。
少年漠然地笑笑,也对,对于唐万里来说,自己不过是他的完美儿子人生中的污点而已,没把自己扔下水道、能大发慈悲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想到这点他又问:“那我当时是怎么被送回给唐万里的?我记得,我曾在国外某个地方生活过。”
“这个嘛,得你自己去查,我说的已经够多了。”
“就这点爆料?话说该不会您也不知道吧?……哎,好吧,我也看得出,磨您没什么用,那您该说的都说完了?”
“我还是那句,帮我做事,你会获得最先进的技术支持和最完美的世界秩序。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你应该好好珍惜。”
唐晔听后,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他淡淡地说道:“最先进的技术支持和最完美的世界秩序?听起来确实很诱人。但你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容易被诱惑的人。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原则和底线?”老人冷笑了一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和秩序。你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和智慧,能实现更大的价值。”
“怎么每个人都游说我去拯救银河系呀?来点实际的,张爷爷,您也知道,我爷爷吧,怎么说虽不是富可敌国、但几百万一两千万他还是舍得给我花的,平时给个零用钱也五六位数。我跟你走,你能给我多少钱一个月呀?”少年丝毫不为所动。
老人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这个少年会如此直接地谈到钱。他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说道:“小孩,你要明白,钱并不是万能的。虽然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稳定的收入和良好的待遇,但这并不是你应该考虑的唯一因素。”
“哦?”唐晔笑了,“那请问,除了钱之外,您还能给我提供什么呢?”
“权力、地位、影响力。”老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在我身边,你将有机会接触到高层级的决策过程,参与到国家大事的讨论和决策中。你的意见和观点,将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发展方向。这种权力和影响力,是你用金钱买不到的。”
“听起来不太吸引啊,我很俗的,就喜欢钱。”少年挠了挠头发,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老人微微一笑,“是吗?但你确定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吗?我也听说,上个月,你和你姐姐才因为这件事吵过架。”
少年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是她要吵。”他辩解道,但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些许的无奈和落寞。
“所以,当你大姐回来,一步步掌握了唐家大权后,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自在吗?”老人直击要害。
少年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在?也对,是挺自在的,只是因为无人在意,所以才自在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您的建议我听到了。还是一样的回答,我考虑下。”说完,他打开车门离去。
五月底的一个周末,唐天早早地做好了计划,约上一些朋友去水上乐园好好玩耍放松。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就在临行前夕,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打乱了原有的计划。
周五上学的时候,何柏文突然告诉唐天,这周末他必须随父亲回乡下参加自家一位叫何粤的堂伯的葬礼。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何嘉南也向唐晔透露了一个坏消息。原来,当时参加物理联赛时,那位给他们小队设下难题、留下深刻印象的戴黑框眼镜的评委何粤,竟然是他们何家的远房堂伯,因为只在几岁的时候见过,后来就对这位堂伯没有什么印象了。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位堂伯在几周前因为一场意外不幸离世了。
唐晔不得不装作对何粤的去世毫不知情,向何嘉南表示遗憾。
原本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参加这次的水上乐园之行,唐晔打算放弃这次活动,然而,当他回到家,向哥哥表达了这个想法后,唐天的一番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你总不能一辈子只有一两个朋友吧?这次活动我还叫了别的同学呢,有些你上次打篮球的时候也见过的。”
在哥哥的强制和说服下,唐晔只好同意了继续前往水上乐园的计划。
两兄弟在游乐园门口与黎梓茵,以及一起打过篮球的李明和王阳见了面。本来还有个女生计划一起过来,结果临时放了他们飞机,人就更少了。
唐晔慢热,见他们同班四人有说有笑,他觉得落单,几乎一言不发。黎梓茵一开始还一边排队一边拼命逗他说话,他虽然也回答了几句,终是两人觉得话题差得太远,黎梓茵也转回自己的同班同学那儿了。
为了女朋友的颜面,唐天半开玩笑地埋怨了弟弟几句,他就更一声不吭了。
到了玩水上大嗽叭这个四人项目时,唐晔简单地说了句“你们四人去吧”,就想离开队伍。
唐天一把抱住他:“去哪?”
“不想玩。”唐晔有点堵气似地皱着眉头,向唐天发着脾气。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了使你不闷在家里,费心费神带你出来走走,你就永远不考虑我的感受!”但今天唐天不知是否因为当着女友的面,他马上激动起来,在队伍附近就愤怒地吼道,惹来整队人侧目。
唐晔想举手制止他的叫喊,却被他一把拨开。
唐天继续说:“昨天都跟你说过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两个朋友,你与何嘉南不是也是跟我出来玩认识的吗?李明王阳就不能做朋友吗?要不,你也约个女生一起呗。”
“不关大家的事,是我的问题。”众目睽睽,唐晔不想与哥哥争辩。
“你说你什么问题?!”
“我有点儿不舒服,行了吗。”唐晔的态度也开始敷衍。
“你总是找借口!”唐天打断了他的话。
其他三个人也离开队伍围了上来,站在一旁试图劝解,但两人都陷入了情绪之中,听不进任何劝告。
“妖,别管他!”唐天最终拉上了自己的女友和同学,四人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小队去玩水上大嗽叭。他们离开了原地,留下了唐晔一个人站在那里。
唐晔孤独地走在水上乐园的热闹人群中,周围是欢声笑语,他却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那边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年轻人正在水上舞台上欢快地跳着舞,大家笑容灿烂,热烈地扭动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欢乐。
唐晔站在远处,静静地观看着他们的表演。他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羡慕,他渴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的乐趣。他微微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彩色的肥皂泡球突然朝他飞来,他本能地躲闪,却不小心滑倒在水中。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他挣扎着站起来,心中充满了孤独和苦涩。
唐天他们玩完大嗽叭,打弟弟的电话想找他。正好唐晔遇上这档子事,心情特别烦闷,并没有接唐天的电话。
刚才玩了刺激游戏,唐天早就把吵架的事忘到九霄之外,弟弟的电话却半天没人接,他开始慌了:“小晔该不会真的身体不舒服吧?”说着,放开了抱着黎梓茵的手,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顾不上女朋友和两个同学,急急忙忙地在水上乐园的各处餐饮店寻找了起来,但完全看不到弟弟的身影,以唐晔的性格,肯定不会自己去排娱乐项目,乐园这么大,他能去哪?
唐天开始心慌,特别是,回想起一年前,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唐晔两次住院、几近病亡。
就在这时,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传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原来是乐园里的花车巡游开始了,五彩斑斓的花车缓缓驶过道路。
在花车和人群的间隙,唐天无意间瞥见唐晔就坐在道路对面的树下,他心中一喜,立刻不顾一切地冲去。他穿梭在人群中,几乎与穿着比基尼的表演小姐姐撞到一起,引得工作人员大声警告,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他。然而,唐天却像没有听见一般,一心只想奔向弟弟。
此刻唐晔心中的委屈也基本上消了。他见到哥哥向自己奔来,正准备站起来开心地向哥哥打招呼。
怎知,经过刚才的骚动,唐天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一见到唐晔,便劈头盖脸地又是一阵痛骂。
在花车巡游还未散去的人群里,唐晔被哥哥如此大声地责骂,再次变得一言不发。他低下头,心中充满了委屈和孤独。
这时其他三人也找了上来,李明想着说几句公道话,便追问唐晔为什么不接他哥的电话。然而,他们的话却让唐晔感到更加无助。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你们四个人玩吧,我先回去了。”
黎梓茵深知唐晔性格慢热,此刻没有熟悉的人陪伴,他自然玩得不开心,又观察到唐天听到弟弟想走时情绪已经激动起来,为了缓和气氛,她提议道:“这样,要不让李明和王阳陪着唐晔先去玩玩别的吧?”
王阳也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连忙附和着,试图劝解这对兄弟。
然而,唐天的情绪似乎已经失控,他怒气冲冲地一把拧住了弟弟的手腕,任凭唐晔喊着“疼”,他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唐晔见平时撒娇耍赖的方式此刻毫无作用,也收起了温和的面孔,冷冷地任由唐天将他的手腕掰得通红。
李明和王阳见状,也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让气氛更加尴尬和紧张,于是他们说了声“我们先过去排队了,你们三个等下一起来啊”,便先离开了。
就在这时,唐天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唐晔的手肘上,那里有一处明显的刮蹭,还往外渗着血。应该就是刚才滑倒时被瓷砖刮伤的。这一幕瞬间让唐天想起了一年前的四月末,在小学的那个卫生间里,他曾经对背部受伤的弟弟做过的事。那些痛苦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突然感到心痛如绞。
黎梓茵看向唐晔的手臂上,有些擦伤,虽然不算严重,但血迹斑斑的样子还是看着挺疼的。她转身向路过的工作人员询问最近的医疗点,希望尽快带唐晔处理伤口。
工作人员很快便带他们过去,为唐晔擦洗了伤口,并仔细消了毒。
唐晔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手臂,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没事啦,这点小伤,过一会儿止了血就没事了。”唐天却凶巴巴地叫道:“还说!叫你自己乱跑!”唐晔的脸再次黑了下来。
黎梓茵便说了句:“小晔这样也玩不了水,他实在想先回去,那就先让他回去吧。”
唐天本来还想把弟弟留在身边,一听这样她一说,又执意道:“不行,他这样怎么能一个人回去?我陪他一起走。”
唐晔有些无奈地看着唐天,“哥,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太担心了。”
但唐天似乎并不打算妥协,他执意要陪着唐晔回去。黎梓茵见状,无语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唐天的性格,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
三人打车回万里书院,一路上,唐天一直紧绷着脸,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唐晔和黎梓茵也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回到家楼下,见黎梓茵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唐晔知道她今天玩得不尽兴,是因为自己而生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让哥哥把她送回家,但被她冷冷地拒绝了。
周一。
唐晔这么跟何嘉南讲述的:“我们总是不同频率。当我开心时,他怒气冲冲。而当我孤独时,他永远体会不到我的无助。”
“唐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破了个皮!自己打个车回去为什么不行?关键是打车的时候,唐天还要让我坐在司机旁边,自己坐后面拉着唐晔的手,像只舔狗似的!”同一时间,当黎梓茵向何柏文吐槽时,何柏文差点没笑倒到一边。
“你还笑!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早就和唐天吵起来了!”黎梓茵气鼓鼓的。
“哎哎,你和他好,那是你们的事,与我可无关哈!”何柏文连忙笑着推卸责任,又正色道,“不过,他们兄弟之间发生过很多问题,具体……你自己问他吧。他难免会特别宠溺小晔。如果你受不了,一定要和他沟通好。但我提醒你,注意方式。你争不过小晔的。”
“我不是想和唐晔争。只是,我能知道怎么回事吗?”放学后,黎梓茵主动找了唐天。
“我以前,曾经害他进过ICU,差点死去。”唐天翻出手机里一年前的视频,“刚好一年前,小晔在ICU里,插满了管子、心跳微弱。”唐天向黎梓茵解释道。
“这么严重?”略惊讶后,黎梓茵觉得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你心疼他,对他好,那他懂你吗?你那天打了他的电话那么久,他心情不好就不接,难道你就觉得他没问题吗?”
“他这当然也不完全对,但千错万错,终归是我先欠了他的。”唐天叹道,又哄回女朋友:“这样好不好,下次我们约会不带他就是了。”
“哎,好吧!这周末我们去哪玩?”毕竟黎梓茵是个开朗的女生,很快就把这个不快给压了下去。
“这周末……不行。有约了。”
“去哪?和谁?”她逼问着自己男友。
“呃……和我弟,去香港迪士尼。”
“哼!”女生再次鼓起腮帮子。
唐天连忙好说歹说,“上星期他没玩开心,所以是我主动承诺了,周末单独带他去迪士尼让他玩尽兴。那你也一起?”
“别!刚刚才说好约会我们单独去。”黎梓茵算是怕了这俩兄弟。
“那就再下个星期,没事,我再去一次。”
女生终于笑起来:“好,你请客,住宿门票你包!”
“没问题,哥有的是钱!”
第二天下午回到万里书院附近,唐天无意识看到,有台商务车停在路边不远,而正巧在这个时候,竞然看到自己亲爱的弟弟从车上下来。
有个高个子的白人女性下车追了出来,和他说了几句北国语,而他的神色忧伤,却并不答话,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白人女性换成中文对也喊道,“晚星……”
这次他终于转过头冷冷说道:“唐晚星早已去世,希望你能紧记这一点。”
“对,他已经去世了,你在这里,以一个私生子的名义,被人嘲笑,被人轻视,被人欺辱,可活得舒心?”不知是不是人种的原因,她露出非常戏剧化的担忧的神情:“何耀祖先生说过……”
“谁说我是!”男孩朝那女人大声叫道,既抵触又痛苦。
高个子身材高挑又庄重大方的外国女人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着:“孩子,你别紧张,我不想害你。”一边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在即将碰到他时,却猛地被人推开。
唐晔回头一看,原来护着他的人是唐天,他连忙和哥哥一起进了书院大门。
“刚才那个人,是你妈妈?”唐天问。
“不是!”听到妈妈这两个字,唐晔尖叫道,捂着耳朵,神情却悲伤至极。
“对,她怎么会是你妈妈呢?你没有妈妈,不,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对不?小晔!”唐天面带恳求地说。“我把我妈妈给你……”
周末,唐天如约带着唐晔前往香港迪士尼乐园游玩。香港迪士尼乐园建园多年,依然吸引着无数孩子前来探险。
唐晔兴奋地穿梭在乐园的各个角落,唐天表面笑话他,却不由得也被他情绪所感染,也开心起来。
玩了半天,接近傍晚,正当唐天硬拖着弟弟准备挑战“迷离庄园”的探险时,不远处传来同样抗拒的尖叫声。
唐天无意中回头,竟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宁波宋家的两姐妹,宋玉洁和宋兰心。他们两家是世交,所以彼此并不陌生。此刻,宋玉洁和唐晔一样,不肯进鬼屋,被她的妹妹宋兰心紧紧拉住。
“唐天!唐二公子!是你啊!我们好久没见了!”宋玉洁率先尖叫着打招呼,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唐天笑着调侃:“你咋像我弟那么胆小。”他看了看旁边的唐晔,又指了指宋兰心,“你们这是……”
“我们专门从沪城飞过来玩的。”宋兰心抢着回答,她的目光不时地瞟向唐晔,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嗨,好久不见了!”
“你们认识?”唐天好奇地问。
“去年,全国中学生物理联赛,我们见过的。”宋兰心微笑着说,那段回忆显然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唐晔也对她微笑了一下,他还记得她琵琶弹得很好,那次联赛后的文艺表演,她的琵琶独奏让人难以忘怀。
唐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拉过宋玉洁,对宋兰心说:“兰心姐,我弟交给你!”然后,他就拉着尖叫得更大声的宋家大小姐宋玉洁进了鬼屋。
宋兰心把纤细洁白的手伸向唐晔:“三公子,我们走吧!”
然而,唐晔却正色说:“宋小姐,抱歉打扰你的雅兴。我不想玩这个,所以没法陪伴你。这样吧,等我哥哥和你姐姐出来了,再请他陪你玩一次,好吗?”
宋兰心听后,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笑着说:“没事,我也不是特别想玩,只是因为我姐不敢玩,我才硬拉着她去玩的。”
唐晔听后,心里微微一动,“宋小姐此举也挺出乎我意料的!难道捉弄令姐对于你来说,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因为感情好啊,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恐惧这件事,只是她觉得去鬼屋太暗,自拍起来不美,才不愿意浪费时间而已。如果知道她反感这件事而强迫她,那才是捉弄吧。”宋兰心的解释让唐晔释然。
两人相视笑了,靠在出口外面的栏杆上聊天。
宋兰心无意间看到唐晔右手的指甲略长,却修饰得整齐圆润,而左手指甲却并没有长出指尖。她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右手与他同款的指甲,一丝莫名的默契在她心中泛起,她笑着问道:“上次晚会上我弹的曲子,你觉得怎么样?”
唐晔偏头回忆了一下,认真地说:“高山清风、流水淙淙,弹得挺好的。”
宋兰心眼前一亮:“真心话吗?三公子你是在哄我开心吧?”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你弹得真的很好,左手的按弦力度适中,滑音流畅,右手的拨弦更是精准有力。特别是弹奏到那些复杂的部分时,你处理得真是得心应手。”
“哦?看来你很懂琵琶呀!难得有人能这么细致地评价我的弹奏。”她眼里流光溢彩。
“我学了一年多古琴,高山流水我之前也稍练习过。我觉得古琴和琵琶在弹奏技巧上有很多相通之处。”
“我学了差不多9年了呢!不过一开始是被爸爸妈妈逼着去的,到真正喜欢上琵琶、自己想要去练习,都是10岁以后的事情了。那,你能说说,在弹奏这些曲子时,左右手是怎么配合的吗?”
唐晔挑了挑眉毛,又含笑说:“你在考我呀?在我看来,左手主要负责音色的变化和音准的控制,而右手则负责节奏和力度的把握。就比如在弹奏高山流水时,左手的按弦需要细腻而富有情感,而右手的拨弦则要刚劲有力,才能表现出那种山水之间的磅礴气势。”
“你说得对。在琵琶上也是这样,左手的指法要灵活多变,右手的拨弦要富有节奏感。而且,减字谱中的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种特定的弹奏技巧,需要我们去仔细揣摩和体会。”
唐晔来了兴致:“你也会看减字谱?”
“我当然会。教我琵琶的那个老师就是从减字谱教起的呢!”
唐晔表示深有同感:“是啊,减字谱真是传统乐器的精髓所在。”
两人仿佛找到了共同话题,聊得越发投机。
“我很喜欢中国的十大古曲几乎每一首,比如我最近在练梅花三弄,它描绘了梅花的傲骨和清高,每次弹奏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种超脱世俗的气质。”
唐晔点了点头:“梅花三弄的确非常经典。还有平沙落雁,它描绘了秋日平沙之上群雁飞鸣的景象,那种宁静而深远的感觉,每次都让我觉得悠然自得。不过我呀,最近在练渔樵问答,静心静神。”
“看不出你会喜欢这首超然物外的曲子呀,那天看你对比赛的项目那么认真执着。”
“比赛时你也在现场吗?……没什么,只是学着让自己能波澜不惊一点儿罢了。”
两人从琵琶聊到古琴,进而探讨各种中国古典文学,话题似乎永无止境。
等到唐天和宋玉洁两人从鬼屋出来时,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聊得让人插不进话了。
在唐天的强烈建议下,他们又一起走到过山车下面。唐天想把弟弟也硬拉着去玩,唐晔皱了皱眉头:“哥哥,这个对于我来说太刺激了,我玩不了。”他用手暗暗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位置。
唐天看起来很想弟弟能参与到他喜欢的项目里,但他不敢强迫他,毕竟他这样的身体状况。
“哎,弟弟,你这也不敢玩那也不敢玩,那你来干嘛的?”虽说是两姐妹,宋玉洁也不过是15、16岁的年龄,却打扮得对于他们的年龄过于成熟,脸上堆积了太多元素,看着就像那些所谓的网红脸。
唐晔皱了皱眉,并不太想搭理她。
宋兰心连忙说:“姐,不如你们俩去玩吧,我们在附近喝东西等你们。”
唐天心不甘情不愿地问:“小晔,你真的不想玩?”
“哥,你知道的,我没法玩这个。”
“那我也不玩了!你还想玩什么,我就陪你去哪个。”唐天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直瞟向上面的过山车。
“我累了,只想坐着休息一会儿,你们玩呗,没事。”这一天起码走了上万步?两万步?对于不热衷运动的瘦弱男生来说已经只想好好休息了,但哥哥还兴奋地提起晚上的烟花,那就再坚持一下吧。
“那你想到要玩什么时就给我发信息。”
“知道啦知道啦!”唐晔露出有点儿不耐烦的“你快去吧”的神情。
等哥哥姐姐们走远,宋兰心说:“看不出小天这么温柔啊?我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小霸王。两年没见,感觉变了很多呢!”
唐晔笑笑,并不回答。变了吗?哥哥不会永远迁就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忍受不了,到时候又会疏远自己了吧。
“你们双胞胎性格相差挺大的呀!”她又微笑着轻声说。
“你和令姐也不太像,特别是……你说话的声音和语调非常好听。”唐晔面对女生,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期待感。
“吴侬软语吗?其实,我想,既然学了那么久的琵琶,总得表现得有些修身养性的样子吧。”
“我并不觉得你是在装,反而觉得这样很自然,很好。”男生第二次微笑着低声回应。
“对了,我们去过羊城好多次了,怎么之前没在唐家见过你?”
“小时候我一直跟爷爷在远离市区的大宅那边居住,没有跟爸爸妈妈哥哥一起住。”
“哦,为什么两兄弟要分开呀,也没见归姨说起过你。”
“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妈妈更疼哥哥。”唐晔犹豫了一下。
“啊,你小时候怎么了?那现在你身体没事了吧?”听他这么一说,她很担心地盯着他的脸。
“已经没事了。”男生急忙摇摇头,看起来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马上喝了一大口冷饮。
两人在附近的饮品店坐着的时候,看见过山车上有个东西突然掉落下来,引起周围一片惊叫。
不一会儿,就看见宋玉洁火急火燎地从过山车的出口冲了出来,大叫:“宋兰心!你在哪!妹!”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侧目看着她,摇头叹气。
接着,唐晔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唐天的来电。
他俩马上迎着自己哥哥姐姐走过去。
在宋玉洁流畅自如、连绵不绝的话语的输出下,再加上唐天的解释,他们总是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宋玉洁想把自己坐过山车时的美态拍下来,不顾工作人员的提醒,把手机拿在手里拍摄,结果一时没拿稳,从过山车上掉了下来。
宋兰心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又抱怨姐姐:“你可真是!叫你别那么整天拍来拍去,你看,现在出事了吧!幸好掉下来没砸到人!这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宋玉法却满不在乎地说:“砸到人,赔呗!关键是姐姐我从今早到现在那么多照片视频,都没了耶!幸好跟拍摄影师那儿有拍了几小时。”
她看起来愁肠百结,但话语里完全看不出引起了相关安全事故、有可能会伤到人、或是让过山车停运检测的愧疚感。这不由得让唐家两兄弟都皱了皱眉。
唐天说:“那你弄个运动相机夹在身上不好?”
“没美颜啊!对了,妹,我们走吧!”
“去哪?”
“废话,回去市区买个手机呀!”她连珠炮似的话语让人倍感紧张。
“这就走了,我还没看烟花呢!”宋兰心满心不情不愿,嘟哝着。
“那你手机给我用!”姐姐说得毫不客气。
“我给你我用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弄丢的!”妹妹的声音也不由得变得又快又急。
“好啦好啦,二小姐!陪我去市区买台手机行不?姐平时对你多好!现在姐姐有事,你就不肯帮我了?”她连忙摇晃着妹妹的手说。
宋兰心叹口气说,“可我就想留在这儿看烟花!明天下午就飞回去、后天要上学了……哎,好吧!”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一直流连在唐家两兄弟身上。
唐晔看着她,露出同情和不舍的眼神。
唐天说:“去吧,兰心姐,我今晚发视频给你。”
她感激地对唐天微笑了一下,拿出手机,对唐晔说:“可以加个微信吗?把你拍到的也发给我,我要双视角的!”
唐晔很自然地笑着打开手机,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宋玉洁也在旁边叫着,“弟弟,回头姐买了新手机,你也把我加上哈!”
唐晔却当没听到似的没有搭理。只挥挥手和两姐妹告别。
周末在迪士尼疯玩两天,唐天开心得嘴巴都合不上。
唐晔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满目繁华又童真的电影场景,一开始他还扭捏地不敢和卡通人物拍照,后面渐渐放开。
周日晚上回到羊城,唐天还兴致勃勃地把买来的各种周边堆满了弟弟的房间,弄得唐晔满脸黑线——真把我当小孩看待么。
唐天小心翼翼地帮弟弟盖好被子,听着弟弟糯糯的声音和自己说晚安,他高兴极了,睡梦中也在回忆着这两天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