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落里,周极把最后一人踹倒在地,居高临下看着那张鼻青脸肿的脸,眼里都快要冒出冰碴子。
“又是程兴那傻逼叫你们来的?”
他平常就臭着一张脸,现在加上心情不好,脸色更是黑到极致,吓得黄毛差点当场尿裤子,他糊弄不过,索性在那装死,然眼睛刚闭上,就被拽着领子拎了起来。
“别装死啊,我眼没瞎。”
周极拍拍他的脸颊,十分不耐烦,“你他么都抖成帕金森了,装死搁这儿蒙谁呢。”
黄毛:“……”
事已至此,黄毛只得接受事实,睁开眼就开始嚎:“极哥,极哥我错了!都是程哥撺掇我们,说在这边堵到你就给我们钱,我们也是一时财迷心窍,不然就算借我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惹您啊!”
黄毛叫得如同杀猪,成功让周极脸又黑了一个度,他摆手让不远处的男生过来,接着将人丢在地上:”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我不帮你擦屁股。”
“瞧你这话说的,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我屁股不就是你的屁股吗?”
被叫过来的男生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滚。”
“得嘞。”
谢星阳好脾气地应下,随即滚到黄毛旁边:“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坚强点?我问你,程兴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这么拼,赶着开学的时候堵我们,找死呢。”
黄毛颤巍巍伸出手,比了个耶。
“耶你个头啊,”谢星阳呼了黄毛脑袋一巴掌,“问你多少钱呢跟我比什么耶?”
“不,不是耶……”
此时黄毛欲哭无泪,“是两百块,程哥说要是办成了就一人给我们200块钱……”
“才两百?!也太便宜了!”
谢星阳瞪大眼睛,“就我这张脸去会所陪酒一晚上也不止两百,他们给得也太少了吧!”
“其实还有另外的价钱。”
见谢星阳为自己身价不满意,黄毛赶紧找补,“程哥说了,要是再拍照片,就给我们额外多加五十。二百加五十,那一共就是二百五。”
嗯,二百五。
得到最终答案,谢星阳扭过头看向周极:“这家伙是不是在骂我们?”
黄毛:“……”
他不是这意思啊!
“不管多少钱,回去告诉程兴,我现在不想动手,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倚在墙边的周极语气漠然,仿佛给个眼神都是多余,“识相的话就给我离学校远远儿的,不然,我会让你们知道后果。”
“现在赶紧,全都都给我滚。”
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人全都爬起来溜了,谢星阳目送他们逃窜,随即搂住周极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三区九校扛把子,这实力,不减当年呐。”
面对好友的吹捧,周极没什么反应,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即抬起了自己的左脚。
“说吧,怎么赔?”
原本左脚上套着的AJ不翼而飞,只徒留沾满灰尘的黑色袜子,搭配周极那张阴沉的脸,直看得谢星阳汗如雨下。
靠北,这帮人身手不咋地,心倒是够脏的。
脱鞋这种招数都能使出来,大熊猫的笋都快让他们夺完了。
他在心里暗骂这群人缺德,随即摆出一副笑脸:“别生气,我这就打电话让人送双新的,另外下季新款也都给你包了,咱就甭计较了,成不?”
得到满意的答复,周极“嗯”了一声,随即朝谢星阳伸出手,谢星阳立刻过去充当拐杖,然还没走几步,便见有人站在巷子口。
朝阳初升,照在那人身上,投射下一段细长的影子,逆着光,谢星阳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生,眨巴了两下眼。
“……你谁啊?”
小山丘样的书包,格子衬衫的扣子扣到最顶上,黑色圆框眼镜跟瓜皮刘海交相辉映,而斜挎着的不锈钢保温杯和脚上那双足力健老人鞋,更给此人增添了一份岁月的厚重感,厚重得让谢星阳不禁怀疑人生。
他和周极,有跟这么土的人打过交道吗?
但别看这人土,细看倒是一副好皮相,肤色白皙眼睫纤长,一双小鹊似的眼透着清澈的光,薄唇泛着层鲜润的红,跟古画的人一般,就算冷着脸,也别有一番美人含嗔的韵味。
就是穿着打扮实在是教人一言难尽,着实将此人颜值打了个骨折,直接到了最底层。
“不好意思,打扰了。”
此时那人听不见谢星阳心里的惋惜,手里拿着鞋,面色冷淡,“刚刚我在街上捡到的,请问是你们的吗?”
看到男生手里那只AJ,谢星阳立刻明白了。
噢,原来是来物归原主的。
那太好了。
这样自己就不用赔周极新的了。
想到这儿,谢星阳站直身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是啊是啊,这是我哥们儿的鞋,刚才有点意外不小心掉了,我们正要去找,没想到被你捡到了,你可真是个好人。”
说完,他就要把鞋拿走,结果那人却一抬手,直接扑了个空。
“既然你们已经主动认领了,”
男生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镜片折射出光芒。
“那我们就该商讨下赔偿事宜了。”
谢星阳和周极:“……”
赔偿?
看着眼前俩大高个儿一头雾水,男生目光越发犀利:“早上我买了个手抓饼,刚要吃,结果这只鞋就从天上落下来,直接把它给打掉了。”
说到这儿,林正义心里的怨念更深了。
多好的手抓饼啊,超酥饼皮双倍辣酱,培根和鸡蛋煎得恰到好处,蛋还是个双黄的,光闻着就流口水,可最后连味儿都没尝到,这破鞋就从天而降,直接把自己苦等了五分钟的成果付之一炬。
本来吃完手抓饼,就背单词的,结果因为这次突发情况又得耽搁,手抓饼没吃到是小,但这浪费的时间,又该怎么弥补!
这边林正义惋惜逝去的青春,而那边谢星阳想象着手抓饼被鞋打掉的画面,差点笑出声。
他瞥见旁边周极不善的眼神,立刻摆正脸色:“哎,我还以为多大事儿,不就一手抓饼嘛,只要你把鞋还我们,别说一个,十个我们都赔给你。”
“谁要吃那么多?我又不是猪。”
林正义皱起眉,“重要的是,如果这只鞋没有把我的手抓饼打掉,我现在已经开始记单词了,我平均一分钟记60个,现在已经在这里浪费了10分钟的时间,相当于少记了600个单词,这不是一个手抓饼就能补回来的。”
“so?”
谢星阳歪歪脑袋,不是很明白这人的脑回路。“那要不我赔你本英汉大词典?”
这也行,反正比一双AJ便宜。
谢星阳深觉这笔账划算,而旁边周极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真他么服了,开学第一天,遇见来找茬打架的就算了,竟然还有碰瓷儿的。
自己金盆洗手,又不是虎落平阳,哪能是条狗就能欺负的?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条小土狗。
他看着眼前的瓜皮脑袋,眼里的嫌弃一览无余:“跟他废话干嘛?就是一讹钱的,直接给就得了,用得着跟他在这儿浪费时间?”
想到这儿,周极愈发不屑,而小土狗却一脸意外:“你说什么,我讹你钱?”
“那不然呢?”
周极觉得这人还挺能装,“捡着别人鞋却不还,还嚷嚷着要赔偿你那宝贵的时间,这不是想借此机会讹一笔是什么?”
说完,他掏出手机点亮屏幕:“行了,我还有事,懒得跟你在这儿掰扯,直接开个价吧,500?1000?我这只有手机你要现金我可没……”
“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听不懂别人讲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毫不客气地打断,周极抬起头,看着这只小土狗神情严肃,似乎是对刚才的话很不满意。
“我已经说了,是你的鞋打掉了我的手抓饼,我是受害者,找你们赔偿是应该的,”
此时小土狗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一本正经,“怎么现在你还倒打一耙说我讹你?你知不知道这是造谣,是犯法的。”
“哦,那你报警吧。”
周极瞥了他一眼,“你看警察来了抓谁?”
“当然抓你。”
林正义举起手里的AJ,回答得相当干脆,“因为你不仅拿鞋袭击我,而且还反咬一口诬陷造谣,桩桩件件都属实,还有物证,不抓你抓谁?”
周极:“……”
旁边传来谢星阳没憋住的笑,搭配小土狗高举起来的那只鞋,让周极有些火大。他沉下脸刚要开口,结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七八个人聚集在巷子口,个个耳钉大纹身,手里拎着家伙,一看就来者不善。
周极扭过头,看着面前这一群五彩缤纷的头发,最终把目光放在了为首的白色卷毛上。
“姓程的,你他么没完了是吧?”
“你说得对,不把你打趴下,老子跟你这辈子都没完!”
白毛拎着钢管,望向周极的眼里都快冒出火来:“看清楚了,这里是我哥的地盘,你俩在这儿给我哥找不痛快,就是给我找不痛快!这笔帐要是不还,我就不用在这片儿混了!”
“什么不痛快?不都说了吗就是场误会,你哥都不计较了,你又跟着瞎起什么哄?”
谢星阳在一旁插嘴道,“我们纯属看在你哥的面子才不跟你计较,可别当我们是软柿子,好,就算你非要拿我们当软柿子捏,也请只把账算我一人头上OK?这件事从头到尾跟周极没半点关系,你行行好,别恶心他了行吗?”
“你倒挺义气,不过话说晚了,你们俩,今天一个也别想逃。”
白毛掂掂手上的棍子,耳朵上的螺丝钉折射出凌厉的光,“早他么看你们不顺眼,今天要是不让你们吃点苦头,我他么程兴俩字倒过来写!”
他气势汹汹说完,打眼儿看见周极身边的林正义:“哎,旁边那小眼镜儿,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不是的话赶紧滚蛋,别他么在这儿碍事!”
“不,我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此时林正义严肃地跟周极他们划分界限,“严谨一点来讲,我应该跟你算是一个阵营的。”
“一个阵营?”白毛挑挑眉,“你也是找他们算账的?”
“差不多吧。”
林正义点点头,“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建议这账你还是不要算了。”
“为什么?”
“第一,他很会倒打一耙,第二,你应该打不过他,”
林正义认真回答道,“当然,还有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说着,忽然抬起头,望向白毛的眼神无比真挚。
“你们确定是要在这里打架,对吧?”
“废话!不然我带这么多人来干嘛?过家家啊!”
白毛被林正义那通分析搞得有些恼火,“你他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儿给我装!”
“好,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就好办多了。”
林正义说完,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喂,请问是派出所吗?这里是一中校门口,我要举报——”
他抬头看了周围一圈,随即吐出冰冷无情的几个字:
“这里有人聚众斗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