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忆·拾 第7章 第 7 章

【一】

好奇心害死猫。

凌柒向来喜欢刨根问底，知其然必知其所以然。她想知道莫子阑是不是喜欢她，于是借叶景文的□□问了；想确认莫子阑是不是因为问的不是她所以否认，于是拿自己的账号又确认了一遍。

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柳杉喜欢她，所以我不会和他抢。”

凌柒看着□□对话框，一阵气结语塞。

叶景文在一旁拍了拍肩膀：“节哀。”

凌柒炸毛：“节什么哀！这个人……这个人……”说不出话。

那瞬间冒出来的各种想法、疑问、情绪统统混在一起，互相粘结，成了一团被浆糊糊住的乱麻。凌柒找不到头绪，无从开解，只能任由它滚雪球，触壁反弹，在脑子里碾出无数条线，层层相叠，分不清哪里是起点，又将在何处终结。

□□息嘀嘀嘀地响起来：

“叫她别喜欢我了，喜欢柳杉吧。”

未等凌柒反应，莫子阑的标志下线提示音响起，是《偏爱》的最后一句：“痛也很愉快。”

前面都是“叶景文”和莫子阑的聊天记录，电脑同时登录着叶景文和凌柒的□□，下线提示是莫子阑设置给凌柒的。

忘了是什么时候，莫子阑充了会员，会员可以给指定的人设置自己的上下线提示音，某天莫子阑疯狂调上线下线，几次更换不同的提示音，最后定下了《偏爱》。

凌柒当时开着电脑音响，突然反复出现的歌词让她手忙脚乱地找音箱开关，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怎么都是这一句歌词啊？你是不是把电脑搞坏啦？”

“没没没！是我同学在搞事！”

“你同学怎么会控制得了我们家的电脑？”

“是□□上下线的提示音，他那边可能网不好……”

“哦，还有上下线的提示音啊，这么有意思，你等会帮我设置一下。”

“好像是要会员的吧……”

“别人充了会员就为了给你提示上下线啊？男生女生啊？”

凌柒快速浏览自己列表里充了会员的同学：“是何霖，上次来过我们家玩的。”

“哦，你们这么要好的啊。”

“应该不止给我一个人设置了。”

“哦。”

终于把话题应付过去，避免被追问“莫子阑”是谁。

凌柒点开空间才想起，妈妈加了莫子阑的□□。

立马给莫子阑发消息：“你你你，你不要给‘XX花开’那个号设置任何铃声也不要发消息啊！”

“我这就发。”

凌柒用毕生最快的打字速度解释和阻拦：“那是我妈！加你是为了偷菜！谁让你开了黄钻农场里种了不少高级的东西被她用我□□偷菜时看到了！”

“……”

挂着的□□没有动静，看来是拦住了。

因为这点插曲，凌柒倒没对“莫子阑设置了专属铃声”这件事有太大反应，往后莫子阑日常在线，凌柒也很少再听见那句歌词。

直到现在。

凌柒点开闪动的班群，莫子阑在群里和男生们接着聊游戏。

再点开□□列表界面确认，莫子阑的头像的确是灰色。

电脑端的□□有一种功能，叫做“在线对其隐身”。

【二】

莫子阑在线下也避免各种交流。小组值日，清扫区域分为教室和操场公共卫生区两部分，莫子阑扛着扫把拉着同组男生笑嘻嘻说“走走走我们去操场，留女生扫教室”；莫子阑的确搬到了凌柒家附近的新小区，上下学同一段路，他却要走马路对面那条人行道；周末补习班，莫子阑和凌柒坐在相隔最远的座位，当然也是不曾同行。

凌柒原本就没理清楚那团浆糊糊死的乱麻，现在更茫然了。

这算什么？是“表白失败所以朋友都当不成了”的剧情吗？

周末，凌柒上线后莫子阑立刻下线，凌柒知道他肯定是隐身，直接敲过去：“你就非得这么躲着我不可吗？”

对方答得干脆利落：“是。”

凌柒反而无话可说了。

好不容易找到乱麻的一个线头，却发现它连着死结，不知道怎么解。

明明有很多事情想问个清楚，可话都说不了几句，还怎么问。

凌柒关机下线，回到房间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日记本，前半本零零散散记着年月日和潦草几句，有一页格外突出，写满了字。

每次都会翻到这一页。可能是因为字太多了，太重了。

每次翻到这里，凌柒都会后悔一次。

那天，就不该再加一句，“可是她喜欢你”。

【三】

凌柒。

凌柒，不要在那天去书店。

不要坐在那个位置上。

不要在作文里写番茄炒蛋。

不要和他交换作文。

不要注意他的举动和心情。

不要喜欢，他。

最重要的是，不要告诉他，你好像有点在意了。

【四】

六年级和前五年的最大差别是，课表上五花八门的思品、科技、英语都被替换成语文数学，师生心里有同一套替换公式，英语是语言类，归为语文，科技偏理科，当然是数学。其余一半一半，除了体育和练字，私下的课表被语数占满。至于为什么连英语都毫无存在感，因为当年小镇的小考不考英语。

除了课表，还有班级氛围。五年级的教室在校门口边上最高那层楼的最高层，往外看得见小镇的十字路口与车站钟楼，人来人往，车止车行；向内又和另一片连栋教学楼隔着花圃，植物总是令人惬意；楼下是一年级的活泼新生，每个课间都听得见欢声笑语，心态自然轻松愉悦。到六年级，又搬回了政教处旁边的教学楼，与四年级时被叮嘱“不要吵到领导”不同，六年级是直接感受到了学校领导就在背后盯着的压力。虽然两栋楼有东西两边的楼梯，学生在西侧，老师们走东侧，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领导心血来潮巡一次堂……老师们说到此处通常会顿一顿，给学生留下自我脑部“严重后果”的时间和空间。于是课堂上吵闹的学生心生敬畏，多少收敛一些，老师们趁机重排座位，“最不守纪律的那几个一定不能放到窗边”。

凌柒心情复杂且矛盾：赶紧把莫子阑调走吧，明明互相躲避却在同一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冯老师点“莫子阑”时，凌柒抬起眼望去，期待地等着下文，老师若有所思，把他安排在第三组第二排右边的座位。

凌柒傻眼。

她在第四组第三排左边的位置。

还不如原来的座位呢。

现在的座位同一过道就算了。

为什么，偏偏是在她抬头望向讲台时，一定看得见的位置。

凌柒很想以头扶额念叨“把我也换走吧”，但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一定会认为她是想和莫子阑离得近点。

那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五】

虽然到了六年级“一切为学习让路”，但每年十一月的校运会还是各班必争的活动，今年更是增加了集体跳长绳的项目，连老师们都热血沸腾：“全班都得上！拿他个第一！”

“哦哦哦哦哦！”

从此早读后的第一节自习课改为集体活动，不用埋头做卷子的同学们一路雀跃着奔向乒乓球台边的小场地，拉开长绳圈地占领。凌柒是体育渣，虽然离运动会还有半个月，按理来说能够练习出效果，但她不想当众暴露体育渣的事实，更不想因为自己频频绊绳而打断了同学们的练习。所以她只在第一天尝试并验证自己的确跳不过去，就此站到乒乓球台边见习。

叶景文见状跟来，她对集体活动一向不太在意，明明有一手画技却不愿分担黑板报的工作，平常活动自然能躲则躲，凌柒担忧茶哥会不会注意到这边溜号的时候，叶景文安慰她：“放心，大家都知道你体育不行。”

“……喂。”话说得这么直白也太伤人了。

“说起来，你在这里不是能看得更清楚吗？”

“什么？”

“莫子阑和柳杉。”

凌柒差点伸手捂住她的嘴。

压低了声音但掩不住心虚：“我有病啊看他干嘛？”

“他？”她说的可是两个名字吧。

“……你能不在学校聊这个吗？”跳八字绳的同学跑到另一头排队等跳的时候会直接路过她们面前诶！万一传出了“凌柒不跳绳就为了在场外看莫子阑”的传言怎么办！

“唔……那聊点别的吧。我昨天给莫子阑递了一张字条。”

凌柒石化般机械扭头：“？？？？？？？”

叶景文肤白貌美身形高挑，像人形等身的芭比娃娃，彼时芭比系列十分火爆，各种电视剧的加持下，小女生们总觉得为了闺蜜就该两肋插刀，是朋友就替她表白。

叶景文说得轻巧：“我就写了四个字，‘她喜欢你’。”

“什……等等，你没写名字？”凌柒即将炸毛又发现了关键点。没写名字就意味着无头无尾顶多是个乌龙字条！太好了，和她扯不上关系！

“没写啊。但谁都知道是你吧，除了你，还有谁会喜欢他？”

“等等，你写的，用的是你平常的字迹……吗？”凌柒脑回路又绕了一段，“你会给他递字条说‘她喜欢你’，是你写的字，你只可能替我或者谢递字条吧，所以你说的‘还有谁’说的不就是我吗……”凌柒抱头蹲地，“完了完了，完了啊啊啊啊。”

叶景文俯下身安慰她：“放心啦，认识我字迹的人没多少个吧。再说了，我又不是亲自递给他的。我让陈喻递的。”

“？？？那不就是连陈喻也知道了啊啊啊啊啊……”

“放心，纸条对叠了，而且叮嘱过他绝对不要打开。”

凌柒抬头问：“我们班有不八卦的人吗？”

“额，好像没有？”

接着抱头：“那不就肯定被看见了吗啊啊啊啊……”

“我又没说是你。”

凌柒抬头时眼神怨念：“除了我还会有谁？”

说这话时，正好冯老师让大家休息三分钟，凌柒闻声望去，正好看见莫子阑与何霖击掌相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