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踏平川：不让须眉 第23章 南音袅袅

一队车马走走停停了约半个多月，终于到了泉州。下榻的行馆是闽式建筑“闽南红”，一派出砖入石，燕尾脊、石埕、石井都雕龙刻凤。钟离瑶当即邀了端木霁与裴若若、归海言润同住一屋，四个姑娘住一起后关系更加热络。即墨元启等一干少年子弟都随着明光帝外出探访民情，走访各个官府。当地有品级的命妇都递了帖子想来拜见裴后，因为太过忙碌，裴后只择了部分觐见。

一日闲来无事，小姐们正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却见秋梨端了数本戏折子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太子殿下特地请了南音班子来唱曲，白宣送来了戏折子。马车就在外面，小姐们梳洗一番就可以出发了。”小姐们马上兴奋了起来，可算能出门走走透透气了，还能看南音唱曲。钟离瑶是懂南音的，追问道：“可是金兰班的孟郎君？”秋梨含笑道：“钟离小姐见多识广，正是他。”

钟离瑶唤来了婢女朱雀和紫雁，让她们去绑一些红绸和铜钱，归海言润疑惑的问道：“妹妹这是在做什么？”钟离瑶得意的说道：“姐姐莫问，快派些婢女跟朱雀、紫雁一起去绑头彩。”裴若若抿嘴一笑：“就你懂的多。”归海言润也明白了，见端木霁还是疑惑不解，忙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

裴若若的秋梨、夏桃，端木霁的荷叶、莲藕，归海言润的雪儿、雨儿都跟了上去。公冶慈在后面看到后，露出了艳羡的目光，裴若若见状，也招呼她一起过来绑，公冶慈腼腆的走上前，派了身边的翠玉、碧石有样学样。女孩们热热闹闹的串了一堆头彩，裴晏之远远望见，更是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一旁的钟离珍也有些想加入，便问道：“裴小姐，我们也去串一些吧，听曲的时候好打赏。”裴晏之嫌恶的扫了她一眼，弄的钟离珍尴尬不已，裴晏之高傲的昂起头：“唱得好了，自然有打赏，串这些红绸铜板，是哪来的戏子做派，我是学不来。”

远远听到裴晏之的讥讽之语，几位小姐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钟离瑶更是气愤，扭头就想冲着裴晏之过来理论，归海言润和端木霁忙拉住她。裴若若却向前跨了一步，对着裴晏之朗声说道：“大姐姐有所不知，打赏的金银财宝，扔上台是戏班子的，簪的头彩是演员自己的，自然要分开打赏。赏头彩，赏的是德艺双馨。”

裴晏之不屑地一笑：“看来妹妹是常客，我自然是不懂这些了。”钟离瑶和归海言润眼瞅着她出言不逊，都迎了上来准备替裴若若争论。端木霁更是快人一步，冷言冷语道：“不懂就学，不懂是什么得意事吗？”

钟离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幸灾乐祸的盯着气急败坏的裴晏之，归海言润更是不紧不慢的补上一句：“纵然人家是戏班子唱曲的，也是人，人与人自然要以礼相待。”

裴若若面色却丝毫未变，依旧挂着笑意：“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诸位姐姐莫要耽搁太久，一起去梳妆听曲吧。”

戏曲台子设在文庙旁，为了保证几位千金小姐的安全，即墨元启特地派了一队金吾卫身着便装环卫四周。落座后，就有婢女上前询问小姐们点什么曲目，众人皆让钟离瑶先点，她轻车熟路的点了一曲《八骏马》，这是穆天子出巡的故事，骅骝开道、騄駬闲游、玉骢展足、骈骥骄奔、乌骓掣电、赤兔嘶风、黄骖脱辔、白牺归山。

女先们三两登台行礼，便开始坐下来演奏，轻曼而舒展的音调，哀怨而不绝的唱腔，方能把穆天子的爱恨情仇演绎得如泣如诉。裴若若慢慢关注上了吹奏洞箫的白衣女先，女先面容清俊，犹如一瓣白莲，娇柔婀娜，吹奏时却中气十足，端的是刚柔并济。

裴若若便唤来秋梨，率先给她赏了头彩，女先诧异顺着秋梨的目光看向台下，只见一位身穿蹙金彩绣吉祥团花纹无袖比甲、月白色大袖、墨蓝色百褶裙的少女正满含欣赏的望着自己，少女五官犹如尺规量过，无一不精不美，一双水瞳更是清澈明净，一看就知身份尊贵。少女微笑着轻轻点头，女先忙行了一礼，又继续吹奏。

一曲奏毕，钟离瑶将戏折子递给了公冶慈，准备让她先点，公冶慈受宠若惊的接过来，看了一会便怯怯道：“我点一曲《趁赏花灯》。”戏台上又开始演奏起来。

一个下午，几位小姐把戏折子上的曲目基本都点包圆了，手上的赏银也抛了个光，各个听的分外投入，散场后还依依不舍的。归海言润松快的说道：“若是能每天出来玩就好了。”端木霁也应和道：“每日拘在行馆里太无所事事了。”裴若若深以为然。

正要上马回行馆，吹奏洞箫的白衣女先却疾步奔来，她手捧一只小木匣，跌跌撞撞的追赶着众人步伐。裴若若停下脚步，白衣女先奔了过来，差点打了个趔趄，她忙站稳脚步，急急行了一礼：“贵人留步。今日是小女水仙自登台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头彩，水仙在此谢过小姐。木匣是学艺时师父嘱托小女，要送给第一位贵客的礼物，望小姐不要嫌弃，收下谢礼。”

裴若若看了一眼秋梨，秋梨会意，将水仙扶起，裴若若见她清美如花，忍不住赞叹：“水仙，人如其名。你的谢礼我收下，祝宾客满堂、好彩连连。”水仙再行了一个谢礼，便退下离去了。

回到行馆，公冶慈也好奇地跟来看看木匣中是什么，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裴若若打开了木匣，里面放着一枚流光溢彩的螺钿，雕刻成了樱花形状，上面还刻了一只知了。“知音···”裴若若喃喃道，命秋梨将盒子收好。

归海言润一时想不起那个女先的样貌，只道身形动人，钟离瑶闲闲道：“姐姐可知，这些女先都出自教坊司，从小练的童子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吃了不知多少苦才成的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端木霁摇摇头，不以为然：“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与其嫁作商人妇，不如自己成角，闯出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