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江老师 第6章 不得了的男朋友

细沙的行人道上满是狼藉的花片，江必简从窗上望出去，感受到脖颈的酸软，歪头“嘶”了一声。

身后的躯体轻轻搂住他，手臂煽动带来一阵悠悠的风感，带着沉稳的气息，“睡落枕了？”

这一声低低哑哑的，直接唤醒了江必简暂时忘却的记忆。

昨晚片段式的画面闪现在脑海，江必简有些细微的尴尬感，他心里很清楚昨晚的自己更多是借酒行事，“没有，我有点饿。”

昨晚他们没有做到最后，男人之间的激情通过舌头、嘴唇、皮肤、身体以及骨骼上的碰撞点燃，光是回忆竟激得江必简有些反应地一僵。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身体的反应和需求缓慢，青春期的男孩私下偷偷摸摸流传的一些小碟片他也看过，不过对比起一众新潮澎湃的男同学，他的平淡显得格格不入。

在上学期间，班上也有流传的女生喜欢他，甚至有递小纸条表白的，他都以认真学习为由拒绝了，甚至于大学他都未曾尝试过一段校园爱情。

他甚至于怀疑过是自己柏拉图，但他不爱男人，也不爱女人，却唯独在夏之致这里破了界。

“我做了点粥，下去吃点嘛?”夏之致自那天跟江必简进行了微妙的坦白后，就展现了自己的厨艺。

以至于这几天都是夏之致在做饭，江必简只是打打下手，这跟最初是换了个个儿。

“皮蛋瘦肉粥？”

“狗鼻子？这么准。”夏之致调侃着扬眉。

“闻着味儿了。”江必简掐了下夏之致的胳膊肘，过一会儿又咂摸着不对，“哟，果然见识渐长啊，调侃起我来了，小致同学。”只觉得对方笑得贱兮兮的，倒也忘了回忆的尴尬。

杨树叶在这个时节开始变黄，落叶松毛茸茸的橘黄色支杆晃晃悠悠，在暗色调的常绿树面前反衬出秋天的容色。

学校路过的十字交叉口处有一家药店，里面有个中年男医生，姓李，宽脸膛，高高的额头亮堂堂的，见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学校附近的老师学生都知道这家店，平时有哪家孩子生个病，需要开点退烧药或是打个屁股针，都在这家诊所。

“诶，江老师。”

江必简闻声望去，正巧碰到向外探头的李医生。

“李医生。”他应了一句。

“旁边那个是夏之致吧，哈哈哈哈哈，看着真结实，最近换季节，你们注意多添几件衣裳啊，最近我诊所来拿药的人都变多了。”李医生一袭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听诊器，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很憨实。

“对啊，换季容易感冒，得注意保暖，李医生你也是。”江必简笑着应承，旁边的夏之致却握住江必简的手腕向外微微牵扯，“那我们还有点儿事儿，先走了啊，李医生。”

“诶，好，江老师再见。”

“再见。”

李医生背着手望着两人并肩的身形渐行渐远，搓了搓听诊器的耳环，转身进了诊所。

背对离去的刹那，夏之致顿住脚步回望诊所的方向。

“小致同学？”

“嗯，没事儿，我们回家吧。”夏之致不想让无端的忌惮给江必简带来压力，只是笑着握了握夏之致的手，一触即分。

“试试这几款怎么样，看着挺洋气的，今年上新的货，我特意让厂里多整了几件。”**雁很是干练。

“谢谢妈。”

“还有那个——夏之致，这几件给他试试。”

“妈，你太贴心了，谢谢妈！”

“你小子，这个时候就想起你妈贴心了。”

“咳，我也是看着选的，版型应该差不多，夏之致骨架比较大，穿这种风衣应该也板正，”**雁把几件塑封好的衣服从口袋中取出，“款式都给你们选的洋气，之后可以再熨一下。”

“叮咚。”家中门铃声响起。

“应该是夏之致回来了。”

“我回来了。”江必简说着去开门，门口高大的男人迎着笑进门，把手上买的蔬菜水果放置到门口的置物架上。

夏之致拖鞋进门，“诶，妈也在啊。”

**雁抬眼看到来人，不置可否，只道，“带了几件衣服，你们试试。”

夏之致一脸受宠若惊，“太破费了，谢谢妈！”

“你现在倒是显得挺机灵，”**雁想到了什么，继续问，“工作现在怎么样了。”

“多亏了您和宋叔介绍，现在在在报社那边帮公，都挺顺利的。”

夏之致现在说话做事都恢复到一个健全的成年人模样，生得高高大大，模样俊朗，还有一手好画技，前阵子经介绍进了一家报社做美工方面的刊物。

“那就行。”**雁也不多问，她在家中听到宋安国偶尔谈起，知道夏之致的画风写实，后面被分配到负责刑侦悬疑一块的刊物报告。

“妈，留在这儿吃饭吗？想吃点儿什么？我先去给您削点儿水果。”夏之致把蔬菜往冰箱里放，**雁看了看，东西放得很是规整，是个会过日子的。

“不用了，你和必简赶紧收拾收拾，等会儿我们出去吃。”**雁顿了顿，“先把衣服试试合不合身。”

“好！”

古城的青砖瓦瓷有种岁月的沉静，小镇的古城范围还算大，都是一些老的房屋建筑，家家户户是古风样式的窗户与楼阁，木质的房梁有些刮痕与斑驳，秋风瑟瑟，偶尔垂悬来几片打着滚的金橙色枫叶，在清晨走过，脚步踩到叶子发出嘎吱的声响。

但此时不是清晨，小镇的古城更是多了几分市井的人情味儿。

“以前我上学就会走这条路，从那边右转，就到白塔中学了。”江必简指着前方的长廊给夏之致讲解着，他也有阵子没到古城区来了，更是之前没带夏之致来过，这下倒是看起来出奇兴奋。

“白塔中学，我们可以去看看吗？”夏之致脑内浮现出江必简模模糊糊的学生时代，他没见过，一时想象力匮乏，他不知道学生时代的江必简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吃完饭我带你去走走吧，之前都没带你来过。这边的路，我上学的时候天天走。”江必简回忆起自己青葱岁月，不禁露出怀念的笑容，

“后面买了自行车，当时自行车还是可以在这里骑行的，然后每到上学的时间点，这里好多骑着自行车的学生。然后会有车轮与这边地面摩擦的声音，下雨有水塘，车轮滚过去，就激起一片水花。啊，还有摇铃的声音。”

“摇铃的声音？”

“就是老自行车的那种喇叭声音，按一下，提醒前面的人，然后声音哐当哐当响。”

夏之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穿着高中校服，骑着自行车，摇着铃的少年，在烟雨蒙蒙的清晨，自行车的车轮碾压过青石地板，车轮滚啊滚，带着清澈的叮叮当当的铜铃声，水花四溅，激得旁边的橘猫惊诧得喵喵叫。

前方的少年，渐渐浮现出江必简笑着的面容。

“我好像能想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夏之致怔怔地说。

“我以前？哈哈哈哈哈，我被我妈保护得很好。”江必简说着，眼神就去寻找**雁的身影。

看到**雁和宋安国在摆弄一家店内的小物件，**雁正笑眯眯地对对方说着话，又安心地继续道：

“我们家庭比较特殊，男方又是那副嘴脸，一般人可能就崩溃了。但她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就像有超能力一样，越是绝境，有越是天无绝人之路。小时候那阵子其实家里挺困难的，但因为妈妈很坚强，再苦再累，她都没有垮掉。”

“而且我学生时期，至少在高中前期也不算什么乖孩子。”江必简出门没有戴眼镜，其实他一直以来戴眼镜的时间也比较短，主要在学校授课和备课的时间佩戴。

“啊，江老师的叛逆期？”夏之致盯着江必简的眉眼发呆，警觉江必简不戴眼镜时，他的眉眼其实是带着些凌厉的，特别是T区比较深，甚至有种陡然一变的气质，“好像，有那么点儿可以想象。”

“哈哈哈哈哈也算是叛逆期吧，我之前也打架斗殴差点背上处分。”

“啊。”夏之致脑海中浮现小江必简揍趴一众小弟的场景。

“噗嗤，你没什么反应嘛，小致同学。”

“感觉，可能，不是很难想象，”夏之致淡淡地说，“因为必简你本身就不是一个按常规出牌的人啊。”

“？举个例子呐。”

“比如把流浪汉带回家什么的。”夏之致想到自己最初蓬头垢面的形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嘛，你在说自己吗。”

主要是高中阶段，他才认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惶恐的同时，又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然后他才了解到自己母亲一直以来背负着怎样的一种残局。

他是男同性恋者骗婚生下的儿子，而悲哀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也是同性恋者。

她的母亲又是怎样看待这个孩子。这个代表了耻辱的孩子。一个传承了肮脏又罪恶的血脉，根本不配存在的孩子。

那份不确定感与愧疚感和惶恐感充斥了那一年。

“我那阵子有些自卑。不过身边的人都很好，他们没有觉得我是异端什么的，都很包容我。”江必简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人影，“后面妈妈也很认真的跟我谈了这些问题，我也是真的很幸运，身边都是很好的人。”

“这是吸引力法则吗，”夏之致抬头思索着，“因为身边的人很好，必简也很好，然后正面的情感回应也反馈给身边的人，可以说是一个有益循环。”

“那家汤锅其实也蛮不错，不过入冬了果然还是要吃点儿羊肉汤暖和暖和吧。”**雁和宋安国从配饰店出来，她头上此时佩戴了一个古城游玩的发夹头饰，小物件在头上颠动，看着很是童趣。

她的面孔虽不复青春年少，整个人却洋溢着平和与幸福。

“羊肉汤那家很鲜，没什么腥味儿，你们应该会喜欢的，”宋安国四五十来岁的年龄，穿着打扮得干净利索，是早些年从部队下来的自主择业干部。后面跟**雁结缘，一边处理杂志方面的工作，一方面又对工厂进行投资，“之前订的雅间，那边包房设计也蛮有趣的，这阵子生意更是爆满。”

“抓小偷！”

“他抢我钱包！”

听到不远处的呼喊声，江必简只感觉身边人飞窜而出，带来一阵旋转的风，就追着夏之致出动地跑向跑去。

夏之致的出手的动作干净利索，抬腿飞踢将抢走钱包的人踹倒在地，并钳制住两手，“110。”

“啧，你他妈谁啊！放手！我没偷东西！”

“老实点儿，有话进局子说。”夏之致的手又紧了紧。

江必简也快速赶到现场，将被制服倒地的人偷走的钱包拿走递给被抢劫的女性，“可以检查一下金额少没少。”

“啊，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女人有点儿惊魂甫定，“他那边没事儿吧。”

“放心，我们报警了。你包被抢了，可能之后要去做笔录什么的，那个没事儿吧。”

见小偷被制服，周围上前凑热闹的也多，叽叽喳喳的围成一团。

“这小伙子身手真好哇，搜的一下，像是电视剧里面的人似的。”

“是哈，人还高高大大的，是不是警察啊。”

“那跟普通老百姓就是不一样呀。”

“诶，那不是江老师嘛。”有面熟的学生家长看到江必简，想上去打个招呼。

古城的安保大队出动得很快，协助夏之致把小偷制服住。

“啊，刚才也太危险了吧，你们怎么直接就冲过去了。万一别个身上带刀呐，可把我吓得。”事情解决得算快，**雁还是有些惊魂甫定，不禁责备两个年轻人做事太冲动。

“这种原本应该先去录笔录的，还好你们宋叔叔有点儿人脉，不然今天还吃个什么羊肉汤，真是的，真的太冲动了，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怎么一点都不为家人考虑。”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都是我只顾着往前冲，必简也就是过来看我的。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夏之致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不妥，但当时听到声音就像是听到什么号令一下，脑袋里啥都没想，身体就先冲过去了。

而且他也没想到江必简马上就追上来，要是对方真像说的那种，有刀······

夏之致脑子一转，竟是能想到刀刺过来的轨迹与躲避方式。

啊不，这样的话，变动因素太多了，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护住江必简，“真的对不起，没有下次了，我错了。这次没过脑子，真的很不负责。”

“道歉倒是道得快。”**雁见夏之致垂着头，看起来也是真心带着后悔懊恼，也不再好说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孩子没事儿就好，见义勇为嘛，而且夏之致的反应真的是快，动作也做得干净，感觉是学过格斗什么的吗。像是必简那个报警电话打得也及时，说的地址也清晰。都是多好的孩子，好了好了。”宋安国息事宁人，轻轻拍着**雁的背给她顺气。

“好啦妈，我们知道错了。少蒜多葱多香菜。”江必简把碗中的作料调对好，轻轻放在**雁桌前，“宋叔叔要加点什么吗？”

“可以加点儿折耳根，谢谢啊谢谢。”

“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羊肉汤锅被服务员端来了，夏之致调试着火焰大小开关，蓝色的火焰跳动倒映到夏之致的眼中，羊肉汤滚滚沸腾，火焰灼灼地燃烧着，一些边缘的火苗噼里啪啦地跳动，像是要映射到痛苦深处。

最初是滴答的钟表声，秒针在不断显着滴答声走动。

人声鼎沸，目光所及是一片混沌，但他好像并不陌生。

“二组准备，三组跟进，继续追捕！”

“撤退撤退！”

“先救人质！”

然后是分针，到达分针的波动点，带着一些厚重的卡顿。

“撤！！！”

“砰！！！”橙红色的火焰偶尔迸射出金黄的火苗，烧进他的眼瞳，映射出一片火海。

这是。

接着是时针，从定格到一瞬间的游走。

“不好意思，嫌疑人信息保密。请您保持冷静，我们会严肃处理这件案子的。”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你叫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怎么冷静！！！”

“是那小子对不对，是那小子杀了我女儿！！！我不管你们警察局怎么样，他个挨千刀的就要杀人偿命！！！”

“我家娜娜啊·····她才刚满15岁啊，我们前几天才给她过完生日啊，她才刚中考完，原本我们一家都要带她去玩的啊，我还给她准备了她一直期待的礼物啊，她好开心，好开心，那么乖一个孩子，现在就没了，烧焦了，死了，你让我们怎么接受，怎么冷静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陷入癫狂的女人夺过档案，散落的纸张从空中飘散开，脱离的女人倒地捂脸哭泣，一些纸张砸在对面的警员身上散落，他面孔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警帽下看不清五官。

啊。这个人。夏之致捡起滑落在地的一张纸，上面是详细的案件记录与审批。

思维再度混沌，此刻场景一转。

看不清脸的小夫妻送来锦旗，“谢谢谢谢，陈警官，真的真的太感谢了！”

“要不是您，我们孩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呐。”

一个年轻警员转着笔，“陈随也太强了吧，又破了一起。”

“下面继续按照陈警官的这张锁定嫌疑人，之前那张已经交给你们了，下去好好办。”

同一时间似乎在发生很多事，很多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事。

然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人直接拍住了他肩，“陈随啊，树大招风，你被人盯上了。”

“咳咳、咳。”厚重的咳嗽声冲击着喉管，夏之致接过纸巾吐出一口痰。

“好点儿了吗，小致同学，”江必简擦拭着夏之致的额头，又感受了一下温度，“你出了好多汗。还是有点儿低烧。”

“必简，我发烧了？”夏之致神色恹恹地躺着，有些茫然地摸摸自己额头，身体的不适让他有些陌生，印象中他似乎都没有发烧过。

“你可能对羊肉过敏，然后引起的发烧。”江必简有点儿无奈，“没想到你吃不得羊肉啊，昨天可是吃得不少，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啦？被子没盖严。”江必简封了句话，小镇这边有做噩梦要封话的习惯语。

“有点儿乱。我感觉自己可能，以前是个警察？好像有梦到一些办案场景什么的。”夏之致呐呐着说，说着说着眼睛又慢慢闭上了，只是又轻声问了一句，“必简，为什么叫我夏之致啊。”

“因为你是夏天来的啊。”。江必简在心中琢磨是否家里有放刑侦剧。

“这么随意的啊。”

“怎么的，你觉得不好听啊？”江必简握拳轻锤了对方一下。

“我喜欢这个名字。”夏之致又咧开了嘴，反握住江必简的拳头，把他的手放在脸颊发出一阵叹息，“我很喜欢。”

江必简脑海里却不自主回忆起那个月份。蝉声一贯喧嚣，唱和着的蝉鸣在绿油油的树丛和树冠上翻滚着，唱响了小镇的夏天。唱进夏之致的心里，闹哄哄的闯进来，**辣地裹挟着。

“这个夏之致不简单呐。”宋安国在阳台给花草浇水，“速度、反应力、平衡力跟控场力都不是一般人。啊，春梅春梅，你看这个开花了，这里这里，小小的一朵，看着是不是很乖啊。”

“真的诶，冬天都能开花，是个好兆头吧。”**雁轻轻触摸了一下花盆中的小嫩花，人也笑得像花，“这样的话，必简交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男朋友啊。”

玄关处有风吹过，客厅的图册顺着风又翻了几页，杂志的刑侦板块的真实插图，署名正是夏之致。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让我一次性把之前写的发完吧，啦啦啦啦啦~~~[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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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得了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