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众人暗地议论的火热时,沈流霜一把夺过谢念欢手上的鸢尾香囊。
对方未预料到沈流霜这举动作何意味,露出诧异不解的表情,随后便听见她笑着说道:“谢二小姐,你刚刚那话不应该对念玉说的。”
“为何?”谢念欢道,“我说错了?”
“确实错了。”沈流霜说着,便听对方一阵笑语,那笑声无疑在笑谢念玉。
“沈小姐倒也不必维护,她自己的心思,心里明白,就是有一点,唯独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总喜欢幻想一些不切实际,买铁思金之事。”
谢念玉的娘亲就是一丫鬟爬床上了位,凭借着有几分姿色,妄图与其他夫人平起平坐,保一世荣华,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谢国公府共有五位子女,其他四位从小便被告知谢念玉的母亲是何等卑劣,靠着令人不齿的手段才生下了谢念玉。
因此其他四人从小一直讨厌谢念玉的母亲以及谢念玉,从没给过好脸色。
加上谢国公也不待见她们母女,府上其他人便也不会重视,像是谢念欢他们兄妹四人,则更是肆无忌惮欺负谢念玉,时常打骂,哪怕她死了,他们也知道父亲不会为了她大发雷霆呵斥他们。
“她不是你小妹吗,怎么说也是谢国公府的小姐,你们有血缘关系,谢二小姐何必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就对念玉满怀不满,我看谢二小姐才是对自己没有清晰认知的人。”
沈流霜站在谢念欢的面前,两人身高差不太多,但谢念欢有种自己被她俯视的感觉。
沈流霜故意拿话呛她,气势完全不输,甚至远远盖过对方势头,她就是看不惯谢念欢的所作所为。
谢念玉听到沈流霜为她说话,抬头看去,她没想到沈流霜会直接对上她二姐,忽然感觉一直下坠的情绪,有了一个踏脚的地方。
从小到大,为她说话,保护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谢念玉看向沈流霜的双眼,竟也有了几分不一样的闪烁。
“沈小姐,你这话何意?”谢念欢原本还对着沈流霜客气,然如今,没想到她维护那小蹄子竟到到了这般田地,语气也变得硬|起来,“非亲非故,沈小姐又何必如此为了她向我口出厉言。”
“我知晓沈小姐自小与至亲天人分离,便被家里溺宠着,说的话难免赤口白舌,但别人的家事,还用不着沈小姐横加干涉。”
沈流霜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对方这是故意用她母亲早逝,夹枪带棒来讥讽她多管闲事。
她多管闲事认了,但刻意带上她的母亲,便不能忍。
不远处的裴斩棘敏锐的感知到此刻沈流霜散发出的一瞬间戾气,原本正常平静的气息,现在变得冷了许多。
本来对这些女子间的纠纷没多大兴趣,哪怕这件事跟他是有关系,现在索性靠在一旁的亭柱上,一旁无事地看着沈流霜那张隐隐的怒容。
听到沈流霜两声呵呵冷笑,好不客气回击谢念欢:“我也知晓谢二小姐自小骄纵跋扈,不顾念手足之情,常恃强凌弱,仗着宠爱,大雪天逼着自己妹妹冷水洗衣,当真是一个‘好姐姐’,也不知道这是贵府教育儿女的‘特色’,还是单单谢二小姐庭训不周。”
谢念欢听着,手指头掐紧,看着沈流霜那张俏丽的脸,胸口剧烈起伏,随后又看向一旁的谢念玉,这些家里事儿,她沈流霜一个外人怎可知,很明显,是她传扬出去。
各家都有一些宅邸腌臜事,平日也不会向外张扬,知道也是属于心照不宣。
如今大刺刺被人摊放摆出来,便是另一码事,面子上再怎么藏,也已经被撕碎,更何况这事本就是真的,众人日后大可在她身后评头论足,对她的名声多少有些影响。
谢念玉知道她二姐生气了,心情十分复杂,沈流霜这是因为她而彻底得罪她二姐了。
“沈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家训了的,听信一个靠着龌龊手段爬上主人床的贱婢所生下的女儿的话。”谢念欢几乎是勉强维持着良好的仪态咬着牙说的,旁边那几个凑热闹的人也适时在她背后议论起来,不久也会成为众姐妹儿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碍于众人在场,更何况还有裴世子在,她便极力隐忍着尽量不发作,失了她谢国公府二小姐的名声。
眼里的寒霜扫过沈流霜和谢念玉,愤怒不言而喻。
她又听到沈流霜继续道:“还有,我说了,谢二小姐一开始就搞错了,你是觉得那香囊是念玉的是吧?所以对自己妹妹冷嘲热讽,妖声怪气的。”
“难道不是她的不成?大伙儿眼睛都看着呢,就是从她手里露出来的。”
谢念欢冷笑一声,她不知沈流霜为何强调这个,但总归来说,还不是为了那小蹄子出头。
等会儿这事儿她就会去告知父亲,揭穿这个小蹄子此次进宫的目的,欺瞒父亲,以为这样就能有机会摆脱嫁给铃城张家做小妾的命运,痴人说梦。
铃城张家几代从商,家里还算富裕,张家掌权人现今五十有余,家里姬妾无数,把谢念玉远嫁,可是谢国公府大夫人特意为她挑选的夫家。
怎么说两家绝对的门不当户不对,但以谢念玉在谢国公府的处境,加上大夫人林氏凭着一层所谓的“故交”,说着保她一世吃穿无忧,“故上加亲”是对谢念玉着想,张家也不会亏待她。
他们也从未问过谢念玉本人是否愿意,更没有告知她,她还是无意间听到下人们私下谈论,才得知自己可能要嫁给一老头儿。
沈流霜望了一眼旁边恢复些力气的谢念玉,手中的鸢尾香囊被她紧握在手中,笑着道:“那香囊不是她的,是我的。”
众人一听,露出疑惑的神情,那香囊不就是谢念玉送给裴世子的吗,怎么又变成她的了。
谢念玉睁大了眼睛望向沈流霜,随后一直紧绷着的身子忽然没那么僵了。片刻后她好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有反驳她,没有进行争辩这香囊其实就是她的。
沈流霜忽然转头凝望裴斩棘,“那香囊是我要送给裴世子的,”她又转头看向谢念欢,挑眉道,“如何,你现在知道真相了吧,刚刚如此冤枉念玉,是不是该给她道个歉?”
谢念玉不敢置信沈流霜要求她二姐向她道歉,这怎么可能……对方对她做过的过分事她已数不清,从来不敢奢望有一天自己能够从对方嘴里吐出哪怕一句道歉的话。
裴斩棘眉目一沉,他自然听到了沈流霜清晰的声音,不过他不好奇什么送谁香囊这事,他只觉得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她嘴里就吐不出一句真话,猛然间察觉他今晚有种一直在被对方利用一般的感受,十分不喜这感觉。
弯弯绕绕一大堆,他最关心的问题一直得不到对方的回答,又在这里看了一场无聊的纷争,看她们你来我往,现在又搞这一出,没完没了。
忍耐的底线已经不再兜底,不悦的心情已经堆积到了最顶端,抬眼看向沈流霜,最冰冷的眼神让对方一颤。
他裴斩棘也不是什么极有耐心之人,现在他的忍耐限度已经耗尽。
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不祥气息,沈流霜顿感不妙,她想走,但现在她还在要求谢念欢给谢念玉道歉,这事还没解决,不能让步。
谢念欢自然不肯道歉,更何况对方还是她很讨厌之人,眉间的怒气燃烧,其他几个小姐都后退两步,再看这场她们两人之间的较量。
只是她们此刻又感到不远处的裴世子心情十分不佳,虽然未有动作,但那全身带着的寒气,让她们想要逃离。
同时这边沈流霜咬定了谢念欢,要求给谢念玉道歉,拉着其他几人一起施压,“你们几个刚刚都听见了吧,我自己都承认这香囊是我的,我一直倾慕着裴世子,便叫念玉陪在我身边,给我鼓励,没想到她倒被人误解了。”
其他人听沈流霜说的有模有样的,陆陆续续纷纷点了点头。
“看来的确是谢二小姐误会自家妹妹了,我就说……她怎么敢……”众人看了眼谢念玉那模样,长得不丑,也有些秀丽,表面虽是国公府小姐,但实际有名无实,比起谢念欢他们,差的太远,相当于就是挂个名头,以她卑微的出身,和不受宠的庶女身份,怎么胆子大到敢觊觎裴世子的。
真敢,那不就是笑话吗。
再说这沈小姐,跟她则完全不同,深受侯府宠溺不说,也是唯一的嫡女,各方面也勉勉强强算门当户对,喜欢裴世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其他人也嘲笑不了什么。
谢念欢憋着一口怒气,久久不能顺畅,僵持下,她自然也不会道歉,最终愤然离开了花园。
沈流霜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仿佛带去了一片火气,周遭立时都凉了下来,转头,吓了一跳,才一眨眼的功夫,裴斩棘如鬼魅一般来到了她的身边,像是到了冬天,大雪纷飞。
其他人除谢念玉外,都感觉到现在异常的不妙气氛,纷纷借着太晚该回府的借口,一一也离开了幽芷花园。
沈流霜想要离裴斩棘远一些,耳朵便听到对方带着冰气的调子。
“把东西给我,还有你怎么得来的,现在该一一给我讲清楚了吧。”
沈流霜已经习惯了这人说话冰里冰气,但这次听起来比之前还要冷些,吹来一阵阴风,打了个寒颤。
随后对上他的双眸,假笑道:“自然。”