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教师 第2章 回家过年

公司多了两个实习生，刘主管把一些简单的设计案慢慢交到两个实习生手里。

她们公司挂在一个在业内很有名的设计公司名下，接的业务挺多，大到房屋装修，小到照片修图都接。

主要是公司位置较偏，不接这些业务也接不到其它业务。

两个实习生的表现勉强叫刘主管满意，她给的是些广告设计，两人做图的速度很快，态度又积极，发给客户的图客户也很满意，这就没什么问题。

不过那个叫徐小梅的实习生刘主管有些不喜，私下里，刘主管没少和她说徐小梅的面相不讨喜。

吴薇薇每次听她这么说都想反驳两句，你也找个镜子照照，看看您那两个凸出来都要戳到人的眼球吓人不。

刘主管人很瘦，又有了点年纪，脸上的皮都绷着了，再加上近视度数高，眼球凸出特别明显。

那两个实习生还和她开玩笑，说她们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被刘主管吓到了。

刘主管戴个红色的老式框架眼镜，瞪那么大个眼睛看着她们，眼珠子那么凸，她们好怕刘主管的眼珠子掉出来，刘主管还问她们是不是很内向，所以很少说话，她们哪是很少说话，是注意力完全被眼睛吸引了。

这两人搬去了宿舍和她一起住，因为出来实习了，再去住学校的宿舍也不方便，回家太远了。

这两人很勤快，性格也不错，所以三人相处的还挺融洽。

混熟之后，那两人和她话也多了起来。

吴薇薇在厨房和面，徐小梅在切土豆，她看了一眼吴薇薇，道：“你和面技术很好的，看你经常吃面条，你是北方人吧。”

“我是F省人，离这边挺近的，算是邻省。”

徐小梅一边切菜，一边道：“那也挺远的，你还挺厉害的，一个人跑这么远，你在这都工作一年了，那也就是离家一年了，你不想家吗？换我我就不行了，这周六我还要回家去看看我的老母亲，不然她又该在我耳边说我留下他们两个空巢老人了。”

徐小梅一边吐槽一边观察吴薇薇，她觉得吴薇薇还挺可怜的，一个人离家那么远，难道她的父母不想她吗？该不是和家里吵了架，所以不想回家吧！

这家小破公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在这里留的越久越亏，留上两三年基本这辈子也看不到什么希望了，实习倒是无所谓。

吴薇薇能在这里留这么久，还挺能坚持的。

她有些同情吴薇薇，所以决定对吴薇薇好一点，“薇薇，今天我炒的菜多，我们一起吃吧！”

“好！”吴薇薇没有拒绝徐小梅的邀请，同时，她也没想到徐小梅脑补了那么多。

汪静在客厅收拾桌子，厨房有些小，她的厨艺也不怎么好，所以每次做饭都交给了吴薇薇和徐小梅，她和徐小梅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到大学都是同一个学校，现在实习也在一个地方，关系亲厚，吴薇薇人不错，她也能和吴薇薇相处。

吃饭的时候，徐小梅格外关照吴薇薇，给她夹了很多菜。

饭后又主动去洗碗，叫吴薇薇歇着，这突如其来的优待让吴薇薇挺诧异的，“小梅，今天你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怪勤快的！”

“哎呀，你和静静先歇着嘛，我来洗碗就够了。”说着，徐小梅就收了东西进去。

汪静和吴薇薇对视一眼，笑道：“小梅都发话了，我们俩只能‘遵从’咯！”

坐在沙发上，吴薇薇打开了手机，刚才做饭的时候没看手机，她害怕漏了哪个客户的消息。

查看了一圈，发现工作号没消息才放心。

准备放下手机，这时，她的私号发来了一条消息，“老吴，我和老单准备辞职了，马上就过年了，我们准备回家去，年后在台山市找份工作。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一起来台山市，我们一起租房子找工作。”

打开聊天窗口，她回道：“暂时还没计划，先在这里干着吧，祝你们一切顺利。”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哈哈哈，老吴果然跟我们不一样，要是我每个月能有七八千，我也愿意留在那里干，三千的工资干不动。吴老板，以后带带我们。”

“那也是业绩好的时候，没有业绩也是两三千。”

“比不得比不得，吴老板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啊！”

那边又回了消息，看到这个，吴薇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当时她选择到C市南康区来工作，宿舍那帮人可没少同情她，还送了一句诗给她——C市南康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老吴，多保重！

后来，事情发生了反转，她们选择的那些大城市工资极低，每个月只有三千，当她们知道吴薇薇一个月能有七八千的时候，给吴薇薇起了个新名称——吴老板。

“花总也别忘了带带我啊！”

吴薇薇在后面还加了个调皮的表情符号，从陈家老太太那里学的。

聊完这句话她就切了应用，要找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人总不能被不开心的事情堵死。

无意中刷到一条视频，“卫健委称……返乡。”

吴薇薇算了一下日子，今天20号，还有八天。

在旁边的汪静也听到了，她道：“我觉得你可以明天去找刘主管请假，早点回家，我和徐小梅坐个公交车就能回家。万一回不去了，这边可就你一个人了。”

“我手上陈吉的装修案子只剩下收尾工作，也没接什么新案子，我明天就去请假。”

“嗯，如果刘主管不让你走，你就直接提辞职。”汪静给吴薇薇出主意，相处这么些天，她还挺喜欢吴薇薇的性格的，也怕她性格太软，被刘主管欺负。

“我也觉得，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回家的！”

临近过年本来就没什么业务可以接，这一段时间属于空白期，她去请假被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薇薇，你别太善良了，你想想看，如果换成刘主管的女儿过年回不了家，她肯定不乐意，但是留你干活，她的心里是不会有任何负担的。”

“我明白的。”

吴薇薇心下有些难过，她看的还没有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通透，突然这样被点出来，她有一种自己是小孩子的感觉。

去请假的时候特别顺利，刘主管放人放的很痛快，也许是怕失去这最后一位老人吧。

——

回家的路不远，但是很漫长，高铁，公交，中巴，面包车，摩托车，倒了好几班车才到家。

吴薇薇回来的时候都不敢带什么行礼，怕家里的小摩托车驮不上。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烤火的时候，父亲突然说：“今年你吴家哥哥签单位了，在温曲市，一年十万呢。”

他这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十万块钱，那年轻人一年就有十万块，如果他再年轻一点，这十万块是不是他也可以。

吴薇薇听出了父亲语气中的羡慕，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不说话，不代表话不会找上她，紧接着，父亲又对她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在那里已经干了一年了，明年能升职加薪吗？”

“先在那边干着，然后慢慢的考证，之后在镇上考个编制，当个老师。”

听了吴薇薇的话，父亲似乎很高兴，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女儿安排未来，女儿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挺好的，那你加油考。”

“我这几天在山上挖了种果子，可值钱了，听人说这种果子好一点的可以卖几千钱，差不多也能卖好几百，我挖的那三颗果子卖了三百块，明天让你妈在家里给你煮鸡肉吃，我去挖果子。”

说完，父亲打开了闪音视频，开始刷他的致富视频。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吴薇薇有时候还挺佩服闪音视频的，它是怎么做到精准抓住每个用户需求的呢？

在这座大山里，许多人靠着刷闪音视频知道山上哪些药材可以卖钱。

买家有了发布需求的平台，卖家有了可以参考接单的平台，挺好。

“鸡圈里有三只鸡，我明天给你杀最肥的那只。”

“好！明天我帮你。”

第二天一早，吴父就去山上挖药材，拿了几个苹果当做午餐。

吴薇薇很担心长期这样对身体不好，但是固执的父亲劝不住，只能多买份保险以防万一了。

“前几天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没跟你爸爸去挖金疙瘩，他回来毛躁的不行，又是跺脚又是骂我的，那山又荒又陡，我实在不敢爬。”

“那就不去，他骂你就当做没听见。”吴薇薇笑着说道。

“你奶奶也是，上次在家里摔倒了，我叫她下来和我们一起住，她也不下来，说是她走了院子里的鸡鸭没人喂，我说我每天上去给她喂，她说不行，必须她自己喂才放心，转头她又跟你爸爸说，我不叫她下来，你爸爸回来又骂我一顿。我跟你爸爸吵了一架。”

好似找到了能诉说的人，吴母将自己最近遇到的不开心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怪不得昨天回来看见爸爸和妈妈交流不多，吴薇薇明白了几分，“我奶奶就是那样的人，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她那性格，你别理她。”

“你外婆也是，一天天的不会做人，把你舅母都得罪个遍，一天净给我找麻烦，她昨天……”

灶膛里火光跳跃，给吴薇薇的脸蒙上了一层金黄色光芒，透过锅里升腾起来的水汽，吴薇薇发现自己眼前这个女人开始变老了，鬓边生出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眼球有些浑黄，生活好像并没有偏爱这个女人。

二十岁的时候，二十块钱就被母亲嫁了出去，结婚的事情是她在某一天从外面回来突然进行的，在这一天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二十二岁的时候，就生了孩子，那时候物质资源极其匮乏，小孩子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家里没钱，女人只能抱着孩子硬抗，从这以后，家庭琐事缠的她脱不开身，贫穷压的她喘不过起来，但她还是以瘦弱的身躯扛了起来。

想到这里，吴薇薇突然觉得自己受的那些委屈什么都不是了。同样是人，有人的遭遇比她还惨。为什么有人的人生这么苦啊？

如此不友好的人间，何苦来一遭？

“等过几年我买个房子，把你接过去住，到时候你每天和那些小姐妹，公园里散散步，广场上跳跳舞。”

远离那些磋磨你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吴母突然笑了，道：“那我等你接我去住！”

往灶膛里添了些柴，吴薇薇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年后你去县城找个工作吧，去超市也好，去加油站也好，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

“算了吧！”吴母赶紧拒绝，道：“前几年我做了手术，全麻，对身体有些影响，我现在觉得我的记性不如以前了，身体也没以前活泛了。你说的那些我干不来。”

听到这里，吴薇薇心里又是难过，母亲的身体都是以前落下的毛病，那时候穷，没有吃的，一天只能吃两顿，菜都是野菜，很少吃肉。

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外婆觉得母亲是个女孩子，每天只给她吃一顿饭，鞋子也不给她买，衣服只能穿别人穿旧不要的，就连名字都是扫盲的时候学校老师给取的。

更可笑的是，外婆每次和母亲吵架理亏的时候，都会说一句，你是我养活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样对我。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不容易，也许在外婆他们那个物资更为匮乏的年代，让子女活着长大已经是最了不起的事情了，哪怕是分配仅有资源时，剥夺了一些有人本该享受的权利。

鸡肉煮好了，两人坐在一起吃饭，吴母不停的给吴薇薇夹菜，“你看你都瘦了，上次在视频里你还跟我说胖了呢？”

吴母的关爱吴薇薇全盘接受。

吃饭的时候，吴母又和她说了许多村里发生的事情，吴薇薇静静的听着。

当她听到吴母说：“薇薇，你舅母前几天给我说，她给你物色了个对象，你什么时候去见见？”

她就知道，这下她再也坐不住了，挡不住的事情要来了。

“我还小，暂时还不考虑这件事情，你帮我跟我舅母说一声，谢谢她的好意，暂时还不需要。”

吴母早就想到吴薇薇是这个反应，她开始举例子试图说服吴薇薇，“你看和你一起上小学的春花，比你大一岁，人家今年都二胎了，再看看跟你一起上学前班的，小山子，人家儿子都三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满山跑了。”

吴母动之以情后开始晓之以理，“薇薇，我知道你在大城市上了学，现在又在大城市工作，心里也许会看不上咱们这些小地方的人，但是，薇薇，女人最好的年华也就那几年，你今年都24了，再不结婚生孩子，年华就过去了，孩子生太晚了一点都不好，你想想看，你三十岁生孩子，等她长到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五十多岁了，这时候就是想帮孩子做点什么事情都有心无力，出去和孩子走一起，人家还会说这是奶奶带着孙子呢？你想这样吗？”

“妈，我也挺想结婚的，但是我现在连自己都没搞好怎么结婚，这样结婚，是对孩子不负责，你想想，假如我现在结婚，有了孩子，遇到的婆婆和我奶奶一样，不帮我带孩子，老公又和爸爸一样，我们哪里来的钱养孩子，现在养个小孩子不是说健康就完了，还有上学，一年的学费，辅导班，兴趣班，哪一个不要钱，所以，不是我不想结婚，是没有结婚的资本。”

拆这一招只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吴薇薇这一番话说的在理，吴母虽然在村子里，但是平时也听人说了养一个孩子有多贵，隔壁家小芳给孩子报了个语数英的辅导班每个月都要七八千。

“好吧，那你加油挣钱，早点结婚。”

吴母还是想吴薇薇能早点结婚，作为过来人，她深知结婚对女人的重要性。

而吴薇薇她一点都不想结婚，她害怕结婚，在她的计划里从来没有结婚这一项。

等到她在小镇里买房考编，再把父母接过去，然后守着那一群可爱的孩子们，就这样平淡的度过一生。

我有个朋友，待人接物都温柔到了极点，后来当我看到一句话，只有被生活伤的很深的人才会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温柔给与他人。从那以后，看到她的温柔我就只有心疼。

每个人生活在世间都不容易，生活有点苦，希望大家能温暖每一个生命，不用太多，一个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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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