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个时辰前。
裴斩棘调转马头,改道去了武定侯府。
林郁有些纳闷,“王爷,咱们不是要去户部尚书那里吗?这会儿怎么直接就去武定侯府了。”
这跟他们的目的有什么关联。
林郁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太明白,随后又想到刚刚那侯府小姐,长得十分美貌,彬彬有礼,被他家王爷直接摔了下去,愣是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该不会……
立马斜眼看了眼自家主子,不会是刚才的所作所为,这会儿又后悔自己过分摔了人家,良心发现,赶着去道歉吧。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裴斩棘侧头冷不丁出声,林郁立马紧闭自己的嘴,一脸正色起来,停止了自己的胡乱猜想。
到了武定侯府,两人下马。
侯府的小厮一看见他们,立马急匆匆拔腿跑进府里告知了沈众。
裴斩棘被林管家安排进了正厅坐着,不一会儿,沈众便来了。
沈众远远就看见裴斩棘的身影 ,即使坐在椅子上,身躯也笔直挺拔,气宇非凡,不似一般少年郎。
两人彼此以官场上的客套话问候了一声,裴斩棘虽不喜欢这些表面须有的废话,但还是面无波澜配合着对方。
沈众也并不热情,看着眼前这个小子,就想起两年前宫里的那件事,他欺负他的宝贝女儿,他还没忘呢。
以前还觉得他是个少年英气十足,只是年轻肆意了些,念在他是赤焱王儿子的身份上,狂妄一些也说的过去,谁知狂妄太过头,居然伤到了她女儿。
暗自沉哼一声,沈众带着些不太愉悦的气息,坐了下来,直奔主题:“不知炎王此次前来侯府,所为何事?”
“忽然想来,就进来看看。”裴斩棘淡淡开口,声色无起伏,听着像是毫无目的似的。
这话让沈众刚拿在手上的茶水,差点手抖撒出去。
“忽然想来”,往日也没见这小子这么闲,如今倒是稀奇,无事不登三宝殿,喝了口茶,放下,谁信他的话,他还没有老糊涂。
不过裴斩棘这次来侯府,的确也是临时起意。
“我听闻侯爷,跟余林修关系不错。”
沈众一愣,这小子终于露出目的了,现在工部尚书余林修谁不知道是个大罪人,迟早是要上斩首台,因为泮水桥工程的重大灾难,这不明摆着有人在上面扣了金子,导致泮水桥没有真材实料,支撑不住,塌了。
这么大一个工程,这么多年下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现在桥塌了才暴露出来,这中间,是他余林修一个人就能瞒住,就能办到的?
皇上要求二皇子和裴斩棘负责此案,这京城中人人自危,只要跟余林修搭上过关系的,这阵子全都捂紧了风声,马不停蹄撇清关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打入了同党之列。
沈众笑笑,“不过萍水之交,哪里算的上是‘关系不错’。”
裴斩棘见他神色自然,说的一派坦然。
裴斩棘点了点头,语气也清淡,拿起桌上的白玉茶杯,色泽清亮,质地细滑落,夸赞道:“这副玉石茶具我没看错的话,所用雕刻的玉料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极为昂贵,用来饮茶最好不过,沈侯爷很会享受,雅致非常。”
沈众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炎王在这方面也有所见识。”这副茶具他确实很喜欢,入茶而更清香透气,口味解腻,光是杯面上那些精巧的雕刻花纹,就需要雕刻之人拥有极高的功夫,一气呵成,方才能配的上这极好的玉石料。
他以前年轻时是个莽夫,唯一的优点便是有一身蛮力,还认识几个字。自从那次惨烈的国战之后,他就当起了闲散侯爷,开始对一些文人喜欢的文绉绉东西感兴趣起来。
品茶自然也就被列入了其中之一。
犹记得近三十多年以前,敌国来犯,多国压境,怀梁国生死存亡之际,号召所有男儿郎上战场保家卫国,他就是那时候一腔热血,参了军。
他在的勇猛和满腔抱负在战场上多次发挥奇效,得到大将赏识,后又一步步立下众多战功,成了北面战场上的常胜将军。
怀梁四面受敌,当时其他东西北面皆有不同军队镇守国土,而其中南面的战场最为激烈,残酷,带队的便是威名赫赫的赤焱王,一路横扫南面,敌方原本是主动进攻,后被硬生生打成了被动,直接溃败而逃。
之后赤焱王又一路带队,从南扫至西面支援,后又打到沈众的这里,再向最后的东面清扫最后的战场。
沈众便是那时候亲眼见到赤焱王的威风凛凛,敌人一听到他来了,跑的比狗还快,这令他钦佩不已,十分仰慕。
最终他们怀梁取得大胜,保卫住了国土,但那次死亡的将士,基本近七成,遍野横尸,无不惨烈。
后来先帝封赏时,太多人尸首都不全,真正切实得到奖赏的,就是沈众这些还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
他凭借众多战功,封了个侯爷当。
但几年的战争耗资,几乎把国库掏空,除了头上那名头,实际也没多大好处享受。
直到后来怀梁百废待兴,逐渐恢复生产和农业,日子一点点好过起来,国库又充盈起来,他每年领到的俸禄才多起来。
之后几年边疆虽有一些纨绔敌人时常来骚扰,但都有赤焱王顶着,他沈众也再没上过战场,日子悠闲之后,他便一改之前莽夫没文化的粗人模样,开始沉迷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遇到客人来府做客,也会或多或少展示展示自己的这些东西。
遇到别人夸两句,心里也高兴。
他正要再饮口茶,茶水还没到口边,裴斩棘的声音再次响亮传来,“这副茶具据我所知,是余林修送的吧。”
沈众差点没把茶水吐出来,忙放下,正色道:“炎王哪里得知的?”
这小子连这都调查清楚了,来者不善,眉心蹙了蹙。
“沈侯爷别紧张,我就随便一说。”裴斩棘自然观察到对方脸色几经变化,笑而不语。
沈众换上严肃的神情:“都送了很久了,同僚之间,偶尔送礼,也不是稀罕事。”
“能送沈侯爷如此贵重的礼物,看来在他眼中,沈侯爷分量不轻。”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了半天,弯弯绕绕,这小子给他兜什么圈子,他虽然现在学了不少文人那套气质爱好,说话也不似多年前有屁放屁的嘴快,这拐弯抹角,话里有话,他对人说说还行,别人这么对他,他可就不满意了。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在这跟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都一把老骨头了,听着十分不得劲。
看着对方脸色带青,裴斩棘并没有任何愧疚,丝毫不顾对方不愉悦的心情,继续淡然道:“还送不止一次。”
“你!”沈众极力控制住自己身体不要躁动,压下心底那抹被一个小子呛到的愤怒。
想到自己乖宝贝跟他说的不要动怒,要心平气和,很快又调整好了仪态,恢复以往的那套淡定。
这小子就是存心激他,他还是少惹没必要的麻烦事,他后半生还想安心继续悠闲度日。
对裴斩棘笑了笑,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还知道他什么。
*
裴斩棘离开侯府时,见侯府内的下人正在打理院子里的花圃,各色鲜花盛放,深深浅浅,参差不一,争奇斗艳。
里面最中心处的紫色花朵,尤为绮丽炫彩,如梦似幻,看久了,眼睛有些晕。
“这是什么花?”裴斩棘指着这紫色花问道,他从未见过,他家里也栽种了不少于上百种花,名贵稀少的更是不缺,加上至今见过的,少说也有上千种,但这花还是第一次见。
旁侧的下人一看是裴斩棘,心有畏惧,对方人送外号小阎王,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茬,一时有些僵硬的行礼,愣愣的。
“王爷问你话呢。”林郁摆出气势,站在那下人面前一唬,对面果然立马恭敬答道:“是紫灵幻花。”
那下人见裴斩棘若有所思还盯着按紫灵幻花,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又继续说道:“这花是小姐从一个花昭国花贩子手里得来的,价格奇高,因此花异常美丽,小姐喜欢的不得了,便让府里许多地方都种上此花。”
“这花除了你说的那些,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裴斩棘也顺势问了下去,越是盯着这花,仿佛有一层蒙蒙的细纱覆在自己身上,周遭一切都宁静下来,犹如五官得到休息放松。
“当然有!”那小厮连忙道:“我天天从这花身边过,整个人再累,一闻到这花香,就像是炎热的夏天,跳入一池清水,冰冷冰冷的舒服感。”
说着说着,那小厮仿佛忘记了他还畏惧裴斩棘这事,忽然间完全沉浸进了激动的情绪里。
“我听小姐说,原来是这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小厮绘声绘色说着,到了这里,像是说书先生讲到一回故事关键处,等着捧场的宾客发出疑问,气氛够了,他才说出答案。
“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林郁帮着自家王爷问了。
“这花不仅能够夜间安眠,睡得香,最重要的是有迷幻作用,凡是闻到这花的香气,再去看那花芯,你就会见到里面有仙子在跳舞。”
裴斩棘:“……”
林郁:“……”
“你在逗我们?”林郁感觉这小厮就是胡扯,白白浪费了他们的时间,相当于别人说给你一碗好喝美味的汤,满怀期待的打开,结果居然是一碗无色无味的清水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