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还是像往常一样,林宗义吃过饭便离开了。
待日常琐碎事处理完后,程芫躺上了榻,眼睛久久盯着屋顶,思考起了关于白天那件事的最优做法。
思绪间,程芫猛然发觉一件事,似乎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男子二十岁就成年了。
看林宗义的年纪…似乎也不小了,那他再过些时候,应该是会成家的吧?
目前她和程芯的状况,是靠着他这个饭搭子的食材解决吃食问题的,照这样下去,似乎也不是长久办法。
除了吃食,她们还会面临生活中的各种问题,不仅仅要考虑添置用品、路费花销这些,就连房子破了洞,也是要花钱买材料补的呢,总之,过日子离不开花钱。
卖凉菜,算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谋生之法。
钱不能白拿他的,那不如借?
程芫想到了最优办法,便是向林宗义打张欠条,借一笔钱用作启动资金。
做好打算,她早早睡下,准备明天亲自去一趟。
翌日清早,凭着那天晚上的模糊记忆,程芫找到了林宗义的家。
“林大哥——”
她在门外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你找林宗义?”
身后忽然出现个声音,程芫转头看去,不曾想见到了有些日子没见到的熟人。
是那个瓜农阿叔!
林开宏从地里回来碰巧路过这儿,听见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喊人,再看到女娃的背影更眼熟,等人转过头看来时,他还真认识,前些人跟他在地里上工的女娃。
“好巧呀阿叔,嗯?阿叔你认识林大哥吗……”
认识林宗义是因为他和林宗义的爹是同辈人,但他年纪要小上许多,林开武那时早就成婚了,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而林宗义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幼孩,林宗义小时候,他也曾抱过几回的。
“那小子天不亮就进山了。”
程芫本想着趁早来,哪知她以为的早根本不算早,林宗义每回要进山都是天不亮就去的,她自然是叫不出人的。
告别瓜农阿叔后,程芫觉得自己没来对时候,一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回去,一边又想留在这儿碰碰运气,心想:既然他去得早,那回来…应该是会早些的吧?
她想的一半错,一半对。
错是按照平常,林宗义去得早也只是为了回来能赶得上饭;对是今天林宗义速战速决,只猎到一些小东西便回来了。
程芫在门口站得久了,就搬了一块扁石头坐在门边坐着等了。
林宗义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自家门前坐了一个小身影,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像是小木棍的东西在地上划着什么。
隔得近了一看,发现是程芫。
“芫娘——”
程芫听见声音惊喜地抬头,把小木棍扔到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渣子。
“林大哥,你回来啦!”程芫庆幸自己没走,等得还不算太久。
林宗义不知道她在外面等了多久,先是将她请进了屋里坐,等他放完东西再次进屋时,程芫便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林大哥,我想清楚了,我要做生意。”
林宗义以为她想通了,正想问她要多少银钱,却又听她说道:“可我不要你白出钱,那钱算我跟你借的。”
说完,程芫拿出了一张立好的字据。
“这是……”
“是我写的借条,我念给你听听!”
【今有程家芫娘于林家村向林宗义借入五两银子作为生意启动资金……】
看他听完一脸茫然的样子,程芫忽然想到他之前说过自己没上过学,那应该是不识字?
“林大哥你若看不懂这纸上的字,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找个能识字的见证人,一起检查一下这上边儿写得有没有问题。”
林宗义不是不相信这字上的内容,只是有些不理解这借条的用法,但都听程芫这样说了,心想着:那就听芫娘的吧,其实…她还与不还,都没关系的,他有钱的。
“就这样吧,我信芫娘。”
程芫见他这样放心,又担心起他将来会吃亏的情况,正要开口跟他说道,却听他问:“五两银子做生意够吗?可会少?”
要向他借多少钱,程芫是仔细琢磨过的。
光是这五两,都是她能想到的最大借额了,不管钱够不够,做生意应该先一点一点地摸索经验才是。
先把钱少少投入试水,能回本再慢慢增加投入,不然一股劲儿把五两银子全花了,又没有成效,那不纯粹亏本买卖吗?
“林大哥放心,我先试试看做得成不,生意如果做不起的话,我就把余下的银两先还你,已经花了的钱,我后面再慢慢地补齐。”
见她这么有主意,林宗义缓缓开口:“好,慢慢来,不成也不用着急还钱,我不催的。”
两人抹了些畜生血在手指上,按好手印,程芫把字据递给了林宗义。
“白纸黑字,手印画押,字据生效了。”
“林大哥你可要把它收好,丢了可没有凭据咯,小心我不认向你借了银钱!”程芫吓唬道。
林宗义看出了她的用意,不由得发笑:“好,我一定收好。”
见他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程芫觉得惊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她想,多笑笑也好,他本来就长得凶了些,笑了给人的感觉也柔和了不少。
林宗义注意到程芫看向她的眼神,忽然有些不自然地收了笑,“我去拿银子。”
……
程芫到家后没有急着做饭,而是回屋列了一份采购清单出来。
要趁早的话,一会儿就得问问林宗义明天有没有空,她想去镇上采买需要的食材和调料,如果行的话,那三天后,她就可以在村口摆摊了。
花一天时间采买,一天时间准备,第三天出摊。
至于为什么选择村口,因为那里容易聚人,还有来来往往经过林家村的车辆,选那里是最好不过的。
饭桌上,程芫跟林宗义提了去镇上的事,一旁的程芯忍不住说道:“阿姐,我也想去,我上回就没去成……”
程芫哪敢让她去,就上回那趟的走法,她回来肌肉都酸痛了好几天才恢复,何况程芯还是个小朋友,真怕她回来哭着闹着叫疼。
“芯儿,不是阿姐不想你去,实在是路太远了,你走多了脚要疼的……”
程芯闷闷低头,不再说话了。
气氛有些沉默,林宗义看出了程芫的无奈。
“要不…我去借个车吧?”
话一出,低着头的程芯微微抬眼看了过去。
“真的能借到吗?”程芫问道。
如果能借到,当然再好不过,程芯也可以跟着一起去了。
下午,程芫正在琢磨锄地的工具时,林宗义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在一位阿叔家借到了骡车。
蹲在地上写泥字的程芯听见一消息,忍不住高兴地蹦了起来,接着跑到程芫身边,“阿姐,我们有车了,我可以去了!”
程芫点了头,看她奔奔跳跳地离开,心想:小孩子的快乐真简单啊。
林宗义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随即问道:“芫娘,你拿着锄头要做什么?”
明天要去镇上,她打算买些菜苗或种子找块地种上。
她四处看看了,篱笆边上那片地就可以开垦出来种菜,她刚才在偏棚角落处找到了锄具,正在试工具稳不稳固,他那时候就来了。
“我想把那边的地锄一锄,垦一块儿地出来种菜。”程芫指着那地说道。
说完,程芫向那片地走去,举起工具用力挖了一锄头。
见她挖了薄薄一层地皮,林宗义忍不住开口道:“芫娘,你是不是不会?”
程芫面上一热,点了点头。
她对农活没经验,加上力气又小,挖个地像在除土面上的草一样。
林宗义走过去拿了她手上的锄头,“我来吧,你不会的话可以先看我挖地简单学一学,这把锄头你用起来有些重了,明日去镇上买个趁手的吧。”
程芫坐在台阶上观摩着他大锄一挥的动作,在空中比划学习。
约莫一刻钟过后,见林宗义停了动作。
估计是地翻好了,程芫端了一碗水过去,见他脸上糊着一些泥点,指挥着他自己擦去,可擦了半天,也没摸准泥点的位置。
见状,程芫摸出随身带着的方巾,上手帮了他。
一股温香窜入鼻尖,柔软的布料贴上脸颊,倏然间,林宗义想到了前段时间所做的梦,现在这…恍如那梦中那般。
一阵热气翻涌,鼻子里不知怎么地有些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了出来。
下一瞬,程芫惊呼:“呀,林大哥,你流鼻血了!”
林宗义回神时感觉到了,正要仰起脑袋,却被她急忙制止了。
“你别动别动,不能仰头的!”
林宗义听话,保持着姿势不动了。
找不到纸巾,程芫随手就用刚才手上那块擦泥的方巾帮他堵上鼻子,随即扶他进了屋,让他坐在板凳上休息。
她接来一盆凉水,打湿手往他脖间拍了拍水,关切地问道:“林大哥,是不是挖地太热了,这怎么突然就流鼻血了?”
后颈的衣裳被掀开时,林宗义便怔愣住了,感受到一只湿答答的小手抚上脖颈的皮肤,即使有冰凉的水也止不住他身体散发出的热意。
程芫问话的时候,林宗义的脑子已经懵掉,听不见周遭的一切声音。
一只碗被递到嘴边,林宗义不知觉张了嘴。
等水缓缓渡进口中时,他这才反应过来,忙用手接过了水碗,借着喝水遮挡自己发烫的脸。
“林大哥你还好吗?去屋里休息一会儿吧,你热成这样,我都怕你中暑了。”
林宗义放了碗,摇摇头道:“不…不用,我歇会儿就好了。”
鼻孔被堵了一会儿,他小心地拔出方巾一角,血已经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