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热汤的香味儿瞬间飘荡在屋内,青绿色的葱段与骨油融合在汤面上,不经意间诱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程芯两只眼睁得溜圆,眼巴巴盯着汤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听见阿姐叫客人入座的声音后,小手主动牵着身旁的婶婶,领她坐到了木凳上。
“这汤闻着真是香啊,芫娘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艺!”翠娘对着程芫毫不吝啬地夸赞一道。
听得她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笑了笑,说道:“翠婶子您谬赞了,我这都是胡乱做的,算不得什么好手艺的。”
此刻,她在心中呢喃的话自是不敢说出来的。
其实,这汤也不算胡乱做的,自己以前打工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就照着菜谱勉强学了些东西,至于味道好坏,那可能是自己算得上有些做菜天赋在身上。
等回过神后,她见林宗义还杵在那儿没有动作,赶忙招呼着他。
“林大哥,要吃饭了,你快坐下吧!”
眼见着客人都一一坐下了,程芫给几人递了碗筷,顺道介绍起她调的那碗油碟蘸料。
“翠婶子、林大哥,这是我调的蘸碟,你们一会儿可以用来蘸萝卜的,蘸着吃更能增些味道。”
翠娘一听,觉得新奇。
“欸?这蘸碟倒是没听说过,芫娘,这是你自个儿琢磨出来的?”翠娘用手指了指那装蘸碟的小碗,好奇地问道。
程芫摇摇头,“不是的,是我碰巧从书上看到了,便跟着书里做的。”
“果真是读书好,什么都能学到!”翠娘不禁感叹道。
谁也不知身旁的一人,心里忽地有了一丝莫名的波动。
说完,翠娘也不客气了,夹起一块萝卜试着蘸了蘸料后送入口中。
“不错不错!这萝卜蘸了芫娘做的料儿,不知香了多少层味道!好吃好吃!大家都别愣着了,快尝尝芫娘的手艺!”
余下几人纷纷夹起萝卜蘸来尝了尝,吃过之后都有几丝回味之意,纷纷夸赞起来。
程芫见这一番场面有些忍俊不禁,忙招呼道:“大家都别光吃萝卜了,汤里还有很多骨头的,骨头里有骨髓,吸着也极好吃的。”
饱餐一顿后,翠娘记挂家里的小动物,着急回家喂牲畜,没多坐一会儿便向程芫告别,离开了程家。
林宗义见翠婶子走了,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正要向程芫告别,忽然被她叫住了。
“林大哥,我…我想找你商量些事情。”
两人站在小院里。
程芫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想听听他怎么说。
话落的一瞬间,只听见他说了声“好”。
干脆,利落,毫不迟疑。
林宗义本就没什么意见,自然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他自己做的吃食本就没有芫娘做的好吃,这提议既能帮她解决吃食的问题,也能让自己伙食变得好些,为什么不答应呢?
正思绪间,门外忽地传来了一阵“咚咚”的叩门声。
闻声,程芫去开了门,见到一个陌生的姑娘站在门前。
“你是……”
那姑娘听见声音望过来时,瞥头的一瞬似看见了熟人,急忙招手唤着。
“宗义哥,你快过来!”
听见有人叫他,林宗义走了过去。
等他来了,程芫左右打量二人,心中十分疑惑。
他们这是认识?
林宗义没想到阿花还能认出他来,以前爹娘还在世的时候,阿花还是一个跟在男孩子们后头撵的小胖妞,如今十几年过去,阿花已经褪去当初孩童的稚嫩模样,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他似乎看出程芫脸上的疑惑神情,随即缓缓开口介绍起来。
“芫娘,这是阿花。”
阿花?
哦,早上村口那婶子的女儿就叫阿花。
“两位,真是对不住,上午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我这会儿是专程来向你们道歉的,你们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娘她人就那样……”
阿花言辞恳切,有些自责地说道:“这事儿还是多怨我,我娘她近来担心我的婚事,今天肯定是听了村口那些婶子的串掇,这才扯上我和宗义哥的事,宗义哥和我是万万不可能的!”
“其实…我娘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站在身前的姑娘面色殷红,小女儿家的心思无不显露出来。
“以后要是我娘再给你们找麻烦,你们就来找我!我给你们做主——”
最后,阿花留下一句话,便匆匆忙忙跑走了。
声音逐渐远去,程芫不禁感叹道:“阿花姑娘,倒跟她娘不太一样,她是个耿直的姑娘。”
“嗯。”
商量好搭伙吃饭的事后,林宗义回了家里一趟,把家里的米扛了一大袋过来。
程芫初看见时,惊掉了下巴。
“林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把家里的米都搬来了吗?”
林宗义摇摇头,回答了她。
“家里留了米的,我早上在家里吃。”
他认真想过了,在芫娘这儿只需要吃中午和晚上两顿,早上那顿就在自己家煮粥就能解决。
他又似忽地想起什么来,知会程芫一声又匆匆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林宗义又扛着一袋东西来了。
程芫疑惑地开口道:“林大哥,这回你又拿了什么来?”
“面粉。”
他有些不好意思,缓缓开口问道:“芫娘,你会做饼吗……”
他出门去山里打猎是要带干粮的,而自己做的馕饼虽好保存,但吃着干涩无比,就着水勉强下咽……
他想,若是芫娘会做饼,那定是极好吃的。
程芫听完,点了点头,“我会…会试着做些,林大哥你可对饼有什么要求?”
如果没有形状、样式这些要求,普通的素饼、菜饼或是肉饼,她都是能做的。
林宗义摆摆手,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要饼做得稍大些。
他知道芫娘心思灵巧,万一将那饼做得精巧别致了,带去打猎也是不够吃的,所以得做大些。
程芫用手比了个饼的大小出来猜测林宗义想要的大小。
“这样的可以吗?”
“再大点儿吗,这样?”
……
到最后,比划出的大小竟然有篱笆外头那颗树的树径那般大。
程芫惊呼,“林大哥!你这可不是饼,是馕!”
林宗义挠挠头,不知道这“饼”和“馕”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芫娘你看着来做,便好,你做的…我都吃。”
程芫答应下来,但也只能根据有什么食材来做,没有食材的话,只能做素饼将就;若是有菜和肉,她便可以做带馅儿的饼。
林宗义走后,姐妹俩照例睡了午觉。
一觉醒来,程芫重新帮程芯梳了头,得了空的一下午,她顺便考了考程芯的识字量。
程芯看来学得还不错,九岁的年纪,除去极个别难认的字外,大部分都能认的。
程芫十分欣慰,心想:那程阿爹是个好父亲,思想开明,愿意教两个女儿读书认字,已胜过大多为人父的了。
程芯抬头看向程芫,忽然提出一个问题来。
“阿姐,读书当真有用吗?”
程芫低头想了想,回答道:“阿姐不知读书有没有用,阿姐只觉得女子读书,只要不谋他人财害他人命,那便是利己的好事!”
“芯儿,阿姐愿你从书中多学多看,到那时你长大,便不用从书里见了,而是用双眼亲自朝那更广阔的地方去瞧!”
“我知道了,阿姐!”
……
程芫带着程芯念书没一会儿,脑中忽的想起一件事来。
那天杀了鸡,是不是还有碗鸡血没用?
一阵恍然间,她想起那鸡血还被放在那水井里,扳指一算,今天都已经是第三天了!
现在那血坏没坏,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她赶忙跑到了井边,将那绳子拉了上来,只见碗里血旺仍呈深红色,闻起来带有血腥味,但并没有闻到其他的异味,应当是没坏的。
到了晚上,程芫便把这碗鸡血给解决掉了。
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她便将血旺片下了锅,煮熟捞出后,加以调味,拌匀。
凉拌血旺刚端上桌的时候,林宗义便来了,手上还拎了一只兔子来。
林宗义隐约记得那一次送给芫娘的野兔是只母兔儿,他今日在山脚下搜寻一圈,才抓到了手上这只公兔儿。
他那日见她们把那母兔儿养了下来,想着捉只公兔儿陪母兔儿,兴许还能生小兔儿,等小兔儿长成大兔儿,便可以拿到镇上去卖了,芫娘也能挣些银钱。
“阿姐!我们又有兔子啦!”程芯看见了那只兔儿,兴奋地朝屋里喊着。
程芫刚放了碗,便听见程芯的叫喊声。
刚走出来,便看见林宗义提着兔子耳朵把它放进那兔窝里,自家妹妹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
她走了过去,轻轻掐了掐程芯的小脸蛋,“有了兔儿就这么欢喜?”
“我喜欢!喜欢得紧!”程芯蹦跳着答道。
“那阿姐可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了,你在家不仅要读书写字,还要把这两只兔儿照看好,它们要是被什么凶兽吃掉了,那就没有了哦。”
程芫并不知道哪些兽类会出没在人类的家里,只是想让程芯有危机意识,让她对自己喜欢的一件事物上心,而不是单纯口头上的喜欢。
不过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林宗义。
家中出现兽类,也不是没有,那黄鼠狼便会出没在村子里有鸡舍的人家附近。
似乎,那黄鼠狼也吃兔的。
“芫娘,你说的对。”
程芫听到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刚才是说了什么话就对了?
一大一小皆看向林宗义,等着他解答疑惑。
于是听他说道:“小心,黄鼠狼,吃兔。”
程芫听后,嘴巴微张有些震惊:还当真有!
“林大哥,那有没有治那黄鼠狼的办法呢?”程芫好奇地问道。
“夜晚不如先把它们关在竹篓里用重物压着,免得被那黄鼠狼吃了,治它的法子,我知道大鹅是黄鼠狼的天敌……”
林宗义话音刚落,便被程芫一口否决了。
她一直都很讨厌鹅,农村恶霸!她小时候在乡下小住的时候被那“恶霸”欺负过!坏鹅!不要!
坏就算了,还吵得很,所以鹅是坚决不行的,不管它能不能治黄鼠狼,反正只要是它就不行。
“那,我一会儿去有鸡舍的人家那问问,那黄鼠狼,还有什么是可以克制它的。”林宗义缓缓道。
“好,劳烦林大哥了,一会儿吃了饭我跟你一起去问问!”
程芫受他的人情已经够多了,这些小事本不用去麻烦他的,但一会儿夜黑了,她又担心像上回那样迷路……
那就,再麻烦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